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則特別新聞報道,由於天都洪災,我國人民痛心疾首,我們要弘揚樂善好施的人道精神,發揚我們團結互助的美德。國家稅務部代表全體天國皇朝的人民宣佈,臨時加收抗洪救災稅收,臨時加稅10%,並從每個人的每筆存款當中扣取百分之十的金額用作救援天都之用。國家稅務局藉此代表天都人民向全國人民發出衷心的感謝與祝福,天都的人民是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
緊急報道播出後,天都還沒有恢復供電,就別說看電視了,但是,國家依然很公平地把天都百姓的存款扣掉了10個%。
天元118年4月12日,距離天都洪災已過去一個多月。災區的水、電設施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救助站、醫院依舊忙的不亦樂乎,滿街上那棚架和重修氣息,大家已經見慣不怪。社會上的募捐活動也逐漸平息了,大家的目光其實早就被其他的各種更為新鮮的新聞覆蓋。至於天都洪災,有的人哪怕是按要求捐了款項卻壓根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更別說去關心這次災難了。
到頭來,災難的緣由,沒有人知道;災難的實際損失,沒有人知道;災難中人員的傷亡情況,沒有人知道;對於災難的應急處理的經驗教訓,沒有人知道;災難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大家捐獻的款項多少,沒有人知道;如何處置捐款,沒有人知道。大家就這麼糊裏糊塗地遭受了這麼一場浩劫卻沒什麼所謂的樣子。
仿佛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即便是那些深受其害的人亦是如此。真的是這樣嗎?鄭煒不知道,他不知道其他的人的想法,他只知道這一場災難將會在自己的心裏一輩子,永遠不會被抹去。天都的生還者逐漸恢復到日復一日的生活里去,而入境處的人也找上門來了,將學生們各自遣返回鄉。
歸途的火車上,鄭煒凝神看着窗外,風景飛快地流逝。他手中緊緊地握着一張身份證明,一張距離天都800多公里外的沿海城市l市的身份證。二十三年來,鄭煒都只是一個出生在流星街的黑人黑戶,在這個國家一直沒有一個身份。可是如今,一個從天而降的身份讓他的內心異常地激動。
事情還要回到10天之前說起:
面對已經見底的存摺,高源仰天長嘆一聲跌坐到地上。良久,高源拖着心力交瘁的身體目無表情地來到公司,對着密鑼緊鼓地進行緊張重修的一眾員工說:「各位,實在慚愧、、、、、、」一陣哽咽,實在是哽咽,尤其是看到了工人手足們滿布汗水卻懷着堅定眼神的面孔時,高源的心情就越發地難受,他不敢直視員工們,咬着牙硬着頭皮接着說:「各位,和大家相處的日子非常開心,但是,但是,但是、、、、、、看來,我們是終於走到了盡頭了。」
其下百多人一個個聽到後目瞪口呆,張着嘴巴卻說不出話來,一時間還接受不了老闆的巨變。昨日還滿懷鬥志要重振安雅的,可今天卻是判若兩人,大家都不相信站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他們的老闆——高源。而目瞪口呆的還有鄭煒、黃鼎文等人,由於天都重建缺乏人手,以及入境處那邊的人還沒正常上班,他們一行被『特赦』下來,可以再在天都逗留一段時間。
正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時候,鄭煒看了看高源手中緊緊握着的一個紅本子,心裏有了幾分頭緒。鄭煒不作聲,靜靜走到高源身邊,然後轉頭對安雅公司的一眾員工說:「各位,看來高老闆的意思很是明確了,他不想傷害大家也就沒說個清楚,其實高老闆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請大家另謀高就。」
聽到鄭煒這麼一說,大家都驚訝起來,平日裏認識的那個熱情大方的小伙子居然能說出如此冷漠的說話,令眾人都倍感詫異甚至憤怒。黃鼎文乾脆破口大罵:「你發神經啊,你說什麼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你、、你、、你這、、、、、、」同時間,責罵的還有高源,他一個激靈跳起來,一手扯着鄭煒的衣領吼着說:「你幹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的員工!」鄭煒被盛怒的高源扯得半隻腳板離地,面上卻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那麼,你倒說說你還能怎麼樣?」即便是憤怒,可是高源卻無法回答鄭煒的問題,就這麼扯着鄭煒僵持着,直到手臂開始麻木才一手把鄭煒甩到了一旁,鄭煒慢慢爬了起來,緩緩地向高源走過去。
急忙過來攙扶高源的員工忍不住了,轉頭對着鄭煒叫道:「你還想怎麼樣,高老闆已經很疲憊了!」鄭煒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照樣子往高源身邊靠過去,有幾個身材高大的員工受不了,一個箭步衝上來擋着鄭煒,可是鄭煒不知道哪來的一道力氣,硬是從人群的空隙里擠了過去,一手把高源手裏的紅本子搶到了手中,狠狠地扔到地上吼道:「你們看清楚再說!」
高源此料未及的,想把本子要回來已經太遲了,眾員工和黃鼎文等已經捉起高源的存摺並看清楚了裏面的數字。「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大家發出一陣陣唏噓和驚訝。
「這就是現實!」鄭煒掙脫了那幾個大漢,走過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高源,問道:「你倒說說,現在,你還能怎麼樣?」,「你別再問我了,你別再問我了,你別在問我了,好不好!」高源幾乎是吼着回答道。高源想走,但是鄭煒死死地捉住了他的手:「你覺得對不住你下面的員工,你覺得你做錯了,我告訴你,你真的做錯了!」
「你幹什麼,你怎麼能這樣對高老闆這樣說話。」安雅的員工、黃鼎文實在看不下去,站旁邊又再開罵起來,這時候,高雅也來到了現場,看到鄭煒的言行舉動,直接衝過來打鄭煒:「你對我爸爸做什麼,你、、、、、、」
「啪」的一下耳光清脆利落,扇紅了鄭煒的黑瘦的面龐,也扇醒了高源的心:「停手!讓他說下去!」他恢復了點精神放開喉嚨大喊,站得筆直眼睛直直盯着鄭煒。
鄭煒輕輕拭去了嘴角的血跡,精神抖擻地對着高源說:「環保,高老闆你的出發點是很好,但是你的做法從一開始就走進入了岔道,環保是一項行動,而你卻把他用作商業,在窮奢極侈的地方只有自殺式的發展,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哪裏容得下你的環保;你為了追名逐利,居然敢躋身進這瘴氣繚繞之地,你認真想想你自己是什麼,這裏只是個物慾橫流的地方,金錢和名利都是稍瞬即逝,你又有什麼能耐,能不被淘汰?!你心裏確實裝着夢想、裝着這百多號人馬的生計,可到頭來,你到底環保了什麼、員工們的奮鬥又實現了什麼、、、、、、?
?鄭煒還沒說完,高雅眼中閃着淚花,護在父親跟前揚起手準備打斷他的責罵。高源見狀,一把捉住自己女兒幼嫩的手腕。鄭煒見則,停止了說話,繼而轉過身子走了開去。場上眾人各自啞口無言,異常地安靜。
忽然,高源仰起頭來,嘴裏發出洪亮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