李閻上前走了兩步,深深作了一揖:「明國遼東鎮總旗李閻,見過攝山女大人。」
攝山女晶瑩的眸子在李閻的身上轉了轉,彎眉低垂,溫婉地回答:「來者是客,上次將軍信我不過,想必這次願意喝我煮的湯……」
李閻乾咳一聲:「昔時我等逃亡跋涉,難免惶恐多疑,這才衝撞了大人,大人的湯,味道很好。」
攝山女嫣然一笑,用手指輕輕一點,灰檐瓦片,籬笆木樁拔地而起,不多時,一座農舍就出現在眾人眼前,她牽着女孩的手,回頭看了一眼李閻眾人,推門而進。
眾人緊跟着走了進來,屋子裏明亮的火堆,冒着香氣的鐵鍋依舊,攝山女從鍋里舀出一碗帶着穀物香氣的熱湯來,遞到了李閻面前,素手調羹,笑容盈盈,恍如昨日。
李閻剛抬起胳膊,一隻手伸進兩人之間。
「勞駕,你這裏有沒有酒喝?」
余束端過攝山女手裏的碗,認真地問道。
攝山女眼神一動,回答說:「那邊窗台下面有自釀的米酒,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
「唔~」
余束一口氣把碗裏的湯喝完,沖攝山女道了聲謝,轉身去了。
李閻定了定神:「那日有赤備追殺我等到了攝山,惡戰之際,賊首忽露破綻,想來也是攝山女大人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某還沒有謝過。」
攝山女解下青布頭巾,任憑青絲傾斜,緩聲說道:「將軍一身太古凶氣,百年修為之下的鬼物都近不得身,就算我不出手,那人也給你造成不了麻煩,談何救命之恩?上國出兵援我,出手搭救本是應有之義,將軍此次前來,必不是晃這些虛言,有話不妨直說。」
攝山女這番做派,倒是省了李閻大把力氣。
李閻沉吟一會,坦率地說:「既然如此,閻就直言相待了,貴國如今實在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等攜宣宗印綬手書而來,希望諸位仙家神祗出手相助,共攘大敵。」
李閻命人從包裹里拿出印綬書信,攝山女眼神一凝,那枚印綬上面撒發着紅蒙蒙的光彩,正是朝鮮國運龍虎氣的光芒。
她接過書信一目十行,不由得啞然失笑道:「想必為這封書信加印的朝鮮重臣,心裏也是空落落的沒什麼底吧。」
她的笑容中帶出幾分苦澀:「什麼仙家神祗,我不過一山中孤靈,將軍所言我等又何嘗不知,朝鮮國運一旦消亡,我們這些山野遊靈也將隨之消散,自國祚蒙塵以來,我所知道的,前後已經多位野神杳無音信,可恨我依託攝山而生,卻也此生甩不脫這攝山半步,實在是幫不到將軍。」
李閻不可置否地一笑,攝山女接着說道:」不過。我倒是知道境內一些野物妖神,或因廟宇被毀,或因麾下百姓遭受屠戮,
確實有隻身襲殺倭寇的心思,將軍不妨將這些人歸攏起來,可堪一用。」
余束那邊小口抿着米酒,嘖嘖聲不時傳來,李閻面色嚴肅:
「請大人指點。」
「西面雙花坊村,有一牛頭旃檀,奉養人家盡被倭寇所殺,除此之外……」
一番言罷,攝山女將手中青色頭巾送到李閻手掌中間。
「憑藉此物指引,將軍必有所獲。」
李閻握住手中還溫熱的頭巾,眼前浮現出字樣來。
你觸發了特殊閻浮事件!
本次閻浮事件要求如下:組建一支由明軍和鬼物野神構成的隊伍。組建之後這隻隊伍將附帶特殊狀態。
判定標準:
一,隊伍中至少擁有一名實力「十都」以上的明軍將領。
二,所有鬼物野神總評價必須達到三名「十都」行走以上。
完成本次閻浮事件將大額度提升你的購買權限額度,並額外附帶一次閻浮事件完成後的特殊獎勵。
那名黑髮白衣女孩默默地飄了過來,衝着攝山女低吼了一聲,婦人眉毛一皺,和女孩對視起來。
「這個女孩,似乎那名賊首拘養的鬼物吧。」
李閻試探着問道。
「她叫菜菜子。也是個可憐人。」
攝山女默然一會,開口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將軍。」
「大人但說無妨。」
「菜菜子,她想要隨你一起去。」
李閻看了菜菜子一眼,女孩似乎有些怕他,不住地往後縮着身子。
「如此,也好。」
李閻點點頭。
攝山女攪動着鍋中的穀物,則高麗寬大的裙裾軟軟地落在地上,兩隻長長袖帶幾乎落到李閻腳邊。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攝山女微微嘆息:「將軍此去,想必再歸攝山已是遙遙無期。我自開靈識已有數百年,卻沒和幾個人說上過話,剛剛認下的妹妹也要離開,這還真是……」
她的面容溫婉動人,沒有半點攝山山靈,天神髮妻的模樣,模樣倒像是個等待丈夫歸家的普通婦人,甚至連恍惚間的寂寞淒楚也一般無二。
李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悶聲不語。
也不知道為什麼,選擇離開攝山的菜菜子最終附到了王生的刀鞘之中,看王生滿臉通紅的模樣,李閻摸了摸脖子,也沒有多問。
眾人下了攝山已經快要晌午,山下刮着北風,李閻手上的青色頭巾卻往西方飄動。想起攝山女的話,李閻再不遲疑,一行人往西面打馬而去。身後的攝山傳來女人的歌聲,婉轉動聽。
漫野白雪的山間,攝山女歌聲一歇,眉眼流轉,緩緩回身。
余束站在門口,雙手環抱,身上披着帶血黑色夾克衫,綠色藤條將長發束成馬尾,食指上提着紅色葫蘆酒壺。雙眼微微眯着。
「姑娘,還有什麼事麼?」婦人低聲問道。
余束神色不明,眼光在攝山女的身上來回打轉兒,唇角的笑意越發放肆。
……
「喂,趕路了。」
倚在樹幹上的余束睜開雙眼,抬頭看李閻一眼,問道:「我睡了多久?」
「半個小時吧。」
李閻拿不準女太歲的深淺,她說自己現在只有十都的水準,李閻是不信的。
他對這名所謂的「脫落者」心懷忌憚,可這兩天接觸下來,余束除了嗜睡,貪酒,貪食以外,半點異動也沒有,確實讓李閻摸不着頭緒。
余束站起身來,翻身上馬,雙腿架着馬腹。她似乎喝得有些醉了,馬背顛倒間嘴裏念叨:「活色生香,靈肉俱全,閻浮行走,掠萬物於己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