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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
訂購率不足, 此為防盜章 夏初嵐回去換了一身男裝,只說要出門,也沒說去幹什麼。趙嬤嬤本不放心她晚上出去,但有思安和六平跟着, 城中還有巡鋪, 也就沒有攔着。
夜市集中在幾條主要的街道, 如同白日一樣喧鬧。整條街燈火如龍, 人潮熙攘,小販沿街叫賣。有固定的鋪子, 也有挑擔子推車的浮鋪。賣的東西很多,有各色美食:羊脂韭餅,糟蟹, 香辣罐肺, 臘肉,姜蝦, 脆螺,蠣肉……整條街都瀰漫着香氣。
崇明看了暗暗流口水,六平和思安便給他買了很多吃的,熱情地招呼他。他先看了看顧行簡, 等到顧行簡點頭,他才放開膽子吃。到底是孩子心性, 也不再冷冰冰的, 跟六平和思安兩個人算是熟了。
顧行簡吃得很少, 夏初嵐特意買了一家很好吃的羊肉荷包給他, 崇明立刻阻止道:「使不得,我家爺吃素的!」
夏初嵐只能順手遞給崇明了。原來他是茹素的,怪不得這麼瘦。
他們走到一位賣素餅的老者面前,顧行簡停下來,拿出銅錢買了一個,閒談起來:「老人家,聽你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老者點頭道:「這位先生好耳力,老朽是開封人。二十年前帶着一家老小逃到南方來的,二十年咯,這口鄉音還是改不了。」
顧行簡又問:「這幾年光景如何?」
老者熟練地舀出米漿,平攤在鐵板上,說道:「剛來那會兒老是打仗,整日裏沒個安生的,吃住也不習慣。這幾年好多了,生意也做得不錯。可還是老想着回去,日日想,夜夜盼,也不知朝廷什麼時候才能打回中原,祖墳跟根都在那兒呢。先生,您的餅,拿好咯。」
顧行簡接過餅,道了聲謝,默默吃着往前走了。
夏初嵐看他好像在想事情,便沒有說話,安靜地走在他的身旁。思安跟六平嬉鬧,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兩個人便不敢再鬧了。崇明咬着鮮嫩的羊肉,打量夏初嵐。這位姑娘可真是七竅玲瓏的心思。明明沒見過幾回面,好像就能摸清相爺的脾氣了。
等顧行簡回過神來,一條街快要走到頭了,燈火闌珊。
&起些舊事,冷落了姑娘。」顧行簡帶着歉意說道。
夏初嵐搖了搖頭,她也不喜歡男人話太多,寡言些正好。這時,一個推着車的貨郎過來,大概板車上的東西堆得太高了,他看不見前面,又到了下坡的地方,忽然加速。
&娘小心!」六平高聲喊道,人已經飛快地跑過來。因為那個貨郎的板車眼看就要撞到夏初嵐了。
顧行簡眼疾手快,伸手摟住她的腰,抱着人轉過身去:「崇明,攔住車!」
崇明微愣,立刻過去幫着貨郎穩住板車,這才沒衝到鬧市里去。
夏初嵐沒防備忽然被人抱住,雙手下意識地抵在男人的胸前,幾乎摸到了他的心跳。她不經意間抬頭,落入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里。滿街的燈火和喧囂好像都消失了,只有眼前這個人,還有她猛然加快的心跳。
&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二位沒事吧?」貨郎跑過來,關切地問道。
夏初嵐這才回過神,輕輕從顧行簡的懷裏退出來,感覺耳根發燙。顧行簡倒也沒責怪貨郎,只提醒道:「下次擔心些。夜黑本就看不清路,此處人多,傷到人就不好了。」
&的注意,小的下次一定注意!」貨郎看到兩人沒事,也沒提要他賠錢,鬆了口氣。又道了幾聲不是才走了。
六平和思安圍着夏初嵐問長問短,顧行簡站在一旁,無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她陷在他的懷裏,抬眸的那瞬間,他的呼吸竟然有些亂了。這丫頭絕色,當真不能離得太近。
崇明走到他身邊,低聲道:「爺,您沒事吧?看樣子只是個普通的貨郎,沒有可疑。」
顧行簡點了下頭,走過去對夏初嵐道:「天色不早了,我送姑娘回去。」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離夜市遠了,燈火就沒有那麼輝煌,地上的兩個影子一長一短,中間隔了些距離。兩個巡鋪的兵士迎面過來,正小聲交談:「兄弟今夜可得打起精神,聽上頭說英國公世子到了紹興,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心吧,你我在這一帶幹了這麼多年了,也沒出過什麼大案子。倒是英國公世子跑到紹興來幹什麼?」
&聽府衙里的官差兄弟說好像是要打仗了,來湊軍餉的,把紹興富賈的名冊都要去了。」
兩個兵士說着話就走遠了。夏初嵐聽得真真切切,沒想到陸彥遠來紹興是這個目的,只怕很快又要和他見面。她是很不想跟這個人打交道的。
顧行簡看到她的神色,問道:「在想捐錢的事?」
夏初嵐順勢說道:「國家要打仗,國庫不夠,向商賈募捐也是慣例。前朝太宗時期戰事頻仍,我朝已經算少了。只是紹興的商賈遠沒有臨安的富庶,捐錢也輪不到我們才是。」
顧行簡熟門熟路道:「以國家的名義籌募軍餉,一般會有很好的交換條件。比如鹽引,茶引,或者可用布帛等折換賦稅。而且此事乃自願,官府也強迫不得,不必過分憂心。」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上位者的篤定,又不像是個教書先生了。夏初嵐覺得這個人真是藏得很深,不太看得明白。剛才在夜市里曾靠得那麼近,現在仿佛又遠隔山水了。
思安在後面小聲地跟六平說話:「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姑娘跟這位顧先生看起來還挺配的?」
六平不同意:「這位先生好像年長姑娘許多,哪裏配?」
思安偷笑道:「剛才顧先生救下姑娘,我分明看到姑娘的耳根紅了。你進府以後,有看到過咱們姑娘對誰害羞嗎?年長怕什麼,會疼人啊。我阿爹就比我阿娘大許多歲,照樣恩恩愛愛的。」
六平細想一下,姑娘對這位顧先生,好像真的不太一樣。想必是這位先生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快到夏家的時候,夏初嵐主動開口說道:「我到了,先生不必再送。」
顧行簡也沒有多言,帶着崇明離去了。
等他們走遠了些,夏初嵐才繼續往家裏走,心事重重。裴永昭從另一頭過來,心情似乎很好,還哼着小曲兒,兩個人在門外打了照面。
裴永昭道:「三妹,這麼晚了,剛從外面回來?」
&夏初嵐淡淡地,不想與他多說話,正要走上台階,裴永昭追上來道:「三妹,是一家人我才告訴你。英國公世子來紹興籌集軍餉,要商賈捐錢。夏家是紹興的首富,這件事恐怕逃不掉。你可得早作準備。」
夏初嵐側頭看他。裴永昭一向看不上夏家,這次竟然破天荒地關心起夏家的事來了?
裴永昭當然不會說自己今天去幹什麼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先進去了。
夏初嵐懶得理他,進家門以後,吩咐六平把門關好。她仔細想了想,又把六平叫過來:「盯着裴永昭。」
&
夏家的大門關嚴,角落裏有個人走出來,迅速地跑向街角。那裏停着輛不起眼的馬車,駕車的人捍腰佩劍,一看就是軍士。那人在馬車旁邊行禮道:「世子,夏姑娘回來了,裴永昭也進了夏家。」
駕車的人道:「怪不得不讓我們送呢。這種小人,居然靠出賣自己妻子的娘家往上爬,可恥!世子,您當真要用他說的法子?」
陸彥遠下了馬車,遠遠地望着夏家的方向。大門似乎修得與普通的富庶人家無異,廊檐下掛着兩盞紅燈籠,除此之外也不怎麼起眼。他原以為裴永昭是有人故意派來獻計的,便觀察了一陣子。眼下看來不過就是個不擇手段想要往上爬的小人,不足掛齒。
天色已經晚了,城南這裏沒什麼店鋪,四下寂靜無聲。陸彥遠往前走了兩步,握緊拳頭,走回來低聲道:「我們回去。」
兩個隨從愕然,等了這么半天,人都沒見到,就要回去了?這位夏姑娘可真厲害,世子爺行事果斷,從來不會如此踟躕,更別提等一個女人了。
須臾,馬車駛進夜色里,不留痕跡。
崇明一晚上吃了許多東西,有點撐,走回來以後,還沒有消食,又在院子裏打拳。
顧居敬比他們還晚回來。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紹興又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要談生意,要應酬。這些人都可算是他的耳目,果然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打聽到陸彥遠後日要在哪裏見紹興的商賈,他特意趕回來,要告訴顧行簡。
他一進院子裏就把一個紙包扔給崇明:「給你帶的羊肉包子,熱騰騰的,趕緊吃。和你們爺出去肯定餓壞了吧?那傢伙走路老出神,性子又悶,胃口像個女娃娃一樣,難為你跟着他了。」
崇明摸了摸肚子,為難道:「二爺,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顧居敬覺得奇怪,便追問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等聽完崇明的敘述,他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問:「他,他是去找夏家的丫頭,還抱,抱了人家?你確定是抱,不是推?」
崇明用力點了點頭。當時他也覺得很意外,這些年喜歡相爺的女子可謂是前仆後繼。都城裏還開了賭局,押哪個女子能把相爺拿下。就連每回進宮赴宴,也總有家世顯赫的王公貴女主動追來送花啊,贈箋啊,相爺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碰她們一根手指頭了。
顧居敬覺得不可思議,莫非這棵鐵樹終於要開竅了?他趕緊問道:「你們爺人呢?」
&回來找了本佛經,然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了。」崇明實話實說。
顧居敬無語,抱了個女人就要看佛經,他果然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夏初嵐把信抽出來,抖開看了看。很普通的字體,看不出什麼端倪。信上說,要夏家當家之人單獨到泰和樓去談事,若午時不到,夏柏青也就回不來了。
泰和樓是紹興最大的酒樓,食客如雲,生意興隆。
&姐姐,娘看了信就暈過去了,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夏靜月掩面哭泣。她年紀尚小,三房又只有她一個孩子,遇事沒有人可以倚靠。
夏初嵐受不了女孩兒哭,看了思安一眼,思安連忙上前柔聲安慰五姑娘。
夏初嵐知道,如果說夏家尚有明事理的人,便是她這位三叔了。三叔跟爹志趣相投,性情相近,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感情卻勝過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三叔當年就是為了追查爹出事的真相,才被吳志遠整治而辭官的。
她想了想,對夏靜月說道:「你先回去,告訴三嬸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的。另外,此事先不要告訴旁人。」
夏靜月聽到這番話,心裏一塊大石總算落地了,忙不迭地點頭,擦乾眼淚。她知道三姐的本事,夏家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打敗眾多對手,成為紹興的首富,這位姐姐居功至偉。
對於她們這些整日裏只知道悶在內宅做女工待嫁的姑娘們來說,三姐的見識和氣魄都太出色了。自己遇到事情只會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哭着求人幫忙。可三姐片刻之間就拿出了主意。
夏靜月心裏,其實十分佩服她。
回到玉茗居後,夏初嵐坐着把事情想了一遍。三叔幫着打理生意場上的事,但沒聽說得罪過什麼人。那便是衝着夏家來了?可對方想要什麼呢?信上沒提錢財,沒列要求,只要夏家主事的人單獨過去……泰和樓開門做生意,大庭廣眾要行惡事也不太可能。
她一個商戶小民,還真想不到什麼人物要這樣費盡心思地見自己。無論如何,三叔在他們手裏,不得不去一趟。
她叫思安進來幫忙換了身衣裳,出門在外,穿男裝行事方便,也能省去不少麻煩。思安幫她盤好髮髻,仔細撫平袍上的褶皺,小聲道:「姑娘,您真的要去嗎?萬一……」
&擔心,我有分寸。」夏初嵐拿起桌上的摺扇,輕敲了下思安的頭,走出去了。
端午過後白日漸長,空氣燥熱,院子裏的花草都被曬得沒有精神。夏初嵐在廊下走着,獨自想着心事,沒注意到夏初熒帶着一幫人從另一條廊下走過。
夏初熒遠遠便看見了夏初嵐,一身男裝,儼然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她不禁停下腳步,身後的人問道:「姑娘,怎麼了?」
夏初熒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每當夏初嵐出現在眼前,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在意。
她的這個三妹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從小天賦過人,琴棋書畫無論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深得師長的喜歡。長大以後,上門求親的人更是只提夏三姑娘,禮物拜帖成堆地往長房送。那時候的夏三姑娘,當真無限風光。
直到夏初嵐遇見陸彥遠,一帆風順的人生才算栽了個大跟頭。
夏初熒心裏難免生出幾分幸災樂禍來,原以為夏初嵐從此一蹶不振了。可沒想到,她如同破繭而出的蝴蝶,美得越發驚人。
難怪娘擔心陸彥遠回來找她。自己見過臨安那麼多的世家貴女,又有哪一個能比得過她?
……
夏初嵐走出家門,碰見了同樣要出門的夏謙。
夏謙主動走過來,問道:「三妹要去哪裏?若有為兄能幫忙的地方,不妨說出來。你是姑娘家,還是少出門為宜。」
在旁邊裝作整理轎子的六平直咋舌。大公子平日裏最不耐煩幾個妹妹糾纏他,偏偏只對三姑娘脾氣好得出奇。若說是因為姑娘手裏掌家的權力,可他是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子,又是讀書人,吃穿用度全撿家裏最好的來,根本不用巴結姑娘。
真是奇怪了。
&出門辦些事,不勞煩大哥。」夏初嵐疏離地說道,眸光中含着三分冷意,徑自下了台階。她最不喜歡別人因她是個女子,就覺得她是該囿於內宅之中的。
女人跟男人一樣可以立世生存,甚至不輸給男人。
夏謙看着她上了轎子,兩手在袖中握緊。好端端的姑娘家整日裏拋頭露面,成何體統?那些富賈鄉紳各個都是色胚子,明着佔便宜,背地裏又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她不在意,他卻很惱火。
恨不得將她鎖起來,關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只有他能看見才好。
夏謙的隨從六福配好馬鞍,過來躬身道:「公子,可以走了。」
夏謙眼見那邊夏初嵐的轎子離開,在六福耳邊吩咐了一聲:「你派個人跟着三姑娘,看看她到底去了哪裏。」
六福雖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還是喚了個人,悄悄跟在夏初嵐的後面。
夏初嵐沒把夏謙放在心上,吩咐轎子往泰和樓的方向走。
六平跟在轎子旁,小聲問道:「姑娘,咱們要再多帶些人嗎?」
夏初嵐心裏其實也沒把握,只怕對方來頭不小,真有什麼事,自己帶的人也不是對手。她湊到轎上的小窗邊,吩咐道:「你去州府衙門,把事情偷偷稟告宋大人。就說夏家若有麻煩,這旬的賦稅恐怕就交不上了。」
六平猶豫:「可小的走了,姑娘怎麼辦?不如叫別的人去……」
&方既然約在泰和樓,又是光天化日,應該不會輕易動手。宋大人知道你是我的人,自然會見。換個人,他未必給面子。你聽我的便是。」
六平應好,匆匆忙忙地掉頭走了。
……
泰和樓前豎着巨大的綵樓歡門,二樓有幾名濃妝艷抹,頭戴時令花朵的妓/子在憑欄叫客。門口立着個穿短衣的小倌,一看到夏初嵐下轎子,立刻殷勤地跑過來:「是夏姑娘吧?小的恭候多時,請跟小的來。」他見過畫像,只能說真人更美。
夏初嵐一怔,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她昂首,淡淡道:「前面帶路吧。」
一樓大堂坐着多是散客,此刻臨近中午,座無虛席。跑堂往來穿梭於各個席位之間,手舉托盤,裏頭放着亮得發光的銀質酒器。還有歌女彈阮唱曲,仔細聽,詞是柳三變的《少年游·長安古道馬遲遲》。
&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棲。夕陽島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那唱腔婉轉低吟,帶了幾分悲切,與滿堂的熱鬧格格不入。長安在北方,如今是金人的領土,改稱京兆府。二十年前很多人背井離鄉,追隨皇室到了南方,一部分人偏安一隅,卻還有一部分人心心念念着故土和少年時。
小倌見夏初嵐駐足不前,催了一聲,夏初嵐才上樓。她也不知道為何忽然想起那個渣男,勒馬望着北方,壯志滿懷,器宇軒昂的樣子,的確是很耀眼。
二樓相對比較安靜,各個雅間的門都關着。有的門口站着強壯的護院,有的是清秀的隨從。小倌走到一間有着四扇門的雅間前,先敲了敲門。得到裏面的回應之後,才推門讓夏初嵐進去。
正對門擺着一座比人還高的單扇屏風,旁邊年長的茶博士正坐在風爐前煎茶。風爐是銅所鑄,三足,如同鼎。上面的銚子是銀制的,其中的水翻滾如蟹眼。
茶博士聞聲抬起頭,只覺眼前一亮。他閱人無數,一下就看出這是個頂好看的小姑娘。真是明眸皓齒,顧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