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夫人養成記 116.種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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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老夫人養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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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慶山死於老林, 被野獸咬死,董老夫人有心想訛人, 都找不到禍首,只能將所有的恨都算在雉娘的身上, 孫兒若不是惦記小賤人,又怎麼會誤入深山,白白丟了性命。

    趙縣令安排幾個衙役送董家人回去,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李氏想上前扶,被她推開,對於兒媳婦,她很不滿,光會生賠錢貨, 生了三個女兒才得這麼個孫子,若孫子有個兄弟, 也不至於讓董家絕後, 衙役們將董慶山的遺骨帶上, 他們一走,衙內的人將草木灰灑在剛才的停屍處。

    一切忙完, 趙縣令頭疼難當, 徑直歇在書房, 董氏哭到半夜, 本以為老爺會來勸慰兩句, 等到子夜,也沒見着人影,又氣又傷心,慶山是董家的獨苗,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都怪那個小賤人,若不是她勾着侄子,侄子怎麼會年紀輕輕就命喪獸口。

    趙燕娘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煩,董氏不滿地瞪她一眼,她低頭撇嘴,暗道枉慶山表哥長了那麼大的個子,居然如此無用,地方都能聽錯,還賠上性命,活該。

    董家要辦喪事,趙縣令做為女婿,肯定要上門,可是董老夫人卻在隔天一大早登門,眼腫如布袋,目光陰狠,沉着臉怨毒地盯着西屋,烏朵正端水給雉娘洗漱,看了一眼,嚇得水都快灑出去。

    她快步走進屋,如見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門來,奴婢怎麼瞧着神色不太對,瘮得人發慌。」

    雉娘將手浸入盆中,浸濕布巾,手頓住,輕聲吩咐烏朵,「你能不能靠近東屋,去聽下她找夫人說什麼。」

    烏朵點下頭,在外間拿上一個小籃子,裝作採花的樣子,慢慢地往院子裏走,故意在靠近東屋的地方磨蹭,縣衙的下人本就不多,趙燕娘有兩個丫頭,雲香和木香,董氏身邊只有曲婆子,老夫人那裏有兩個婆子,加上灶下的王婆子和幫灶的姓李家媳婦,還有守後門的李伯,總共十個人。

    董老夫人並沒有壓低聲音,聲音尖刻陰毒,但烏朵不敢靠得太近,隱約聽到小賤人陪葬,冥婚的字眼,驚得心都要跳出來,悄悄地跑回西屋。

    雉娘聽到冥婚陪葬,有種不好的預感,心往下沉,以董老夫人和董氏的心毒,肯定將董慶山的死算在自己頭上,董慶山生前肖想她,死後,董老夫人必會讓自己的孫子如願,她們商議的冥婚對象,十有九成是自己。

    鞏姨娘已經徹底嚇傻,連哭都忘記了,半晌,才哭起來,拉着雉娘,「怎麼辦,雉娘,你說要怎麼辦?夫人不會想讓你嫁過去吧,那可是守活寡。」

    &許哭。」

    雉娘有些心亂和煩躁,哭能解決什麼,遇到什麼事情都哭,能哭得讓董氏回心轉意嗎?守活寡都是輕的,怕的就是董氏想要她陪葬。

    鞏姨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雉娘,雉娘吐出一口氣,「姨娘,哭沒有用的,還不如好好想個法子,怎麼才能讓夫人打消主意。」

    董氏不敢擅自做主,趙縣令必不會同意讓自己嫁過去,但是在內宅之中,董氏想要對付自己,栽贓陷害,防不勝防,以目前的形勢來看,董氏可能會使計讓自己走投無路,只能嫁進董家,要麼就是抬自己的屍體進董家。

    前路堵死,孤立無援,此生比前世還有艱難,前世雖然艱難,卻還有自由,還能自己給自己做主。

    鞏姨娘有些驚疑,女兒向來性子軟,何曾有過這麼硬氣的時候,雉娘低頭心道剛才情急之下的怒喝,必然引起懷疑,她抬起頭,淚流滿面,「姨娘,我不想死。」

    鞏姨娘一把將她抱住,母女倆抱頭痛哭。

    &娘,我去求老爺,你怎麼說也是官家小姐,老爺肯定不會同意讓你嫁過去。」

    雉娘搖下頭,制止她,「姨娘,夫人不會同父親提此事,她會用其它的法子促成此事。」

    鞏姨娘臉一白,顯然也想到關鍵處,「雉娘,那你說怎麼辦?」

    雉娘埋首在她的懷中,眼神堅定,事以至此,死命相拼,真過不去,就魚死網破。

    董慶山馬上就要下葬,民間一般停屍三日,是人嫁過去還是抬屍體過去,就看這幾日,董氏必有行動。

    雉娘打起精神,仔細地叮囑鞏姨娘還有蘭婆子及烏朵,吃食要注意,不要小灶的飯菜,要大鍋里的。

    另外西屋的門戶要嚴,不可離人,夜間要警醒,最後決定,蘭婆子和烏朵輪着守夜。

    鞏姨娘看着神精嚴肅的女兒,心裏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兒比以前強,經過幾番變故,人也知曉世事,悲的是,她明明是官家小姐,過得卻比平頭百姓還要膽戰心驚。

    西屋主僕四人個個打起精神,雉娘又將銅簪子翻出來,戴在頭上,挑雙厚底的鞋子穿在腳上,看着與平日無異,實則與前世一樣,時刻緊繃神經。

    入夜後,她合衣而躺,輾轉不能入眠,忽然聞到一股幽香,她立馬捂住口鼻,慢慢地下塌,躲到房門後,約一息過後,聽到腳步聲,有人輕輕地走進來。

    屋內半點動靜也沒有,來人將房門推來,她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從身影上看,是個瘦小的男人,男人直奔床塌。

    趁此機會,她躡手躡腳地閃出來,快速地朝屋外奔去,男人聽到聲響,也跟了出來。

    她狂奔到前衙處,見三堂書房處的燈火還亮着,朝那裏飛奔而去,身後的男人遲疑一下,轉身翻過後牆。

    正在此時,書房的門打開,裏面有人走出來。

    儒雅的面容,透着歲月沉澱的穩重,正是文師爺。

    月光下,她微喘着氣,皎如明月的臉龐白得發亮,霧氣氤氳的水眸,微張的粉唇,綠色的腰帶將腰肢勒得細細的,如欲飛天的仙子一般。

    她的美,嬌美中帶着羞怯,是個男人都擋不住。

    文師爺眸色暗下來,開口問道,「三小姐,這麼晚了,是來找大人嗎?」

    雉娘平復一下自己的氣息,朝他點頭,「是的,雉娘夜裏發惡夢,驚懼不能再入睡,不忍驚動姨娘,所以來尋父親。」

    文師爺做一個請的姿勢,雉娘雙手交疊在胸前,挺着背走進書房,似是想起什麼,回頭朝他一笑,「文師爺,雉娘冒昧來,可有打擾你和父親議事?」

    他還禮,「無防的,三小姐,下官與大人正巧議完事。」

    那就好。

    雉娘轉身,踏進書房。

    文師爺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門,三小姐看着與以前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想到剛才月光中的美人,他的心悸盪一下,母親又來信,催他解決終身大事。

    或許,是時候考慮這個問題了。

    雉娘走進書房,趙縣令正準備到後面的隔間就寢,見到女兒,很是吃驚,「這麼晚,雉娘有事尋爹嗎?」

    &的娘緩緩地坐下,那歹人應該已經離開,若她將實情告之父親,父親會相信,可追究到董氏頭上,人沒有抓到,董氏會倒打一耙,誣陷她做局陷害,對於董氏不能一擊即中,只會惹來更瘋狂的反撲,如此一來,得不償失。

    說還是不說,雉娘幾番思量,索性不說。

    &雉娘剛才做個惡夢,嚇得不敢再睡,又不想驚動姨娘擔心,想着來尋父親,壯個膽。」


    趙縣令的神色緩和下來,女兒已有十七,與他獨處,略有不妥,遂站起來,「來,雉娘,為父送你回屋。」

    &雉娘從善如流。

    一出門,就見院內燈火通明,董氏帶着丫環婆子似是在找些什麼,丫環婆子手中舉着火把,急匆匆地往西屋的方向去。

    趙縣令見狀,大聲詢問,「這是做什麼?可是出了何事?」

    &娘很好,居然還有幾分手段,往日母親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陰毒,雉娘不閃不避,甚至臉上還帶着被人誇獎後的羞赧,「謝母親誇獎,雉娘能有今天,都是母親平日裏教導有方,沒有母親的督促,雉娘還只知道自憐自怨,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對不起母親和父親的教誨,也對不起自己來這世間一趟。」

    &娘懂事,母親欣慰不已,到底是沒有白養你一場,但願你一直都能這樣聰明,那母親就放心了。」

    &謝母親教誨。」

    趙守和正從前衙走過來,剛才父親先是關心他的學問,然後又語重心長地囑咐他,他是長子,以後趙家的擔子都在他的身上,不僅要守住基業,還要照顧幾個妹妹。

    他明白父親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樣,都是親妹妹,不會厚此薄彼。

    &親和三妹妹在說些什麼,這麼高興。」

    &哥,母親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無愧於天地,否則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層地獄,受油煎火燒之刑。」

    趙守和一愣,「母親怎麼會無緣無故說起這個,三妹妹還小,可別嚇着她。」

    &哥,雉娘不怕的,母親說得對,做惡事的人,遲早會遭報應,天打雷劈,死後割舌斷頭都不為過,雉娘問心無愧,什麼不都不怕,自然無所畏懼,母親,你說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還要裝出笑來,「雉娘說得是,至於死後什麼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過一堆黃土,又怎麼再享人間的富貴,活人照舊過得體面風光,總比死人強萬倍。」

    &親說的在理,但活人總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時候,肯定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剝皮抽筋,或是身首異處,作得惡越多,死得就越慘。」

    &娘比以前如同換了一個人,說得話讓母親都覺得瘮得慌。」

    雉娘如受到驚嚇般低下頭,「母親,女兒死過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見那鬼差們在往油鍋里炸人,女兒大着膽子詢問,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惡事作多,才會受這樣的懲罰,女兒害怕,幸好母親為人心善,想必死後不用受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復又鎮定下來。

    她們的談話有些怪,趙守和皺着眉,除了話題嚇人,卻又說不出來哪裏怪,董氏已經恢復慈母的樣子,「守哥兒,你忙了一天,還不趕緊歇歇。」

    趙守和點點頭,「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裏有事,也從書院告假,人安排在前書房,明日去外祖家裏弔唁。」

    &哥兒有心了。」

    母子倆說着,邊往東側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們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複雜。

    一轉頭,就見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後院的相連處,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陣厭煩,不想搭理他。

    誰知段鴻漸快步走過來,語氣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無奈地朝他行禮,「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鴻漸似是不敢相信話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的,一臉受打擊的樣子。

    &表哥有事嗎?沒事的話雉娘就先行告辭。」

    他的嘴張了幾下,貪婪地看着她的臉,一段日子沒見,表妹怎麼像變了一個人,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會?

    &表哥,你來了。」

    趙燕娘的聲音傳來,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鴻漸,看得他一陣尷尬。

    &妹妹也在啊,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門子的人,哪能還和外男見面。」

    出門子?

    段鴻漸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時許的人家?」

    趙燕娘不回答,用一種憐憫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頭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門子?不知是何時的事情,父親母親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從何得知的?」

    &這兩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過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滯住,突然掩面哭起來,朝趙縣令的書房跑去,趙縣令正心煩意亂,見三女兒哭得像個淚人一般,不由大驚。

    &娘,你這是怎麼了?」

    雉娘抽抽搭搭,傷心又可憐,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斑斑,哽咽道,「爹,剛才二姐姐說我這兩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時接受不了…本來還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親母親,猛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心中難過,雉娘不要嫁人,女兒捨不得父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不知道,趙縣令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此時,趙燕娘和段鴻漸也趕過來,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賢侄,我們父女有私事要談,請賢侄迴避。」

    段鴻漸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只得告辭。

    他一走,趙縣令氣得隨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書,朝趙燕娘砸過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有這麼跟妹妹說話的嗎?你妹妹要嫁人,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不知道?」

    書本正好砸在趙燕娘的臉上,鼻血傾刻間流下來。

    趙縣令的手不停要發抖,指着趙燕娘,「孽障,你說,你從哪裏得知你妹妹這兩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給何人?」

    趙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臉上紅紅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兒沒有說錯,雉娘和慶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

    雉娘臉色雪白,咬着唇,淚如珠子般滾下來,「爹,二姐姐說的什麼話,雉娘聽不懂,雉娘和慶山表哥總共都沒見過幾次,什麼時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紅口白牙,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纖細,極度的憤怒和傷心下,顯得更加搖搖欲墜。

    趙縣令忍無可忍地又朝趙燕娘砸過去一本書,「混賬東西,你瘋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趙燕娘被砸得腦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兒沒有胡說,她和她那個小婦姨娘一樣,光會勾引男人,慶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這才丟了性命,她不嫁給慶山表哥,還能嫁給誰,天下哪還有男人敢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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