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有多難?
天空已黑暗。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朱樂坊樓台頂層觀星閣,佘賽花一次又一次的問着自己,祖上追尋了一萬年的問天經究竟身在這疑城何方?蚩尤塔的崩塌曾令她一度興奮,可那一刻的難得僅僅只是維持了一片刻,而這一刻,她愈發顯得彷徨不安。
祖訓告誡她,不變隨緣,隨緣不變。
可緣在哪兒?
秋風好深,朱欄觀星閣好冷。
「主上,確定二樓雅間那對男女乃新鮮面孔。」一青年男子出現在觀星閣一側,恭敬低聲道。
「還有其他的麼?」佘賽花點點頭,目不斜視。
「那菩提樹還在長高,樹上的菩提果變黑了。」男子猶豫着,他不知道這個信息算不算?
「是麼?關於執念劍呢?」佘賽花側目問。
「依舊。」青年男子低頭。
「看着苟兒,莫叫他瞎跑瞎說。」
「是,主上。」
青年男子離去了,佘賽花轉過身體,露出了一張富態的中年女子臉龐,在她臉上,依稀能看出些許難色。
她的身形貌似很好,夜色下透過樓枱燈火下看不太清楚。
不管有多難。
路只在腳下。
她瞟了一眼二樓窗台的那個冷漠的男子,不想一道目光此時投了過來,正迎着她的眼睛閃了一下?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噙着淚光。
他的神色很冷,卻似悲傷包着痛。
忽然,她的心莫名觸動在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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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華光結界亦在,執念劍亦在,滿空卻人去無痕,星星病了,躲在了家裏。
唯有一對少年男女,在結界中游離生死。
他身上的光澤早已褪去,隱約能看清楚的是他蒼白的面孔和他那不甘的神情,在一種無名的意識中,戚凡真的覺得自己好累,感覺四肢散了架一樣,可他永遠睡不着,也無處可睡。
這該有多難?
冷妹要早他一步甦醒,這會兒彩衣裹體,青絲流雲,美目淚光泛動。
她只能遠遠看着戚凡,看着他受苦,自己卻寸步也無法移動。
這該有多難?
她慶幸自己沒有實質傷害到他,九天神皇的血脈輕鬆令她的修為連升三星,悟道四星,這個境界是無數修行者畢生也無法企及的高度,可她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身為九天玄女之時,她的本我也一直清醒着。
她也不知道那玄女去了哪裏?
華光結界罩子的光芒越來越黯淡。
真空已不再真空。
兩個時辰過去了,天空飛來一人,那人有些鬼祟,是擺渡人。
冷妹微微瞟了他一下。
三個時辰過去了,無人再來,夜空好冷。
四個時辰過去了,滿城人都睡了。
五個時辰也即將過去,天就要亮了。
不知何時,戚凡的身體似乎動彈了一下,冷妹哭了,心裏卻歡喜。
她努力的用盡了所有的元力,想要挪動一個步伐靠近他,原諒她沒有做到。
體內那九天玄女竟然給她下了一個咒語,那咒語限制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再徒勞了,她只是靜靜地,專注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漂浮的那道人影,她在等待,等待訴說。
這時,擺渡人悄悄朝着結界靠攏。
他盯着結界之內的一片法寶,雙眼充滿着莫名亢奮的貪婪。
可他就只能看着,那些寶貝近在咫尺。
終於,天亮了。
她抬起眼睛愣住了,天空為何如此沉暗?
「擺渡人,你莫非依舊賊心不死麼?那些寶貝非無緣者可得,我看你還是死了那心吧。」
忽然,呂橛人飛了上來,看了一眼結界之內諸寶。
子夜時分,他回了一趟城主府,城主不在。
他幾乎找遍了整個疑城,還是未見她人?
「那你呢,呂橛人?彼此心照不宣吧,那洪荒諸寶之吸引力,可甚於城主金印許多呢,要不然咱們合理將這結界給轟開,諸寶一分為二,你我各一半?」
擺渡人的話音剛落,劍隱疾掣而來,遠遠道:「兩位,難不成你等未曾發覺什麼異常麼?」
「什麼異常?」
擺渡人和呂橛人相視一望。
「天上。」劍隱指了指頭頂,眼色凝重。
「啊!死人了,大街上死了好多人啊!」
驀然,地面傳來一聲嘶叫,整座城又開始有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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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有多難?
周不善自己發下的誓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此刻已經靈驗,那小黑狗跑了,他從此真的再也不能為人了。
雙腿早已潰爛,直至腹部以下,他從那棵菩提樹下一直爬到了蚩尤塔廢墟。
那灘黑水殺了白見愁。
他親眼看着一隻黝黑的菩提果落在了白見愁的身上,然後白見愁的身體在他肉眼中快速潰爛,不消片刻便融作了一灘黑水。
那黑水一直朝着他的腳下流淌。
他嚇壞了。
可仍然有一滴黑水濺落在了他的身體上,他甚至來不及脫去衣物,身體便開始飛速麻痹。
呼天不應,哭地不靈。
疑城在一天之內或早已習慣了驚恐和呼叫。
七里地的距離仿佛隔開了一個世界。
周不善覺得好遙遠。
可這一刻,他做到了。
他想死在人多的地方。
沿途,無數人見之遠避,仿佛他是瘟疫。
他確實是瘟疫,至少在這一刻。
那早已潰爛成黑泥的雙腿一路上留下了多少瘟疫遍及的可能?
他不知道。
他真的爬到了人多的地方,可疑城似乎全都睡着了一樣?
人都去哪兒呢?
周不善忽然十分陌生這座城。
五十多年的記憶在一滴一滴流逝。
然而,上天沒有讓他孤獨死去。
那隻小黑狗又出現了。
它靠近了他,嗅着周不善的腦袋,搖着尾巴,眼睛裏充滿了熱情,可它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片刻後離他遠遠的,鼻子中發出狗的哭泣聲。
周不善也哭了,他不知道為什麼。
他只是忽然感到好難過,心被清早的風切割成了好多片。
他想呼嚎,可他沒有力氣。
他多想摸一下那隻小狗的頭,可他做不到。
那一刻,他感激那泡尿,直到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那時,天剛剛發亮。
幾個行人走近了他,陡然失聲驚叫。
「娘啊,兒子來了...」
周不善吐出這半句話後,睜着雙眼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