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的方頭火車在軌道上疾馳而過。
「你沒事就好,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車廂里,李閻正和查小刀通電話。
「昨天鮑不平告訴我,那個虎蛟出事了,好像連代行的身份都丟了,據說是驕蟲授意。」
「驕蟲是誰?」
「趙劍中的人,鐵麵包拯。跟他打交道的,十有八九都要倒霉。對了,還有個事。」
查小刀壓低聲音:「我碰上虎蛟的人,第二天早上就去你家,可門是鎖的,丹娘不見了。」
「沒關係,她在我這兒。」
李閻眼神飄忽了一下,他抬起頭,對面坐着的,帶着大一號的鴨舌帽的丹娘抬起頭,看了李閻一眼。
飯館裏的查小刀把茶碗一放:「嘿嘿,她不放心你啊。」
「總之,回去再說。」
李閻掛斷了查小刀的電話。嘆了口氣,才沖丹娘說:「其實三眼環球不敢拿我怎麼樣。反倒是我單槍匹馬,還能打得一拳開的話,他們一定沒臉聲張。」
丹娘雙手攥着一瓶涼茶,輕輕道:「我看那個盛氣凌人的女人未必如你所想。」
「也對,要是沒有你,我估計我也不敢直接姒文姬動手。」
李閻咧嘴笑道。
丹娘揚了揚好看的眉毛:「那個時候,你已經發現我了麼?」
「當然。」
李閻說話的面不改色。
丹娘眨了眨眼,沒有揭穿李閻,反而低下頭,好一會兒才艾艾地說:「我見過太歲。」
「上龍虎山之前麼?」
李閻拿過她手裏的涼茶,擰開瓶蓋,沒什麼意外的神色。
「是,在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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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特製的沙袋被整個打碎,金屬砂礫爆裂開來,姒文姬穿着銀色的背心,矯健的背肌和小臂上沾着淋漓的汗水。
「王八蛋!」
她罵了一句,摘了自己的拳頭。轉身進了淋浴間。
兩分鐘後,換好衣服,頭髮濕漉漉的姒文姬走到一片草地前頭,詹躍進正凝視着眼前慘烈的破壞現場,不知道再想什麼。
詹躍進知道姒文姬在身後,沒忍住開口:「你也算位高權重了,說話辦事就這麼不尊品?」
姒文姬一別臉:「我壓根沒打算收那姓李的進三眼環球,我第一眼瞧他,就有種直覺,這姓李的遲早給咱們惹麻煩。」
「感覺?事在人為!你這麼混橫不講理,叫別人都小瞧你!」
姒文姬嗤笑一聲:『他們也就敢背後叫嚼舌根,見到我還不是哈巴狗一樣湊上來,我有必要在乎一群廢物私底下的嘰歪麼?」
詹躍進沒打算在這個話題和姒文姬多做糾纏,轉而眉頭一壓:「那個山靈的本領怎麼樣?」
「馬馬虎虎,在六司里稀鬆平常,但她應該有保留。」姒文姬眼神閃爍:「她用的是野神的法術,可我總能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奇怪,她身上有一道地星太歲傳承,身上的法力,都是依靠那一道傳承聚攏鯨吞來的。」
姒文姬眼神圓睜:「余束?這麼說她死了?」
詹躍進啞然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傳承都叫人奪了,還不是死了?」
詹躍進搖搖頭:「我要沒猜錯,正相反,是余束自己放棄了地星太歲,她有這個魄力。這也是為什麼,咱們半年多一直沒找到她的原因。」
姒文姬和詹躍進並肩站着:「你的意思是。」
「閻浮行走雖說能遊歷大千,但根還是在天·甲子九,一個蘿蔔一個坑。余束流竄多年,根還在這裏,她想斷了這條根,才找了那隻山靈來頂包。現在鱗·丁寅貳拾肆也被摘掉,余束現在是天高憑魚躍。誰也拿她沒辦法了。」
「那不用問!山靈和余束之間一定有貓膩,單是這個就足夠在閻昭會上說道說道。」
詹躍進連連搖頭:「說什麼?后土和蘇靈對余束的態度一直很曖昧。何況余束先叛閻浮,後叛思凡。他身上的地星太歲幾經周折,現在原物奉還,還一點不差地還回來一個清白的六司行走。任何一個六司級別的行走對閻浮來說,都是寶貴的財富,這一點上,趙劍中也一定樂見其成。還有什麼可說的?」
沒等姒文姬再說話,詹躍進又重重嘆了口氣:「余束,這可是個渾身是刺的女人吶。」
他話鋒一轉:「你盯着山靈,不如盯着李閻,如果山靈和余束有勾結,那李閻一定也有,而且關係要比山靈深。」
詹躍進沖姒文姬說。
姒文姬有些狐疑:「為什麼?余束可是把傳承都給了那山靈。」
「智開一種,人心百樣。李閻雖然性情兇悍,但眼光還算老辣。換做我也願意和這樣的年輕人共事。他和余束出身差不多,有共同語言,余束利用閻浮漏洞,強行降臨,沒他可辦不成。那個時候,山靈還是沒影的事兒。」
詹躍進沉吟一會兒:「要我說,李閻才更像余束埋下的釘子,那山靈無足輕重。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些山靈野魅,性情最爛漫熱情,李閻皮相不錯,討女人喜歡。山靈初到閻浮,一丁點法力也剩不下,只能依靠李閻。日久生情,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熱戀的女人沒理智可言,還不是李閻說什麼,山靈就做什麼。」
姒文姬有些不以為然:「我倒是不覺得,這姓李的心裏有這麼多花花腸子。」
「為什麼?又是直覺?」
姒文姬坦然地點頭。
詹躍進長出一口氣,遙望焦黑草坪:「但願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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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裏的太歲傳承,一道完整的代行傳承。只要鯨吞的強大的魂魄,不會遇到任何瓶頸,就可以輕鬆擁有四千年的道行。代價是,我在那個世界的「身份」被余束拿走了。如果余束不肯鬆口,我這輩子也甩不脫她。」
李閻眯了眯眼:「余束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她是為了擺脫某些人的誅殺。」
「十主和思凡。」
丹娘點頭。
「她到底要做什麼?」
丹娘這次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和她說好,我來陪龍虎天師做一場戲,再把天師道的印璽交給她,只此一次。」
「你總不能就這麼信了她。」
「龍虎山的太平洞極經上,有兩在心魔符的反畫之術,經書在我手裏,她縱然反悔,我也不是全無收穫。」
「唔。」李閻摸了摸鼻子:「那我還不是太冤枉。」
丹娘心裏有些急,她艾艾地說:「我,從來沒想過利用你,旗牌的事應當與你無關才對。我本也不該對張義初出手,但是風雲急轉,我也顧不了太多。」
「我不是在意這些旁枝末節。」
李閻盯着丹娘:「我只問你,你過去是不是,不太信我?」
丹娘一愣,當初見到余束時,她的一句話如今又刺入心頭。
「我說,你別急着生氣,你仔細想一想,當初是誰,帶我去見你,才有今天?你恨我設局,可你怎麼知道,姓李的和我不是一夥?就不能是我倆聯手把你誑賣走,他說與他無關,你就信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跟我作一場戲,拿了太平洞極經。你是想海闊天空,還是回去找你的情郎痴纏,總有餘地不是?」
余束的一句話扎進丹娘心裏,沒想到這次李閻沒糾纏其他,單刀直入問了這句。
丹娘想了半天,才低低道:「我身邊,向來少有親近的人了。」
李閻:「過去不算,你現在信我麼?」
車上嘈雜一片,丹娘看着李閻,輕輕點頭。
半天,李閻才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