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亮吼了裴之, 場內稍微融洽一些,但那與朋友間出來玩的氣氛還有很大差距,整場球仍打得非常沉悶。筆神閣 m.bishenge。com
林朝夕大概知道,為什麼陸志浩會答應和章亮出來打這麼一場羽毛球, 因為老陸是個好人, 但她無法評價章亮。
裴之很多話都是點到為止,他不會說章亮在那天到底說了什麼, 更不會分析章亮最近出於什麼心態, 才說那些話。
那可能是只屬於章亮的事情,甚至和陸志浩無關。
三局兩勝,章亮方面2-1取得勝利。
章亮和他的小*屏蔽的關鍵字*在場地另一邊收拾東西,他們這半片區也比較祥和。花卷逗了陸志浩兩句, 老陸同志看上去不是很想講話。
「學姐, 你要去沖個澡嗎, 這裏有浴室?」沈美有點害羞地問。
林朝夕愣了下,下意識就回答:「好啊。」
沈美又跑到場地對面, 叫上章亮的小*屏蔽的關鍵字*。
和兩個青春靚麗姑娘進浴室,林朝夕總覺得自己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不過就像章亮和陸志浩一樣,沈美和章亮的小*屏蔽的關鍵字*似乎也無話可說。
她們沉默地進浴室, 沉默地更衣, 沉默地拿好換洗物品。林朝夕洗得飛快,30秒沖澡, 1分鐘上衣服, 然後在凳子上穿鞋。
浴室里響起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 章亮的小*屏蔽的關鍵字*披散着濕漉漉的頭髮,裹着浴巾走來。林朝夕這才看到,她肩甲處紋着一隻咬玫瑰的貓,很暗黑系蘿莉,和依偎章亮時人畜無害的模樣不同哈。
浴室里還有沈美洗澡的嘩嘩水聲。
林朝夕想了想,打了個招呼:「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
「安妮,我不小,和章亮一樣大。」
「安妮,你的名字好甜啊。」林朝夕也想不出什麼話,只能尬聊,「今天打球像有點尷尬啊。」她乾笑兩聲。
安妮卻板着小臉:「不尷尬,其實章亮是很開心的。」
林朝夕:「你們贏了,當然開心。」
「不,你們願意出來,他很開心。」
「額,這個你們不包括我。」林朝夕說。
「他是不是很討厭?」
「是很討厭。」
「他其實只想找點存在感。」蘿莉冷笑,「傻逼都這樣。」
林朝夕震驚了。安妮姑娘就這麼坐下,從包里拿了根煙出來,林朝夕弱弱地指了指禁煙標誌。
姑娘有點煩躁地收起煙:「知道我為什麼和章亮在一起嗎?」
「因為」林朝夕搜腸刮肚,想不出勉強夸章亮的詞,只能說,「長得高?」
姑娘白了她一眼:「當然是因為他家裏有錢。」
「」
「不過後來發現,他家也沒我想的有錢,而且他根本沒有留在瑞士的意思,我是要混身份的,所以我一度想甩了他。」
「那為什麼沒甩?」
林朝夕問出口,又遭到姑娘一記白眼。
「當然因為我愛他。」
林朝夕臉色糾結。
安妮斜睨她一眼:「你這是什麼表情?」
「覺得你有點重口。」林朝夕說。
「你認為,一個女人對男人什麼時候開始完蛋?」
林朝夕:「???」
「你沒談過戀愛?」安妮瞭然。
「咳」林朝夕清了清嗓子:「我有喜歡的人了。」
「真值得驕傲啊。」
林朝夕:「」
安妮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完全沒有擦頭髮的意思:「我告訴你,當一個女人開始同情一個男人的時候,她已經註定完蛋了,所以你千萬不要同情一個男人。」
林朝夕也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就像情感向偏移,而更可怕的是,她因為沒有媽媽,從小到大都沒有和人聊過這種女孩子間私人的情感問題。
但是同情?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章亮家道中落了?」
「你想什麼呢?」
「因為你說得章亮好像很慘的樣子。」
「你關心嗎?」
「我不關心。」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好吧,我想八卦一下。」林朝夕想了想,還是找了一個委婉的藉口,「我和他應該是初中和高中的校友,我聽過他的名字,他成績很好。」
「成績有什麼用?」
「他不是挺好的嘛,高中畢業就出國了。」林朝夕突然想到安妮口中的瑞士,「瑞士學什麼?」
「酒店管理。」
林朝夕愣了下,雖然和她預料中章亮會選擇的科目有差異,但她還是說:「很好的專業啊。」
「當然,不少富二代喜歡讀這個專業,學費也貴。」安妮睫毛很長,她輕輕眨了下眼,顯得嬌俏可愛,「我就是因為這個,才去他們學校附近打工。」
「嗯,然後呢?」
「然後我就認識了章亮。這種男孩特別好騙,你甚至不需要對他好,只用每天吹捧他、哄他幾句,他就飄飄然,什麼話都跟你說。」安妮把腿盤上長凳,「我真不能抽煙嗎?」
「不能吧。」
「我打聽清楚他的家庭背景,知道他家在國內開連鎖快捷酒店,後來我查了查,就你們安寧有那個牌子的酒店。」
「難怪要學酒店管理,回家繼承家業。」林朝夕聲音很平淡,「富二代才是世界上最穩定的職業。」
「你這句話真的虛偽。」
「隨便敷衍一下。」
林朝夕也跟着安妮,盤腿坐了起來,心情複雜。
她和章亮曾有過那麼幾段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學習時光,章亮是對手、是敵人,後來就算章亮跟隨老林學習,他們也從來算不上朋友。因為章亮永遠高高在上,骨子裏覺得所有人都是垃圾,像他那個驕傲的媽。
這麼驕傲的人去學酒店管理,可能是想把家業搞成希爾頓吧。林朝夕勉強找了個理由,又不由自主在想,芝士世界裏由老林調丨教過的章亮,最後會選擇什麼樣的人生道路?
可能是煙癮犯了,安妮不停在喝水,過了會,她才說:「你現在的表情又很奇怪。」
林朝夕揉了下臉,清醒一些:「我就是在想,他這個性格去做酒店這種服務行業,會不會把客人都*屏蔽的關鍵字*死。」
安妮也嫌棄地笑了笑:「當然會,他這種傻逼像適合經商?」
林朝夕搖頭:「我現在終於你為什麼同情他了。」
安妮:「也還行吧,左右不就是破產。」
「那麼章亮呢,他自己喜歡做這件事嗎?」林朝夕不由自主問道。
「你和那個叫陸志浩的可真有意思。」安妮頓了頓,突然認真地看着她。
「怎麼了?」
「本來不想說的,不過反正你也不會告訴章亮吧?」
「當然不會。」
「我有次翻章亮的q丨q記錄,主看黑名單,那裏一般都是放前*屏蔽的關鍵字*的地方。」安妮沖她眨了下眼。
「裏面有一長串q丨q號?」
「不,只有一個。」安妮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刻骨銘心的戀情,還去加過那個號的主人。然後發現,對方是永川大學的醫學生,男的。」
「陸志浩?」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看看可能是吧。」安妮挑眉,「我怕章亮性取向有問題,有次跟他回家,我偷偷去他的舊電腦上查過聊天記錄。」
「你能不能一次性講完。」林朝夕糾結了。
「聊天記錄里,那個被拉黑的號對他說——我覺得你應該參加高考。」
林朝夕怔住了。
「被拉黑的那個小傻逼非常話癆,留了一大堆言,什麼『如果你不參加高考,那你就沒成績,永遠都不可能超過我』『我努力那麼久,就是要在高考成績上碾壓你,你如果不考就是避戰,就是廢物』差不多就是這些話了。」
安妮托腮,「最後那句最搞笑『我覺得你不應該去瑞士學什麼酒店管理,你根本沒那個賺錢的腦子,你就沒什麼別的喜歡的』?」
林朝夕平穩了下氣息。
就算安妮不去加那個男生的q丨q,光從直接的、乾脆的、絕不拐彎抹角的對話,她都能猜到是誰說的。除了陸志浩,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章亮有回覆嗎?」
「當然,沒有。」安妮輕輕說道。
不知怎的,林朝夕想起小學時陸志浩和小學時的章亮,曾經仰慕章亮的陸志浩,和看不起陸志浩的章亮。
章亮那麼討厭,陸志浩大概憋了很久要用高考和章亮一決勝負,可章亮卻用輕描淡寫地出國念書打破陸志浩的一切妄想。
她幾乎可以想像得知此事的老陸有多麼憤恨,她也幾乎可以猜到,為什麼那天章亮要對着陸志浩發瘋,你都這樣還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如果非用一句中二的話來形容,這大概叫做:我不允許我的敵人是廢物。
林朝夕既好笑又感慨。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浴室里的另一處淋浴聲,不知何時停下。
沈美披着浴巾走出來,皮膚瑩潤光潔,臉蛋紅得徹底。
安妮抬眼,驕傲得像只黑天鵝:「八卦好聽嗎?」
「還還好。」沈美頓了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問什麼?」
「為什麼章亮不反抗家裏啊,如果不喜歡家裏的安排?」
「他也沒有不喜歡。」安妮站起來,寵溺地捏了捏沈美的臉,「你不覺得嗎,世界上只有最最幸運的人,才天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要做什麼,而大部分人嘛,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這樣也不錯、這樣也挺好,你們不都這樣?」
林朝夕沉默了一段時間,忽然抬頭:「你有喜歡的、想做的事了?」
「章亮啊。」 安妮狡黠地笑了起來。
——
如果現在是普通朋友聚會,打完球可能會去一起去個宵夜。
但章亮和裴之、陸志浩、花卷不是這樣的關係。
等他們洗完澡,收拾完東西,一起站在羽毛球館門口,夜風還是熱烘烘的。路燈投射下狹長光影,沒有人開口邀約。
章亮牽起安妮的手,背着球袋就走。
陸志浩面色凝重:「就這麼走了?」
章亮回頭:「不然呢?」
「一起吃個飯。」陸志浩說了一句陳述句。
「陸志浩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章亮仰頭道,「我們的關係吃飯?」
「那你為什麼約我出來打羽毛球?」
「因為你是個傻逼。」章亮一句比一句嗆。
陸志浩卻少見的平靜,甚至和高中時,會被章亮挑動情緒的樣子都完全不同:「難道不是因為你說的,大學畢業前再見一次?」
「呵呵。」章亮懶得再和陸志浩廢話,直接轉身下階梯。
陸志浩:「你要回去了,你真要去做個垃圾富二代了?」
這話很直接,很乾脆,很是陸志浩一貫風格。
「不然呢?」章亮反問。
陸志浩:「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章亮沒有說任何話,轉身就走。
大概連喝杯水的交情都沒有,更算不上朋友,他們就這麼散了。
林朝夕看着章亮的背影,想起小時候在公園,她看到章亮母親時的情景。
他們一樣的驕傲、一樣的勢力、一樣的把所有其他孩子都當做垃圾。
如果家庭造就了這樣的章亮,那人在多大程度上、要花費多少努力,才可以擺脫家庭的影響,找到他自己?
或許永遠也不可能吧?
裴之送她回家時,路過一家眼熟的燒烤店,她在店門口駐足。
她想了半天,才回憶起那是芝士世界小學時,他們一起來永川參加晉杯團體賽,老林帶他們吃過燒烤的地方。
章亮說:「我媽媽說了,小孩吃燒烤會變笨。」
他們一大群孩子異口同聲嘲笑他:「你也沒多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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