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和白馬依舊在櫻花樹下吃草,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猴子倒是會隨機應變,早將屋內的大火撲滅。這時,它已經跟在顧嵐的身後,活蹦亂跳,顯然是因為大難重生後的喜悅。
顧嵐走到柳靈風的身邊,如同孩子般懵懂,說:「發生了什麼?我的家裏怎麼突然燒了起來?」
猴子又「啊啊啊」大叫,似在告訴主人剛才發生的事。
柳靈風說:「剛才有人襲擊我們,是……」
不知為何?顧嵐臉色大變,柳眉倒豎,星眼圓睜,詰問道:「你是不是在飯菜里下毒?然後燒了我的屋子,還想對我企圖不軌?」
猴子又「啊啊啊」大叫,想替柳靈風解釋,卻被她眼睛一瞪,閃電般躥進屋裏,再也不敢出來。好像打碎了家中珍貴的花瓶一樣,生怕主人會責罰。
柳靈風感到十分憤懣,眼睛睜得圓彪彪,說:「你……這是我第二次救你,你卻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還有沒有一點明辨是非的能力?」
女人總是善變,可能她也意識到他救了自己,又道:「你既然救了我,為什麼不說明白?」
「你一上來就百般責問,將我看作惡人,我解釋有用嗎?再說,我從不喜歡解釋。」他的語氣有些嚴厲,故意而為之。
顧嵐暗想:「嘚瑟什麼?你等着,總有一天你會栽在我的手裏。縱使你奸似鬼,也要叫你吃我的洗腳水。」
她想着想着,不覺高興不已,立刻嬌笑道:「剛才是我錯怪你啦!不如我再請你喝酒?」
「不用了,我還有事。」柳靈風心裏再也不願意與她待一起,感覺遇到她,准沒有好事。
顧嵐展顏道:「那好吧!不過,我之前答應過你,要帶你去白馬鎮,我就一定會信守承偌。」
「我認識路,真的不用。」
「你怕我害你?」
「怎麼會?」
「那你擔心什麼?」
柳靈風怔了怔,尋思:「我機智無雙,還會怕你?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他說:「好吧!就麻煩你帶路。」
顧嵐大喜,笑容如春風般使人舒服:「等着,我去拿一下玫瑰劍。」她霍然轉身,片刻間已經從屋裏出來,手中握着寶劍。
兩人將自己的駿馬牽過來,飄身上馬,絕塵而去,取路投白馬鎮。
不久,柳靈風和顧嵐來到白馬鎮的大街上,只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商鋪雲集。他們下馬後,牽着快馬,並肩而行。
顧嵐說:「這裏就是白馬鎮,不知道你要去哪裏?」
柳靈風說:「我要去顧府,不知道你認識嗎?」
她有些恍惚,說:「認識,我這就帶你去,不過你去顧府幹什麼?」
「我父親五十大壽,想請顧前輩參加三月十八日的壽宴。」
「今天才三月十號,還有八天。」她嘀嘀咕咕。
「你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
他們走到大街的盡頭,顧嵐說:「你沿着這條大道走過去再左轉就到了顧府,我就不過去了。」
「多謝!」柳靈風作揖道。
顧嵐答禮:「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告辭!」
柳靈風牽着踢雪烏騅沿着一排柳樹走了過去。正好楊柳拂肩,春風如酒,使人沉醉。
少時,他來到顧府門前,只見一座氣勢恢宏的莊園建在青山腳下,襟帶綠水。他抬頭一看,看見兩個行書大字「顧府」掛在大門正上方,紅門高一丈,盡顯大氣。再將黑馬身上的韁繩拴在柳樹上,走到朱門前,敲動大門上的銅獸環。
不久,一個莊客打開門,探出半個腦袋,心懷戒備說:「你找誰?」
柳靈風作揖道:「在下柳門柳靈風,特來拜見顧前輩。」
莊客生硬地說:「你等着。」他又將大門關上。
柳靈風只能等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這個顧前輩是什麼人物?還是武林絕頂高手?竟然值得柳七派柳靈風來請他老人家?
柳靈風耳朵一動,「伏翼追蹤」便起了作用,只聽見屋裏靴履響,腳步鳴,好像很急切,而且至少有七八個人,難道他們是來對付柳靈風?
他握緊了風雷劍,以備意外之變。
朱門開了,為首的是一個年紀五十上下的人,短髮,黑白相間,丹鳳眼,臥蠶眉,顴骨高聳,身長七尺,身型健壯,身穿錦衣華服,腰系一條雙獺尾龜背銀帶,足穿皂靴。
那男子身後站着全是家丁,似乎也很興奮。
錦衣男子看見柳靈風,熱情如火,十分高興,拱手說:「賢侄來到鄙府,也不提前通知,好讓我準備準備。」
柳靈風從未見過顧前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本人?初次見面,感覺這個錦衣男子很平易近人,作揖說:「在下是晚輩,哪有長輩迎接晚輩的?要是讓家父知道了,定要責怪我不懂事。」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柳靈風,但是提起柳門之子,在江湖上,誰都要給幾分薄面,不敢得罪柳門。更何況顧前輩與柳七交好,更不可能為難柳靈風。
顧前輩喜笑顏開說:「無妨,無妨,我與你父親乃八拜之交,親如兄弟,賢侄就不要客氣。」
柳靈風問道:「您就是顧前輩?」
錦衣男子說:「難道你還懷疑我是假的?」
「絕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為了穩妥,確保見到真正的顧前輩。」
「賢侄年紀輕輕,辦事倒是沉穩。」錦衣男子說,「沒錯,我就是顧四遠。」
柳靈風再作揖,說:「晚輩失禮,還請顧前輩不要往心裏去。」
顧四遠說:「哪裏的話?賢侄,快進來。」
「好。」
家丁立刻騰出一條道來,顧四遠和柳靈風並肩而走。
顧四遠帶着笑容說:「你父親身體可好?」
柳靈風說:「家父身體康健,多謝前輩記掛。」
「如此最好,我與你父親至少有十年未見,真是感慨時光飛逝。」
「家父也是時常與我談及您,說您仗義疏財,俠肝義膽,是家父最敬重的人。平日裏也是十分記掛您,只是沒有時間來看望您。」
「七哥謬讚了,我哪裏有七哥說的那麼好?七哥是宗主,大小事務都要處理,必定十分繁忙,哪敢要七哥來看望我,倒是我應該去看望七哥才是。」他一共用了五個「七哥」,可見對柳七的敬重。
他們通過一個院子,走進寬敞氣派的大廳,雕梁畫柱,極窮巧思。所有的椅子都是香楠木雕,做工精美。家具都是上品,古董隨處可見。正前方的牆面上掛着一副狂草書法:誠信至上。顧四遠坐在主席,柳靈風坐在左邊客席。家丁很快就給他們倆各沏了一盞茶,就退下了。
顧四遠尖着嘴唇呷了一口熱茶,好客說:「賢侄,請!」
「好。」柳靈風也抿了一小口。
當柳靈風剛放下茶杯,顧四遠就說:「不知賢侄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柳靈風立刻從懷裏拿出他父親的書信,起身雙手遞給顧四遠,說:「這是家父給您的親筆信。」說完,又回到座位上。
顧四遠滿懷期待,笑容滿面,拆開信封,拿出一張黃箋,只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確實是柳七的親筆。
柳靈風說:「三月十八日是家父的壽辰,特派我來請前輩前去赴宴。」
顧四遠說:「賢侄,放心,到時我一定前去,我也是特別期待見到七哥……七哥的書法真是奇特,竟然藏有詭異的劍法。」
柳靈風說:「柳家劍法本就是劍法中有書法,書法中有劍勢,這才是不同於其他門派的劍法。」
「這字裏行間都隱藏着劍法,可見柳家劍法是何等的絕妙呀!」顧四遠稱讚道。
柳靈風看着他說:「前輩光從那些小字中就可以看出劍法,一定是劍術大家,想必也有自己獨創的絕招。」
顧四遠並沒有回答他,而是伸出一張大手,手心向下,就像家族中的長輩對晚輩一樣,親切說:「賢侄呀!你也別老是叫我前輩,就叫我老顧。」
「老顧。」
顧四遠笑了,高興說:「你倒是和我的女兒很像。」
「我是男子漢,您的千金是女兒身,我們怎會很像?」
「若是你們見了面就知道了,就好比我剛才讓你叫我老顧,如果換做是別人,他們一定要說不敢之類的話。而你卻是直接叫我老顧,可見你不是一般人呀!」
「我並不是要和別人保持不同,只是本性如此而已。」
「真是難得啊!」顧四遠說,「噢!你剛才說我是劍術大家,其實我連武功都不會,實在是慚愧!」
柳靈風大驚,愕然道:「您不會武功?我聽家父說是您救了他,怎麼……」
顧四遠說:「救人不一定需要高深的武功。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年七哥被人追殺,遍體鱗傷,無意間逃到我的府上,我將七哥藏在地下室,那幫惡徒才沒有發現。後來,我找名醫給七哥治傷,從此我們就認識,日後交往多了,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原來家父曾經也被人追殺過。」
「那時七哥年輕氣盛,武功也沒有現在高深,那些覬覦柳家劍譜的江湖人士時常找七哥的麻煩。」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輕衫的女人扭動細腰,優雅地從廳帳旁邊走過來,如仙女風姿,韻味極佳,嬌笑說:「老顧,我回來。」
「哎呀!嵐兒,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賢侄是七哥的兒子柳靈風。」顧四遠趕緊拉着顧嵐的手走向柳靈風。
柳靈風又驚,但儘量保持鎮定,說:「是你?」
顧嵐的白衣沒有變化,只是將流雲般的秀髮散放在左肩上,多了幾分女人味。她道了個萬福,平靜地說:「是我。」
柳靈風說:「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畢竟你也姓顧。」
顧嵐說:「可是你沒有想到。」
顧四遠笑嘻嘻地說:「原來你們認識?」
柳靈風故作可憐說:「我被嵐兒姑娘騙得好慘,差點連性命都沒了。」
顧四遠乜了她一眼,說:「瘋丫頭,你可別亂來,賢侄是七哥的寶貝兒子,天之驕子,要是傷了賢侄,我怎麼對得住七哥?」
顧嵐辯駁道:「老顧,你別聽他瞎說,是他先給我下毒,還燒了我的百草屋。」
顧四遠臉色變了,問柳靈風:「賢侄,這是怎麼回事?」
柳靈風知道現在就算是有九張嘴也說不清楚,更何況作為一個父親,當然相信自己的女兒,說:「這……這裏面有些誤會。」
顧嵐得意洋洋,滿臉春色,就等着看他的笑話。
顧四遠說:「難道嵐兒說的都是真的?」
柳靈風乾脆不解釋,承認道:「嵐兒姑娘說的是真的。」
顧四遠大喊:「你竟然給我女兒下毒,你……你也太大膽了!」
顧嵐倒是非常吃驚,本想看柳靈風怎麼解釋,不料他卻承認了,但事實又不是這樣。突然之間,那種想捉弄他的想法立刻消失了。就好像正看見兩個人準備打架,但是兩個人突然走了,真叫觀眾嘆息和失望。
柳靈風道歉:「老顧,我對不住您,好在嵐兒姑娘現在四肢健全,頭腦也沒有損傷,實乃萬幸!」
顧嵐實在是聽不下去,大聲說:「好了,不要再演了……老顧,下毒的人是別人,不是他。」
顧四遠為剛才的行為感到愧疚,說:「我就知道七哥的孩子不會亂來的,倒是我這個女兒有些魯莽,要是小女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還希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和她計較。」
柳靈風笑嘻嘻地說:「我就覺得嵐兒姑娘挺好,聰明、獨立、善良,還有鬼點子多。」
顧四遠又笑了!
顧嵐撅着小嘴說:「你又在拐彎罵我?」
「絕不敢,句句都是發至肺腑。」柳靈風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