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一臉驚訝盯着這個突如其來的老翁。
只見他單手柱着個龍頭拐杖,面白如紙,一平無壑,除了那一雙眉毛長的特別濃、特別茂盛之外,臉上其它部位饒是顯得稚嫩非常。假如沒穿着那一身掛滿「壽」字的財主圓領服,還有那一身不言自喻老態龍鐘的氣勢,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會錯認為:這個不請自來的傢伙,肯定是個剛到弱冠期的美少年。那老翁身子飄乎乎仿佛不是在行走,而是浮在地面上的,輕飄飄的移到了孫勝安的面前。這座懶神仙骨骸與蛟龍眼合葬的神墓原本就怪異無比,再配上這麼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傢伙,更是顯得萬分詭異。
只見那老翁單手舉起龍頭拐杖指着孫勝安,笑着說:「宋鱉三手裏的東西你吃到肚子裏去了,很好,很好,我這就帶你們到懶神仙的骨骸前!」說話間單手向孫勝安抓來。
包厚道的臉綠了!眼圓了!拳頭硬了!
這老翁不是其他人。
正是江老財。
包厚道原本感覺:江老財只不過有兩臭錢罷了,假仁假義罷了,該死點罷了,地地道道一個揮金如土的老王八蛋罷了!
充其量仗着錢多花不完,結交了個懂得使用幻術迷惑閻王爺愛錢的趙真人罷了,耍個「小金人借壽」的把戲而已。當年兄弟二人在江家大院當下人的時候,確實沒見過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樣,包厚道不由的心猜:「莫不是這江老財被趙真人派來這裏使壞,噝,江老財這老小子一使壞,可他娘的是要真真要人命,一點都不敢馬虎!」
當初想進了這懶神仙墓萬一遇上個什麼危險,盼望着來個像鍾馗大師、十歲三瞳少年那樣的鬼雄奇人。
沒想到盼來了江老財這麼個破玩意兒!
幾個情況?
如果說包厚道在大街上撞見江老財,照臉扇他幾巴掌。
絕對沒啥心理陰影、包袱。
可在這懶神仙墓。
包厚道是一點都不敢亂來了,這江老財的陡然出場就表不是包厚道想的那麼簡單,硬拳繃的全抓成了汗水。
江老財單手托着孫勝安下頜,孫勝安的身子輕飄飄的離地而起。包厚道雖然穿上了喇嘛袍,左臉被黑白無常那記哭喪棒打的蹋了小半張,江老財並不是認不出他來了,沒與他搭話是因為一出場便控制了局面,根本不需要與包厚道這個刨墳絕戶的下人敘啥客套。江老財托着孫勝安,盯着包厚道,陰臉一笑說:「想不到你沒死還當了和尚,很好,很好!幫我帶來三個木命走地仙,很好,很好!」
孫勝安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像木偶似的。
剛才身手迅疾搶「點金指」。
這個當兒卻成了被人捏在手裏把玩的三孫子。
不得不說——活該!
包厚道一面死死盯着江老財,一面倒退着向杜天舟三人靠過去,離這江老財越近他越感覺慎的慌,包厚道尋思:「孫勝安剛才說今夜來了兩撥人,另一撥應該就是這江老財了!娘的,今夜這買賣算是乾的賠毬了,螳螂捕蟬江老財在後。娘個腿,這江老財這麼怪,唉,從這苗頭來看老子想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有點不大可能了!」干着急無濟於事。
包厚道甚至開始想這仇不報他娘的了,老子打不過,總能躲的起,這夜壺老子暫時不用了!
來不及了。
江老財拿龍頭拐杖點在宋鱉三屍骸印堂上。
宋鱉三霎時變枯。
江老財龍頭拐杖稍稍向後一推。
宋鱉三的枯身立時靠在了墓壁上,腳下露出個巴掌大小的機關來。
江老財轉身指着包厚道,尖聲細語的說:「你,過來,把它給老爺我轉開!」包厚道原本打算趁江老財一個不留意拉起杜天舟等人,有多遠跑多遠。那料,這江老財又盯上了他,包厚道再沒心氣,瞧見仇人也是眼裏發恨迸火,一步也不往前走。這個當兒也不是在江家大院當下人那陣兒了,江老財說啥是啥,惟命是從。江老財見包厚道不遵守他的話,立時板着臉說:「怎麼,包厚道,你當起了和尚,就認為自已超凡脫俗了,老爺我說話不好使了嗎?」包厚道心說:「好使個屁!」江老財突地拿龍頭拐杖指着包厚道空向上一挑,包厚道的腳像塗了油似的往前滑。松二狗不知兇險伸手便拉,直接被拖了個趔趄,狗吃屎似的趴在地上吃了一臉土。又聽江老財說:「包厚道,你以為你離開江家大院就不歸我管了嗎?老爺我讓你朝東,你還沒往西的資格呢!」
包厚道的意識還存在,身子卻不聽自已個指揮了。
不知這江老財使的什麼邪術。
包厚道被驅使着,乖乖彎下腰伸手擰地上的機消息。
剛觸到機關。
靠在墓壁上的宋鱉三「騰」的跳了起來,像癲癇發作似的抖擻着肩膀,甩着胳膊。
包厚道心中自言自語:「娘的,江老財,哦,不,江殺才,你個老王八蛋施了什麼狗屁法術把老子給控制了?鱉三啊,鱉三大爺,快把這老王八蛋給老子打死!包爺我,哦,不,小包我年年來堯廟山給您老上香燒紙,日日夜夜禱告鱉三爺爺您在地府當個鐘馗那樣的大官,天不靈,地靈,地不靈,我靈……!」松二狗被拉了橫爬狗吃屎,站起來就往上沖,定要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殺才個爹娘姥姥不認,杜天舟連連制止:「松爺,包爺他暫時沒危險,咱們先看看再說,這裏應該是個耳墓,機關下面才是真正的懶神仙墓。這裏即然需要木命的人來開,放心,咱們死不了!」這座懶神仙墓需要四個木命人來開,想離開自然也需要四個木命人,而且只有包厚道這個十八世木命的人才能接近懶神仙的骨骸。
一聲轟隆。
地上裂開一條龍紋地道。
就在這時。
宋鱉三打擺的身子手臂突然長的巨長,手指硬是長了五寸來長。
根本不用選目標。
直接朝江老財雙風貫耳抓去。
不知道這江老財是沒有防到宋鱉三這一着,還是故意輕敵的不躲不閃,還是包厚道的禱告冥冥中奏了效,楞是實打實被狠狠拍抓了個正。宋鱉三變異後爪子是何等的鋒利,即便是精鋼打造的頭顱在他的利爪下,怕是也要多出幾槽口子。這一雙長滿利甲的手迎頭合腦左右合拍過來,江老財的頭登時被打的掉在了地上滾了兩滾,只剩下身子拄着龍頭拐杖。杜天舟瞧的大驚失色,那江老財的腦袋落在地上立馬變成了顆銅頭,沒入土中。再一瞥眼江老財頭上又長出一個新頭來,眼睛剛睜開,宋鱉三的第二抓又到了。江老財單手托着孫勝安,龍頭拐杖左右分弓撥鼓似的彈開宋鱉三的利爪,宋鱉三身子前傾露出滿嘴紅牙向江老財當頭咬去。江老財身形一飄,宋鱉三偏不倚的咬在孫勝安頭上。
一口咬下半個腦袋。
殷紅的鮮血直往包厚道的頭上滴。
宋鱉突然變異好像是在阻止江老財進懶神仙墓。
江老財詭異狡詐無比。
不止這點本領。
只見江老財張開嘴一口牙齒隨氣噴出,咣當一聲,貼在銅道人的背上。杜天舟連連閃避,只見那牙在銅道人背上硬生生咬下四個印花梵文。一經咬下,那印花梵文衝着宋鱉三便飛了過去,直把宋鱉三兩隻長臂與腿釘在了墓壁上,只有那頭還在向前探咬。杜天舟初步判定,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江老財才是銅道人中的一個,受「點金指」的仙氣逃出了墓地,那趙真人決計不是。
少了一個銅道人的地方。
鐵鏈拴着兩隻齊齊從腳踝斷掉的腳。
江老財穿着鞋。
杜天舟卻感覺他沒有腳,鞋裏是用東西填充的。
華千雨見墓壁上的圖案全變了,原來畫着高高在上,祥雲盡處手持巨眼的莊稼漢變成了一個銅道人。跪在地上膜拜的變成了以莊稼漢為首,率領着文武百官向天而拜。華千雨心說:「我去他個姥姥,這懶神仙脫肉飛升了沒人能鎮得住這老小子了,這回算是完了,都要撂在這了。不過,臨死前能見着真正的『神仙』,唉,死也瞑目了!」以往淨與死人殭屍打交道,這回開了眼了,也離死差球不多了。
要麼說難道糊塗。
有些事最好不知道,知道了離死就不遠了。
世間萬物何嘗不是,不該你知道的事千萬不要去刨根問底。
孫勝安被當頭咬了一口。
直接死透!
也沒有見他吞下那節「點金指」變化個神仙什麼的,估計還沒趕上,要不就是被那趙真人算計了。
江老財伸手從孫勝安咬破的頭上,直接用手插進肚子,血淋淋的取出「點金指」抓在手裏。那節「點金指」在江老財的血手上,立刻變得赤閃閃、明耀耀。江老財的臉立時由白變紅,指着杜天舟、松二狗、華千雨三人厲聲說:「你們三個,把這個缺命貨抬到下面,哈哈!老爺我高興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這三人發愣的功夫,又聽江老財陰陽怪氣的大喝:「怎麼,敬酒不吃,吃罰酒!」杜天舟瞧苗頭不對,忙說:「華爺、松爺,搬!」率先往前走,拉着二人壓着蚊子般的聲音說:「當心,這老小子不是人,陰的很,得想辦法保住命!」
懶神仙的骨墓。
堆滿了遺骸,每具骨身都抱着一個古怪的眼球。
全都一個造型。
誰也說不清這懶神仙當時如何下葬的,哪來的這麼多遺骨與蛟龍眼。
整座墓看着即奢華卻又樸素之極,很符合神仙不貪念凡人身外之物之象,即沒有殉葬,也沒有金銀銅器。連棺槨都沒有,不知當年隋煬帝那老兒怎給懶神仙辦的,乍這麼寒酸?只是一地抱着相同怪眼球的遺骸,每個蛟龍眼都有兩個大西瓜那麼大,全都一模一樣,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懶神仙墓與蛟龍眼。也可能這懶神仙心憂後人來盜他留在世間的遺骸,故意變化出這麼多,以假亂真。
江老財將「點金指」交在包厚道手上說:「你,去看看哪一具是懶神仙的遺骸?」
包厚道眼神發木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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