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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歡
楊五瞬間就懂了。
她最後一次服用迎風丹是在被逐離長天宗的半個月前。迎風丹的效力在兩個月左右, 前後差不過五天。
這麼說來,她躲進祖竅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她躲在這裏,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青君也是有點吃驚。
楊五變化的時候,他正躺在她身邊休憩, 一條尾巴蓋在她身上給她當被子。半夜突然醒來,眼睜睜看着那個凡女縮水成了幼崽。
&是個幼崽, 神君知道嗎?」他笑得特別幸災樂禍, 「肯定不知道,對吧?」
這個凡女身上從內到外沾滿了神君的情/欲氣息, 毫無疑問已經和神君合歡過了。神君若知道她是幼崽,斷不可能這樣對她。
當初, 便有人為了討好神君,獻上美麗的幼姬。神君顯然很討厭這樣,獻美的人下場真是不怎麼樣, 後來就再沒有人敢這麼做了。
&性之丑,莫過於此。」神君道。
楊五知道狐狸口中說的「神君」指的就是沖昕。但那件事於楊五和沖昕都是既尷尬又難堪。兩個人後來都對小乾坤里的那幾天避而不談。
她看着這狐狸笑得開心成這樣,就知道這妖怪的三觀、節操和底線都跟沖昕絕對不在一個水平上。想想也是,他看着像人, 其實不過是只畜生。
她閉上眼睛不理他。
青君卻笑得不行。他一想到那樣的神君被蒙蔽着寵愛了一個幼姬 , 得知真相後不知道臉會青成什麼樣, 就想滿地打滾的笑。
&吧, 讓我看看, 他知沒知道?」他說着, 兩手放出青光,籠住了楊五。
青君沒有如期望的那樣看到神君的臉發青,他自己的臉先綠了。
這個凡女是異世來客,轉生於此。那麼追溯出來的前兩個男人都不是神君,他也就忍了。結果第三個男人,還不是神君!
這個女人,到底把神君擺在什麼位置啊!青君的臉色,倒有點人如其名了。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楊五這次看到出現的暗金色頭髮、墨綠色眼瞳的男人,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個又是誰?」青君惱怒的問。
楊五靜靜的看着那個男人,過了許久,才回答:「愛過的人。」
自從上次那個被異形寄生了的男人開始,青君便樂於看楊五的熱鬧。雖這人不是神君,他也沒收了幻象。
楊五得以回顧她和那個男人的一生。
終於,又到了那扇門前。隱隱聽到了門裏的歡愉呻>
青君站到了她身側,問:「怎麼?不進去嗎?」
楊五道:「進去做什麼?打他?罵他?還是對他哭泣?」根本都毫無意義。
青君完全不能理解這幾個選項:「當然是咬死那個雌的,咬死她,就沒人跟你爭雄的了。」
楊五:「……」
果然不同種族間,有些事情是完全無法溝通的。
她無視了身側企圖看好戲的青君,只是靜靜的望着那扇門。許久,她釋然的笑了。
因為那扇門,再不會讓她心緒波動。那些事,都留在了她的上一世。
她向着那門跨上一步,身體穿過那門的時候,幻象就消失了。
她已經徹底的邁過去了。
&無趣……」青君說着,消失了身形。
消失到一半,忽又現形,威脅道:「下一個要再不是神君……殺了你!」
楊五置若罔聞。
待他消失,一切重歸黑暗。她依然被他的情/欲絲線所縛。她手中握着一把絲線,用力。那些絲線繃得更緊了。
許久之後,黑暗中響起了輕輕的一點響動,像是什麼東西崩斷了。
當青君再次出現的時候,楊五就知道,時間又流逝過去了。
青君已經有點不能忍受楊五了。
他所知道的每一個女人,莫不是全心全意的愛神君。神君若是想要她們的命或者魂,她們都會歡天喜地,心甘情願的奉上。
唯獨這個心老身幼的女人,追溯起過往,竟能讓他追出三個男人來。在這種術法下會出現這種結果,意味着……她的心裏還有那些男人。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然會有女人在受過神君的寵愛後,心裏還會裝着別的男人。如非親見,青君絕不會相信!
&訴你,」他臉色冰冷,兩手間出現青色的光,「這次再不是,叫你魂飛魄散!」
青光擴散,籠罩住了楊五,片刻之後……
……
……
消散了。
追溯的術法失敗了。青君愕然。
楊五的嘴角,微微勾起。
&說看……就讓你看啊?」她道。
她手掌翻動,握住了大大一把情/欲絲線,猛的一扯!「增增」聲不絕,如根根琴弦崩斷!那些捆縛了楊五許久的線便被她扯斷!
她坐起身來,將纏繞在頸間的線也一把扯斷,而後屈身,握住了腳踝上的線……待她再站起身來,已不再是不着寸縷,整齊的衣衫出現在她身上。她向前跨上一步,那些還纏在她身上的斷線,紛紛滑落,在半空就消失。
這一場精神的角力,以青君的魅惑之術失敗告終。竟是凡女贏了。
青君盯着那些消失的線,半晌,抬眸贊道:「不愧是神君寵愛的女人。」
這種論調,讓楊五膩味透了。她對青君早厭憎到了骨子裏,跨上一步,她暴喝:「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出去!去!去>
祖竅空間裏陡然響起巨大回聲,青君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楊五唇角勾起。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樣,這個祖竅空間,是屬於她的!
青君不料這個凡女竟能摸索出這些門道來。
他想起來,神君曾說過,那些凡人壽數雖短,卻能在有限的生命中,飛快的成熟。
楊五被他逼得退入祖竅,被強迫回顧了自己的一生,被強迫直面自己最想遺忘的痛苦,和最不願面對的難堪。日日夜夜,和妖王青君的魅惑之術角力。
這相當於是把楊五的心性放在的鑄台上,日日錘打,夜夜淬鍊!
楊五那曾經有過許多柔軟的內心,被逼着化成了百鍊鋼般的堅硬!
她心中明白,出了這個祖竅,她依然是柔弱的凡人,當不起他一根手指輕摁。
可她原本就已經不打算再苟活,她在這裏磨鍊,漸漸明白和掌握了自己的祖竅,她已經決定將青君逼出去,然後封閉自己的祖竅。
她的肉身,大概會變成一個植物人,或者被他惱羞成怒的殺死,無論哪樣,只要不讓她再去面對這隻畜生,她都沒有遺憾。
她再跨上一步,大喝:>
滾——!滾>
青君被震得又退了一步。他的身形已經有些暗淡了。
這裏是楊五的主場,楊五才是主人。他來此便是客,除非奪舍她肉身,否則肯定要被她逼退。
青君察覺了她的意圖,他的嘴角,卻扯出一抹笑。
&離開了,你……就只能做一輩子凡人了。」他看着她道。
楊五冷笑。
這是想以修煉之類的東西誘惑她嗎?魅惑這種東西,果然不只是情/欲,人心中的弱點,都可以用來利用。相處了這麼一段她其實不知道到底是多久的時間,他不可能看不出她想變強的強烈希望。
&頭看看。」她平靜的道,「一竅不通。」
她早就絕了修煉的心了。
狐狸卻笑了,看起來極其可惡。
&竅不通又如何。你可知道,我們妖族,就根本沒有靈竅這種東西。而且……我們和人族另一個不同之處在於,我們……天生便有神識。怎樣……」他笑,「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
豈止是耳熟,完全可以套用在楊五的身上。楊五的目光,鋒利了起來。
&們妖族,大多是靠血脈傳承,自然修煉。」青君緩緩道,「血脈高貴的強大族裔,修煉的便快。似我這等血脈駁雜的魅狐,一輩子未必能修成大妖。」
&以,我主為我獨創了一套功法。」
&想不想要呢?」青君的聲音中充滿了引誘之意。
楊五冷笑:「你怎麼保證妖族的功法就能讓我修煉?你以前試過?」
&有。所以我不能保證。」青君坦然道,「我上哪去找一個沒有靈竅,卻有神識的凡人去先試一試呢?」
青君講的是大實話。他說楊五可修妖道,純粹是從理論上來講的,並無任何論據來支撐。但這並不妨礙他丟出這麼大一個餌,來引誘楊五。
&自是可以不信,就做個凡人,如現在這般便是了……」青君笑得歡暢。「怎麼樣,要不要與我做這筆交易?」
如現在這般……是哪般?
身不由己,命不由己。遭不堪之事,想一死解脫都不得!
這般……真是夠了!
楊五不得不承認,「修煉」這件事,於她的誘/惑真的太大了。當青君笑問,要不要與他做這筆交易的時候,一個「要」字就在她舌尖滾動。
楊五最初不肯透露沖昕的信息源於周霽死於青君之手。這使得她誤會青君與沖昕是敵對方。讓她出賣沖昕來換取自己的平安,這等事,她做不出來。
後來她退守祖竅不知多少時間,從與青君的接觸中獲取了更多的信息。她已經漸漸明白,事情與她最初所想的有很大偏差。
沖昕,應該是某個被青君稱為「神君」的厲害的大人物的轉生。這個神君,很可能是青君曾經的主人。
這麼想的話,很多事情都解釋得通了。
為了他,沖禹這樣道貌岸然的傢伙干出了催長幼女的齷齪事。對他,沖祁不敢收徒,只敢認作師弟。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劫」,就要不分青紅皂白的取她性命。而且他說過,他「受命」看護沖昕。他乃是長天宗掌門,什麼樣的身份,才能讓他「受>
他們如此的緊張沖昕,早就讓她覺得違和了。
沖昕自身,更是非同一般。他十七歲便結丹,驚艷了修真界。他有個隨身的乾坤小天地,天地自在,可生長萬物。而根據他所說的,修士通常要到合道期,才有能力開闢小乾坤。
如今揭開了神君轉生這件事,一切的說不通,都變得合理起來。
但,那又如何?因為這一切,就活該她這個凡人遭罪嗎?兜兜轉轉,她今日遭受的一切,追溯根源,原來都在沖昕的身上!
那一個「要」字,在舌尖上滾動,就要出口。眼前,卻閃過了周霽的面孔。
她想起了那少年是如何綻放成一朵血色之花,她如今要為了自己一份尚不知真假的利益,與殺死他的人做交易嗎?
人生,有取有舍。有些事,可以妥協、退讓、屈從,甚至虛與委蛇。有些,退不得,讓不得,當折便折。
這白饒來的一世,她已經徹底沒了興趣。就此結束,也沒什麼大不了。她抬起眸子,目光已經堅定清明,一個「不」字就要出口。
青君卻扯出一抹笑,道:「成交!」
楊五心頭一凜,卻已經晚了。
早在她猶豫遲疑的那短暫片刻,青君指尖已經牽出一線極黯淡的青光,悄悄滲入了她的幽精。像撫過了無數的琴弦,最後,精準的找到他要的那一根,勾起,抹挑!
楊五隻覺得白光一閃,眼前已經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副玉簾。
青君已經越過了她,掀起那幅玉簾,便走了進去。
楊五明明身形未動,眼前所見,卻跟着青君一起進入了場景深處。她熟悉的寢室,熟悉的臥榻,青綃帳半垂,俊美青年在榻上倚着憑几,抬眼看她。
他扔下手中書卷,立起身子,道:「過來。」
當日她初來乍到,與他全然陌生,只覺得榻上那個青年,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如今,她對他已經瞭若指掌,再看他面無表情的佯裝高冷之下,分明掩藏着一分不知所措的緊張。
他面無表情的道:「師兄跟你說過要做什麼嗎?」
這些幻象都是回憶,與當日發生的情形一模一樣。楊五早經過一邊,她走上前去,站在青君身邊。
青君痴痴望着那俊美的青年,臉上忽然滑落淚痕。
楊五於是確認,沖昕,果然就是青君不斷提及的那個「神君」。她被這畜生擄來,受這一場苦,一場辱,到頭來,果然還是因為沖昕。
幻象一場場變幻場景。楊五重溫了一遍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的謀劃,不動聲色的勾引。年輕的道君,一點點淪陷,眼中的溫柔化不開。
重溫這一切,楊五平靜無波。青君的眸子,卻一點點冷了下去。
最後,他們置身於一片廣闊草原中。遠處有山,近處有湖,湖邊有開滿花的瓊果樹。樹下有男女,幕天席地。
&坤……小天地。」青君抬頭四顧,喃喃的道。
這幻象太過真實,仿佛真的置身在沖昕的小乾坤中。甚至連那夜風吹在臉上的感覺都是一樣。
連楊五都不由得微微晃神。
大約那幾日,和沖昕躲在小乾坤里放肆的那幾日……實是她接觸這修真/世界以後,難得發自內心的放鬆愉悅的幾日。
&兒、五兒……」
樹下草甸之上,年輕的男人在心愛的女子身體裏做着最原始的俯衝和深潛。情動之時,將自己深埋於她,呢喃喚着她的名字。
雪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女子柔美的聲音回應他:「道君……」
他吻着她的唇,呢喃:「叫我的名字……」
沖昕沒有俗家姓名,他自來到長天宗,便被賜道號沖昕。「沖昕」就是他的名字。
她於是輕笑,摟緊他,貼着他的耳朵喚他:「沖昕……」
幻象剎那散去。
&昕,道,君!」黑暗的空間裏,迴蕩着青君的聲音。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
楊五猛的轉身。前後左右上下,再沒有青君的身影,祖竅里沒了光亮,一片漆黑。
青君睜開眼,抬頭,額頭離開了楊五的額頭。毫不憐惜的將懷中的小少女扔在了床上,捉住她一邊肩頭,「刺啦」一聲便將她一邊袖子扯掉!大手捉住她臂上碧綠的玉臂釧,強行灌注神識!
似這等法寶,都需要神識煉化後,才能認主。如果一個修士得到一個已經認主了的法寶,亦需要幾天到幾個月的時間抹去原來存在的神識,以自己的神識重新煉化。
認主之後,這一類非本命法寶,都要在一定距離內才能感應得到。尤其是儲物法寶,距離得遠了,便會失了聯繫。而壓縮空間不可以疊加。一個儲物法寶不能放進另一個儲物法寶裏面,所以儲物法寶多會打製成諸如戒指、手鐲、玉佩、錦袋甚至釵環一類可以隨身佩戴的外形。
臂釧就戴在楊五的手臂上,這種貼身佩戴的方式,主人與法寶間的感應聯繫最強烈。青君強行向臂釧中灌入自己的神識,無異於以大棒敲擊楊五的後腦殼!
躲在祖竅里,封閉了五感的的楊五,只覺得腦海里針扎一般劇痛,瞬間被從祖竅里逼了出來。
才睜開眼睛,就被青君扼住了脖子,舉了起來!
外界不知道是過了多長的時間,她的身體已經恢復成小少女。青君原本身材修長,當初變成硬朗男子的模樣魅惑她時,體型亦跟着變得雄壯。她的身高才到他胸口。被他扼住脖子舉起,雙腳蹬了幾下,夠不到床褥。
&這個女人!你竟敢!」青君雙目通紅,兩個耳朵已經生出了青色的毛,立了起來,口中亦有獠牙齜出,顯是十分憤怒。
&君愛你!你!你竟敢欺騙他!辜負他一片情意!」他勃然大怒。
青君若不是承諾過神君,此時早就殺了楊五。
他活了幾千年,從來都只見女人們愛神君愛得無怨無悔,恨不得將自己的命都給了他。對他來說,世上無人不愛神君,是一個無需考慮的命題。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會有一個女人,敢以虛情假意騙取神君的真心!
沖昕雖然只是神君還未覺醒的轉生,但對青君來說,他就是神君!楊五的所為令他出離憤怒!
&怎麼敢不愛神君!」他呲牙怒目。
楊五被他扼住了脖子,呼吸困難,兩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聞言,咬牙笑道:「你的神君……你愛他,愛到要跪舔,隨你便!」
&你,憑什麼!要我也愛他!」
&的神君,不是太陽!這個世界,不圍着他轉!」
&隨着青君的手收緊,楊五呼吸益發困難,她的臉憋得紅紫,從牙縫裏硬擠出聲音。
&
&
&
&
肺里沒了氧氣,眼前陣陣發黑。抓住青君手臂的手,漸漸無力……
楊五,欣慰等死。
不可以欺負她們,神君揪着他後頸的皮將他提起,板着臉教訓。她們都是美好的生命,惜乎太過柔弱,在這世間活得不易。要格外的善待才行。
青君被楊五氣得發瘋奓毛,差一點就扼死了她。但他始終記得他承諾過神君,不傷害那些柔弱的凡人。他把楊五擲在床上,氣得胸口起伏,獠牙齜出。
楊五伏在他腳邊,大口的喘氣,猛咳。
又沒死成,不知道這狐狸精接下來又要怎麼羞辱折磨她。
孰料青君卻一撩下擺,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他的臉已經復原成了英俊硬朗的男人面孔,只一雙眼睛泛着幽光,幽幽的看着楊五。忽的兩指併攏,戳在了她的眉心!
楊五缺氧的頭痛還沒消去,一串信息便自眉心強涌了進來,強行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是說好的功法,給你!你給我好好練!」青君道,「你不是一直想給你那個同伴報仇嗎?等你變強了,儘管來找我。」
楊五腦海又是一陣疼痛。她今日掙脫青君魅術,已經消耗了極大了精神,再撐不住,昏了過去。
青君站起來,自自己的儲物法寶中取出一柄碧綠的長刀,扔在腳邊。「哼」了一聲,將壓在他腳背上的楊五踢開,轉身離去。
去吧,凡女,修煉吧。
等成了修士,來找我。
神君偏愛凡人,不許旁人輕易傷害他們。卻不會管修士之間的事。
修士和修士之間,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連神君都必須遵守的法則。
待你成了修士,便是殺了你,也沒有違背對神君的承諾。
似你這等虛情假意之人,竟能得到神君那樣溫柔以待,騙取那樣一片深情,真是……
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