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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回憶里的風景
訂購比例不足一半, 顯示為隨機章,36小時後正常 前些日子又下了雨,門廊風過,雨痕未乾,露水還掛在樹梢上,一滴一滴地下落,沾濕了臥室的玻璃窗。謝平川躺在床上,摸到鬧鐘看了時間, 破天荒地想要多躺一會兒。
他覺得有點頭暈。
昨晚為了準備材料, 他忙到夜裏十二點。回家的時候卻碰上傾盆大雨, 把他從頭到尾澆了個徹底,碰巧手機從手裏滑落, 掉到了路邊的草叢中, 於是一向注意形象的謝平川,只能摸黑淋雨蹲在路邊掏手機。
等他找到手機的時候, 已經毫無形象可言了。
深夜天寒,他獨自頂風走回家,家中也沒有一個人。父母都在外地忙於工作,每周給他打一次電話,因為熟知他的獨立,所以對他格外放心。
於是此時此刻,正在敲他臥室門的人, 除了徐白, 不作他想。
謝平川披了一件衣服, 起身去給徐白開門。
門外的徐白抱着一個飯盒,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姨給我們家打電話了,她說早上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讓我來看看你怎麼了。」
徐白口中所說的「阿姨」,指的是謝平川的母親。
謝平川還沒有回答,徐白就踮起腳尖,伸出右手,摸到了他的額頭。
&感冒發燒了嗎?」徐白問道。
謝平川反問道:「今天禮拜六,你不去上補習班麼?」
&天老師有事,給我們放假,」徐白站在他的臥室門口,敲了一下他的房門,「我媽媽去辦畫展了,我爸爸出去釣魚了,我們家也只有我一個人。」
徐白的母親是職業畫家,由於近期承辦畫展,所以工作也變得繁忙。但她昨天出門之前,包了兩抽屜的餃子,凍好以後塞進了冰箱,全當做徐白的口糧。
徐白早餐就煮了水餃,她還沒有來得及吃,家裏的固定電話就響了。接到謝平川母親的電話之後,徐白把餃子裝進了飯盒,打算帶過來送給謝平川。
謝平川拉開臥室的木門,咳了一聲道:「進來吧。」
他背對着徐白,掏出自己的手機,果然看到母親的未接電話,還有幾條來自季衡的短訊。季衡問了一些怎麼備課的問題,還提到了兒童教育心理學,一副勤勉認真的樣子。
謝平川首先回復了季衡,然後才給母親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幾秒,母親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的面試在後天,別忘了。」
謝平川「嗯」了一聲。
母親接着問:「早上有事嗎,沒接電話。」
謝平川找到了感冒藥,卻在電話里回答:「沒事,我睡過頭了。」
&讓徐白去找你了,」母親話裏有話道,「打擾了她,我挺不好意思。」
被打擾的徐白卻毫無顧念。
趁着謝平川打電話的時間,她從家裏帶來了體溫計,謝平川剛剛掛斷電話,徐白就把體溫計遞給他,然後又催促道:「你真的發燒了,看看有多少度。」
量出來的結果是三十八度二。
謝平川把體溫計還給她:「低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徐白坐在他的床邊,雙手搭在膝頭道:「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方才打電話的時候,謝平川坐到了床上。等徐白拿着體溫計回來,她就很自然地給他蓋上了被子,仿佛在照顧一個病號。
而當下的這一刻,謝平川伸直了一雙長腿,背靠着他自己的枕頭,他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道:「小白,你十四歲了,馬上就十五歲了。」
徐白還在等待謝平川回答「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乍一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徐白脫口而出道:「哥哥,你叫我是什麼意思,我問你想吃什麼呀。」
謝平川的耳根一下就紅了。
為了緩解氣氛,他打開電視,繼續挑明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像以前一樣,直接進我的房間 。」
徐白沒有聽懂,她抱着一個玻璃杯,裏面裝着沏好的感冒藥。於是她端穩了杯子,輕聲安慰謝平川:「為什麼不能進你的房間,今天你感冒發燒了,我會照顧你的,你不要怕。」
她感覺玻璃杯不燙手了,就把感冒藥遞給謝平川:「你喝一點,應該不燙了。」
謝平川接過杯子。
果然不燙了。
他低頭喝了一口,心中醞釀着措辭。徐白年紀雖小,待人卻不設防,他有必要教會她什麼是男女之間的區別,否則等她班上的男生想入非非時,徐白就像羊入虎口一樣。
是的,他知道那些十五六歲的男孩子,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謝平川決定從宇宙的發源講起,從生物進化的角度引出性別的不同,當然這方面存在很多假說,他應該轉述一些公認的……
他的思維被此時的電視聲音打斷。
謝平川的床正對着電視,而徐白又恰好坐在他的床邊。電視裏正在播放《動物世界》,屏幕里冰雪消融,漫山遍野奼紫嫣紅,旁白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春天來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們交……」
&字還沒有說完,謝平川及時按下靜音鍵。
然後他關掉了電視。
他以為自己反應敏捷,卻聽見徐白出聲問道:「為什麼你不繼續看了?」
謝平川欲蓋彌彰道:「我準備睡覺了。」
他披着一件外衣,只扣了兩顆扣子,頭髮也有一點亂,與平時衣着整齊的風貌大不相同,頗有一種頹廢的美感。徐白不知道要怎麼照顧他才好,她就點了一下頭,然後給他掖好了被子。
&有事就叫我,」徐白道,「我的手機是響鈴模式。」
謝平川想起他的正事,在徐白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又拉住了她的手。
謝平川的臥室極其整潔,實木地板纖塵不染——甚至乾淨到有些打滑,徐白被他這麼一拉,腳底當即「呲溜」一聲,整個人前傾着摔在了床上。
他的床單和被罩都是木棉質地,被子裏夾着分外柔軟的鵝絨,摔上去應該不會硌得慌。但是謝平川偏偏躺在床邊,徐白栽倒的那一刻,剛好砸在了他的腿上。
一霎寂靜。
直到她懵懂地抬起頭,不明所以看着他。
&哥,你心情不好嗎?」徐白試探地問道。
謝平川沉默不語,徐白就自問自答:「也難怪,你生病了,怎麼會開心呢。」她重新爬起來,身影消失在門外:「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煮粥。」
雨後初晴,清晨天光燦好,院中一片草木濃綠,未因初秋霜降而凋零,如果側耳細聽,還能聽見清脆的鳥啼。
但是謝平川沒有閒情逸緻。他走神望着外面的景色,因為感冒藥帶來的睏乏,不久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再醒來時,將近中午。
徐白並不知道他醒了。她在自家廚房裏熬粥——每當徐白感冒的時候,母親就會給她煮粥,喝完了很快就好了。
她拿着一把刀,剃掉了紅棗核,看着燕麥和小米相融,蒸騰出穀物的清香。
這是徐白第一次親手熬粥,但她着實是一個有天賦的人,就連火候都掌握得很好。唯一的問題在於,她可能煮多了一點,砂鍋里裝滿了米粥,分量實在有些大。
幾分鐘以後,當謝平川衣着整齊地坐在客廳,思考中午要吃什麼的時候,徐白端着一個砂鍋出現了。
&你的。」徐白歡快道。
砂鍋太重,她快要端不動了。好在謝平川及時趕到,從徐白手裏接了過來。
他把這口鍋放在了客廳的木桌上。
&是給我的?」謝平川問。
看着那整整一滿鍋、分量足以餵豬的粥,謝平川的眼神有些複雜。他不禁想到,難道在徐白的心裏,他就是這麼的能吃。
徐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踮起腳尖,再一次伸手摸他的額頭。
&好了,你退燒了。」徐白道。
謝平川抓住了她的手,從他自己的額頭上拿開。他搬來一把椅子,示意徐白坐下,而他坐在她的對面,像是要和她促膝長談。
徐白卻問了一句:「你不喜歡這樣的粥嗎?」她雙手搭着椅子,自然而然道:「你不想吃的話,我把它端回去吧。」
徐白的母親教會她一個道理——當你想對別人好的時候,要以對方接受為前提,否則好心容易辦壞事,畢竟每個人的成長環境不同,性格和興趣喜好也不相同。
謝平川理解了她的意思,他起身去了一趟廚房。
等他再回來,手上多了兩個碗,以及兩把銀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