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ref="宋記最新章節">
宋記
晉江文學城首發, 此章為防盜章, 訂閱本文50者即可看到正文 莫嬸的話讓宋張氏也緊張了起來。
只有宋小五無動於衷,伸了另一手, 牽着老嬸腳步踏踏地往前走。
人都是按自己的喜好偏着心眼兒的, 在這兩個人眼裏,她嬌弱容易被人欺負, 這沒什麼不好, 她也喜歡這種被她們在意的感覺。
上次那事,是宋家的那幾個小子算計她, 但她吧,無意教人怎麼做人, 更不是什麼善茬, 當時她一看門栓沒在心裏就瞭然,便把掃茅廁的掃把踢到了糞坑前,隨後站在了門後, 所以那位被支使過來使壞的小堂弟衝進來後一腳絆到了掃把,一個趄趔就倒在了地上, 臉正對着糞坑。
頗為遺憾的是, 糞坑可能因為過年處理過, 積的糞便不深,小堂弟也就臉上蹭了點邊邊兒的糞便,沒吃上一嘴。
不過就是如此, 那小子鬼哭狼嚎了一天, 晚上還起了高燒, 把那對夫婦氣得看到她就青筋爆起面目猙獰,恨不得生吃了她。
而這事理不在他們那,宋家茅廁分男女,一個小兒子衝進女茅廁,細究起來固然因為他小怪罪不上,但他衝進了不應該進的茅廁摔了一跤,這話說出來就是個笑話,所以宋洱夫婦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且那些支使小堂弟來作弄她的人當中還有一個庶子,這庶子大過年的就被遷怒的嫡母打了個半死,小妾作天作地在大老爺面前哭着給兒子申冤,宋家一時雞飛狗跳,跟外面的鞭炮聲交相互應,熱熱鬧鬧的,讓宋小五好生感受一番過年的氣息。
宋韌一家走時,那小鬼還在吃着藥,宋大娘恨死了宋小五,宋小五和宋張氏出門的時候她抓了宋小五的手一把,低頭咒罵宋小五:「死崽子,賠錢貨>
宋張氏聽到,當場氣得跟宋大娘打了一架。
當時宋小五攔住了愈要上前的哥哥們,讓他們擋着宋家的僕人,還示意出了門的宋爹不要再進大門來,並抽空提醒了她娘一句:「娘,簪子。」
遂宋張氏拔下了頭上的簪子狠扎了宋大娘幾下,末了,在宋老太太趕到之前,宋小五一揮手,讓蘿蔔條們護着母親,然後一家人就上了馬車,打了個短短的小勝仗就走了。
這次去,宋家人不定怎麼等着她們呢,所以宋爹說讓母親一個人去請安,宋小五覺得這事還是算了。
論心狠手辣弄死人這種事,十個她娘也比不得她一個。
果然,宋家大伯娘宋肖氏一聽是他們家來了,就等着收拾他們報仇的她就沒讓下人回她們的話,就讓她們在門口等着。
宋小五站了半個時辰,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抬頭跟宋張氏道:「娘>
&宋張氏猶豫。
&回頭跟祖母告罪。」不比那對想生吃她的夫婦,老祖母卻是極喜她,她愈表現得不良善,那位老人家就覺得她愈像她,宋大娘怎麼作弄她娘,那位對她娘沒好感的老人家可不會管,且會火上澆油,但她要是把事兒非攬到身上,那位對她偏心得沒邊兒的老人家就是再不喜她娘也會睜隻眼閉隻眼,而宋大娘想在其中作妖,想在這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對她有個什麼,那位不好伺候的老人家可就不會饒人了。
&五,成嗎?」宋張氏一時沒個主意,又問了一句。
&宋小五作了她的主。
&那成罷。」要是平時宋張氏還想等一等,至少也要等到天黑,街坊鄰居都知道她等了多久她才走,但她現在心思都在兒子們那邊,就想早點過去秦家給老先生請安,再則,她也不想被宋家的人問到他們母子幾人上青州城來是幹什麼的。
遂宋小五腳一動,就把她娘和莫嬸兒帶走了。
她們走得極快,連個讓宋家下人攔住她們的時間也沒給,宋肖氏在家裏一聽到消息,本來哼哼冷笑着咒罵這一家子的人頓時氣得砸得了手中的杯子,站起來手指着大門口破口大罵道:「biao子養的,有本事,他們一家子這輩子就別踏進我家的門!不要臉的東西!張月華,你等着,你看我弄不死你!」
在後面屋子裏的宋老太太過了一會兒才從侍候了她半輩子的英婆那知道宋張氏母女來了的消息,她問英婆道:「知道是來作甚的?」
&沒進門,顧不上問,我看是來買什麼的罷?我們家沒什麼大事,本家那邊也沒聽說有,至多,可能是秦老夫子那邊?」英婆想着回道。
&應該是那個老夫子那邊的事了,八九不離十。哼,那小兒子,見老東西死了沒有靠山又巴上了一個,不是親爹當爹待,慣會見風使舵,對一個外人比對她這個親娘還親,打小就不是個玩意東西。
宋老太太想起那個從小就招她厭的小兒子就厭煩得很,不願想他,這廂想起那個無論性情長相都像她的小孫女,這陰鷙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你等會打聽下她們住哪,把小五帶過來。」
&住家裏嗎?」英婆頗有點小心地問。
老太太頓了一下,隨即老臉一沉:「住我屋裏,誰還敢當着我的面針對她不成?」
英婆「誒」了一下,想了下又道:「怕是她不願過來,她跟她娘……」
感情歷來好得很,都不願意分開的。
&話恁多!帶過來就是!」老太太惱了。
她一惱,英婆不敢多說,唯唯諾諾地應承了下來。
這廂宋小五與她娘,還有莫嬸兒趕往了秦家,離了宋宅那邊近鬧市的時候看到載人的驢車,還花了三個銅板坐了車,趕往了秦家。
莫嬸身子不好,連天的趕路和這一大早的奔波讓她疲倦得很,遂上了驢車,宋小五拉着莫嬸坐在了草蒲上,她則坐在了高一點的車檐上,抱住了莫嬸的頭,讓老嬸兒靠着她。
莫嬸被她這一抱,眼花兒都出來了,老淚差點掉下來。
她剛才走路就有點虛了,本來想忍着的,沒想成小娘子看出來了。
宋張氏這時才明白過來,擔心地問莫嬸:「嬸,哪兒不舒服呀?」
宋家一家子大的小的叫他們莫叔莫嬸,但莫叔莫嬸實則要比宋韌還要大上十幾歲,年紀已經不小了。
莫叔莫嬸是早年逃災逃到青州城的,本來他們有一對兒女,但進了青州城沒多久就病沒了,為償藥債兩夫妻賣身為奴把自己賣進了宋家,那時宋韌已有十歲出頭了,後來宋父急病而去,宋韌被分家,這兩個身子不太好,使不上什麼用的老奴就被分到了他手裏佔了兩個人頭。
兩人身子不好,時不時還要吃點藥,但他們幫宋韌一家帶大了大郎他們,後來小娘子出生,他們更是把小娘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緊,圍着她團團轉,遂小娘子喜歡他們,宋韌夫妻私底下也是說好了要給他們養老送終的。
這廂見主母關心,莫嬸搖搖頭,笑道:「沒哪兒不舒服。」
說着就要掙扎着起來,被宋小五拍了下頭,斥了聲「別動」,宋張氏見着也連聲說讓她好好坐一會,她猶豫着還是坐下了。
宋張氏與小娘子半坐着,見小娘子抱着莫嬸兒的頭給她按起了額頭,她臉色一柔,眼睛一彎,柔柔地微笑了起來。
她要是累極了,小娘子也是這般為她按頭解乏的。
記得小娘子小小的時候帶她來州城見人,本家的那些人見她面無表情輕易不說話也不笑,就背後說她跟蛇一樣,一看就是個長大了就冷酷冷血的主,宋張氏當時聽了氣得心裏發疼,因此她還跟那些長舌婦大鬧過幾場,不過現在她已經釋然了。
自家小娘子的好,自家知道就好。
青州不小也不大,驢車走了兩柱香,秦公家就到了。
宋韌的先生在青州城當了半生的坐館夫子,半生教出了不少學生,但正式拜到他門下,被他開口收為弟子的只有宋韌一人。他生性淡泊,早年視金錢為糞土一心只沉迷於教書育人之事,只是俗世打滾,人總有不得已的時候,不為己也會有為他人的一日,他早年喪妻,親人早離,後來實在不忍心唯一的一個弟子被塵埃所掩,就低下了昂了半生的腦袋,與以往不曾想過要聯絡的師兄弟們聯絡了起來,腆着老臉為弟子求起了人。
倒也因此,他也出現在了一些人的眼前。在他的學堂跟他隨念過書的學生有幾個在燕都還當了點小官,有一個還小有點名氣,這眾傳之下他們也從他人的口中知道了他們的老師如今的處境。
秦公半生清貧,人至老年家中也無積蓄。這倒不是他教書的修金少,他坐館的學堂一直都對他尊重有加,除了給他學堂眾坐館夫子當中最高的修束,逢年過節皆會給這個老夫子送上大禮,米糧肉油都是一擔一擔抬上門去的,只是秦公曆來不是個能積財的人,他有些錢就給了要出門遊歷需要金銀的貧窮學子,有些吃的就給了餓着肚子上學堂的家困之人,他對但凡他認為有上進心需要扶持的學生從不吝嗇,因此為自己和他坐館的學堂博了個好名聲,也因此,他在京的幾個學生在多年後再次聽到了他們老師的名字,跟老師書信過幾次知道老師現今的打算後,這幾個受過他恩如今有了些出息的學生一合計,上下走動奔波了兩年,終於等到了一個好時機,幫他們老師謀了鳴鼎書院的坐館夫子一職。
宋老夫人與宋老太爺生前夫妻感情不睦。
她嫁進宋家頭三年未有生育,她那時在世的婆母作主給宋老太爺納了一妾,爾後小妾進門三個月就有了身孕,在家裏被眾星拱月地抬着,那小妾就是個抬進來事生產的農家女,何嘗受過這等寵愛,頓時輕飄飄了起來,那腳便踩到了宋老夫人這個原配的臉上來了,偏偏當時的宋母為她肚子裏的長孫護着她,更是讓她得寸進尺,宋老夫人當時氣得狠了,使了點法子就讓這小妾肚中的孩子沒了,當時宋母氣得把兒媳婦打了一頓,綁了起來,叫族中的族老開祠堂要定她的死罪,要讓這個兒媳婦給她死去的孫子賠命,當時宋老夫人的娘家求上門來讓她開恩也不頂用,後來還是在外地的宋老太爺趕了回來,救了妻子一命,但從此,夫妻兩人感情也回不到新婚當初了。
後來宋家出事,宋老夫人出面連合娘家幫宋家度過了難關,同時她也懷孕了,其後生下來了宋家的長孫宋洱,而那時她已與婆母水火不容,兒子一生下來,連抱都不給宋母抱,宋老太爺怎麼勸她也沒用,這時宋老夫人在宋家已經有底氣了,宋母奈何她不得,只能忍氣吞聲,宋老夫人方覺出幾分痛快來,等到二子宋韌出生,這才允許宋婆母抱上一抱。
但她跟她婆母中間藏的是一根時間都抹不平的刺,是至親也是至仇,所以她跟宋母就是呆在同一個家中,一年也碰不了幾次面,坐在一起吃飯的次數一年到頭一個巴掌也數得過來,宋老太爺自覺有些對不住她就忍讓了,但宋母臨死前發病叫大夫,宋老夫人當時就沒叫人去請,等老人家死了一夜一天,被幼子找到稟告,他才知道老母沒了,從此之後,夫婦兩人徹底形同陌落,也因為如此,宋老夫人恨死了多嘴的二子宋韌,從此視他為無物,就是不得不看見他,憋不住時還會冷言冷語刺他幾句。
宋家的這些陳年舊事,小輩們當中只有宋小五知道的多一點,但老祖母陰鷙乖戾易怒卻是小輩們熟知的,遂個個都不親近她,而帶着怨恨活了半輩子的宋老夫人哪管得了兒孫怎麼看她,她高興了就給他們個笑臉逗他們玩會兒,不高興了就讓他們走,對他們從無親近愛護之心。
這些年,也就宋小五會坐在她身側一天半日的不動。宋老夫人老了,一年比一年老,她就是不想服輸,也希望有個人陪,希望有個人跟她說上幾句話,所以這幾年她一年比一年更盼着小孫女來,盼着她帶幾分活氣兒來。
等到她院裏的下人喜氣洋洋來報小五娘子已經來了,就快到院子了,宋老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等了一等,末了還是按捺不住地柱着拐仗起了身,走去了門口。
宋小五遠遠地見她柱着拐仗巍然不動地站在門口,雪白的銀髮被太陽照得閃閃發光,可她的臉孔依舊陰鷙,目光依舊陰沉。
這是一個連陽光都融化不了其身上刻骨的怨恨怨憎的年老女人。
宋小五多活了一輩子,也看不清是這歲月錯待了這個老人,還是老人錯待了歲月才讓她走到了這一步,但她很明白她祖母是為何喜歡她,所以快走到跟前時,她鬆開了母親的手,自行上前走了上去牽了她的手,抬頭望着她道:「我來了。」
&來了就好。
宋老夫人牽着她的手,無視恭敬站在前面喊她母親的二兒媳婦,帶着她進了屋。
&些日子吃的可好?」走着路,宋小五問她。
&
&蠶豆子還嚼得動嗎?」
&宋老夫人漫不經心地應着,帶着她到椅子前,看她坐下了,才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宋小五看了看她的椅子,看着她道:「我跟你一塊坐。」
宋老夫人皺了下眉,過了一會兒勉強地朝她招手,「那就過來罷。」
宋小五坐了過去,跟她坐了一個椅子,這廂宋張氏走了進來,又跟婆母請安:「兒媳婦給母親請安,您最近好嗎?」
宋老夫人對着小孫女勉強能有張好臉,對着兒媳婦,尤其是最不喜的二兒媳婦那就不可能再按捺性子了,只見她抬臉,冷冷地朝二兒媳婦看去,冷笑道:「托你的福,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