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後 212.稱帝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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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後

    希望姑娘們支持正版~全文首發晉/江/文/學夜無月, 黑沉沉的夜色透過窗紙,似乎要將壓抑也一併透了進來。

    鄭媽媽暗暗嘆了聲, 幫吳氏掖了掖被角,勸她:「夫人不如略進些飯食,不然二娘子回來,看見夫人您這樣必又要生氣了。」

    &若果真在乎我這阿娘, 怎能這般大膽, 一個人不知死活地往野林子裏沖?」吳氏掩面, 轉頭向床里低泣道:「便沒事……往後, 定州城裏哪裏還有人家肯要她?」

    &人!」鄭媽媽提了一聲,見吳氏像嚇到了,立馬要壓低聲音道:「二娘子再不濟,還有蘇府做後盾!這定州城裏不嫁人開了女戶的也不是沒有,憑二娘子的脾氣本事, 你還怕有人欺負得了她?」

    吳氏低泣不語, 於她有限的見識里,女子最終的歸宿還是嫁人, 若嫁不了人,那便是沒有好下場了。

    鄭媽媽正不知如何勸她, 蘇令嫻溫柔的聲音便從外室飄了進來:「母親身體可大好了?」

    翠縷細細地回了什麼兩人聽不真切, 腳步聲已近了內室, 蘇令嫻一身銀霓紅細雲錦齊胸襦裙, 外罩狐皮小坎肩, 一臉擔憂地走了進來。鄭媽媽眼毒, 一眼就認出那是吳家年前剛送來的唯一一件狐皮小肩,據說是京畿時興的樣式,每一簇毛尖都瑩潤潔白,夫人一直捨不得穿,壓在箱底打算等二娘子及笄做嫁妝的,沒想到竟是便宜了她。

    鄭媽媽大喇喇的目光讓蘇令嫻手縮了縮,她撫了撫坎肩上的白狐毛,才赧然笑道:

    &在是對賬之時看到了太歡喜,嫻兒便忍不住往身上套了套,沒想到被阿爹見了,就直接賜給嫻兒了。」

    &錯!」蘇護一臉郁色地踏進房來,「是我做了主的。你這做母親的,莫非連一件衣服都捨不得給女兒?難怪麗兒要跟我哭訴你時常短了她的用度!」

    吳氏一句話沒說,便被扣了頂大帽子,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直視蘇護:「老爺!」

    鄭媽媽嚎啕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哭訴:「老爺冤枉啊!夫人自嫁入蘇府,一直兢兢業業,將蘇府上下打點得妥妥噹噹,便大娘子和小郎君的用度也與嫡出一般無二,絕無短處,一切來往皆有賬目可尋,大娘子可對?」

    蘇令嫻艱難地點了點頭,扯了扯蘇護的袖子:「阿爹,母親不曾短了女兒的。」蘇護面色這才緩了緩。

    &於夫人為二娘子及笄準備的坎肩,您給了大娘子,夫人可一句話都沒說,都怪老奴看衣裳眼熟多瞟了幾眼,讓大娘子不快,老奴這就給大娘子賠罪。」

    鄭媽媽跪下「砰砰砰」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從外飄了進來:「鄭媽媽,你起來!」

    蘇令蠻大步流星地從外走了進來,臉色鐵青地看着蘇護,吩咐道:「鄭媽媽,你起來,這等人,你跪他作甚!」

    &蘇護的怒氣剛緩下去,又急遽升高,伸手一掌便颳了來,風聲呼呼,可見其高漲的怒意。蘇令蠻一把捉了住,似笑非笑道:「阿爹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

    &負了阿娘,然後還要拿阿娘身邊的僕人出氣是麼?」

    &蘇護欲抽回手,卻驚詫地發覺腕間禁錮着的一股巨力,讓他動彈不得,面色不由脹得通紅:「放手!」

    蘇令蠻猛地鬆開手,蘇護一個趔趄,直接跌在了榻旁的椅上。

    鄭媽媽見蘇令蠻回來,心中不由大定,乾脆利索地起身站到了床旁,吳氏卻激動地撲出了床沿,一把揪住了蘇令蠻的衣角:「阿蠻,阿蠻,我的阿蠻,你終於回來了,阿娘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令蠻紋絲不動,左手輕輕拍了拍吳氏的手,頭也沒回道:「阿娘,我的事,待會說>

    吳氏眼淚婆娑地收回手,被鄭媽媽扶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蘇護被這一跌,將勢氣跌了一半,但怒意卻如澆了油一般,幾乎要:「你這不孝女,我要開你出籍!」

    &爹,你確定?」

    吳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老爺,不可以!」

    蘇令嫻嘴角一翹又瞬間捋平了:「阿爹,二妹妹必不是故意的,二妹妹,快,與阿爹道個歉,他便會原諒你了。」

    蘇令蠻沒理這慣愛調三弄四的大姐姐,只嘴角露出了嘲諷的弧度:

    &爹,這除籍之事,你一人說了可不算。不如你我先去尋平阿翁說說看,你是如何寵妾滅妻,奪了阿娘的嫁妝讓姨娘管家之事?」

    蘇令蠻此時的氣勢,簡直可以算氣吞山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巧心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二娘子,暗中贊了聲。

    蘇護噎了噎:「吳氏教女無方,以致你夜不歸宿,成了定州城裏的大笑柄,如何不能奪她管家權?!就是她懦弱無能,管家無度,才致我定州蘇府面上無光!」

    &阿娘有種種不好,可也沒有奪了主母嫁妝給姨娘管的道理!」

    &便有做女兒的質疑父親決定的道理?!」

    蘇令蠻簡直是氣笑了,她突然發覺眼前這個男人不僅貪花自私,涼薄無能,還擅長強詞奪理,難怪能當了從司簿,筆桿子想來很厲害。

    &爹,」她柔聲道,蘇令蠻本就一副鶯啼的柔嗓子,平日聽着受用,可如今這般刻意軟聲,卻讓蘇護渾身打了個激靈:「你知道阿蠻的性子不大好。若阿爹執意要將阿娘的嫁妝奪了,那阿蠻只好去敲一敲城守府衙的大鼓,好叫太守知曉阿爹這齊家的本事。」

    &不知,到時候阿爹丟了從司簿的位置,可會記恨女兒?長安的鄂國公府,可會恨阿爹為他國公府蒙羞?屆時阿爹和女兒一起被除了籍,那情景想來好玩得很。」

    &蘇護揮袖:「你不敢!」

    蘇令蠻噗嗤一聲笑了,像聽到了極好笑之事:「阿爹可以試試看,看阿蠻到底敢不敢?反正阿蠻如今也嫁不到好人家了。」她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見蘇令嫻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看戲,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她身上的狐皮坎肩,笑道:

    &姐姐,這可是阿娘特地留給我的東西,如今正主沒如您的意死在外頭,是不是該物歸原主了?」

    蘇令嫻愣愣地看着她,發覺第一回看不懂這二妹妹的心思。

    她名聲不好,好似也不大在意;阿爹怒斥,她亦不放在心上,照往常早該是泫然欲泣又笨手笨腳地離開了,這回……

    蘇令嫻下意識地掙扎,卻還是被一股蠻力將狐皮坎肩剝了下來,露出裏頭薄削的半臂。她摩挲了下肩膀,怔忪道:「蘇令蠻,你瘋了。」

    蘇令蠻將坎肩丟給了鄭媽媽,鄭媽媽眉開眼笑地接住了,在聽到蘇令蠻一句話又僵住笑:「鄭媽媽,燒了。」

    &娘子,這坎肩……好好的,作甚去燒它。」

    &了。」

    蘇令嫻難看至極,面色立時變得鐵青。蘇護被這蠻不講理的二女兒鬧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差點沒暈過去,指着她半天沒說出話來。

    蘇令蠻卻不肯放過他,「阿爹,平阿翁約莫快到了,我早已派人將這幾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翁,你不如想想看如何安撫族裏,讓他們知曉你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將家事理一理利索再說。」

    平阿翁原名蘇平,耄耋年紀,如今算是族裏輩分最大的,處事公正,掌蘇家族長多年,最恨這亂家之事。

    蘇護臉上怒意勃發,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兒竟然反骨至此,將老族長也請了來,當下顧不上其他,喊着「青竹」便匆匆地往外院花廳而去。

    &媽媽,」蘇令蠻歡快地朝外喊道:「你去將麗姨娘提了來,我這便將這敢覬覦主母嫁妝的不肖姨娘提腳給賣了!」

    &令蠻,你敢!」蘇令嫻拍桌而起,「姨娘為蘇氏開枝散葉,孕育子女,豈是你說賣就能賣的!」

    花媽媽也小步子走進了房內,滿臉為難:「二,二娘子你這着實為難老奴了,這……這老奴也不敢啊。」

    蘇令蠻柳眉倒豎,將袖子往上一擼:「麗姨娘覬覦主母嫁妝之事確鑿無疑,是禍家的根源,亂族的苗頭,大姐姐,你以為平阿翁來了,你姨娘還有的活路?」

    蘇令嫻軟了下來,她承認這一步她走得急了:「二妹妹且稍安勿躁,我這便讓麗姨娘將母親的嫁妝一同還來,必一分不少。」

    蘇令蠻晾了她一會,才道:「麗姨娘肯將嫁妝還來最好,不過我阿娘最近病了,這掌家之事,怕還是要姨娘多費心了。」

    蘇令嫻面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硬着頭皮應了下來,匆匆出了門。

    冬月里的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經過一夜,青磚路面上已是積了厚厚一層,木屐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一個壯實的中年婦人步履飛快地往正房奔去,一邊跑還一邊吩咐:「丁香!外邊這麼冷,怎麼不幫夫人把帘子放下?」

    丁香嘟囔着嘴要將帘子放下,卻被一面目娟秀的婦人阻了,「無妨,鄭媽媽,是我讓丁香打着的。」

    &喲,夫人快進去快進去,別二娘子沒事,你卻凍出個好歹來!」鄭媽媽忙慌地換了木屐,扶着吳氏進了房。

    &蠻如今可好些了?」

    吳氏欲言又止,「老爺……可曾去看過?」

    鄭媽媽暗中嘆了口氣,夫人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過柔順。二娘子如今都這般模樣了,她還在乎那沒心肝的老爺。

    &娘子剛醒,這不,老奴我就給你報喜來了。」

    &蠻醒了?」吳氏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團團轉道,「翠縷,將桌上的什錦糕帶上,阿蠻愛吃。鄭媽媽,隨我一同去看看阿蠻。」

    &哎,夫人,地上滑,你慢着些。」鄭媽媽連忙喚丁香將前些日子舅老爺送來的雪狐大麾給夫人披上,一堆人穿了木屐,匆匆往左近的攬月居而去。

    攬月居內一片靜悄悄的。

    吳氏在下人的伺候下脫了木屐,羊皮小靴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不自覺地放輕腳步,穿過花廳,巧心守在閨房門口施了一禮,「夫人。」

    &娘子可還好?」

    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響吵醒了蘇令蠻。

    她安靜地躺在柔軟馨香的被褥里,隔着層層幔帳,隱約可見母親領着一行人匆匆趕來,狐皮麾白得發亮,刺得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蘇令蠻懵里懵懂地還沒回過神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一睜眼,她又變回了那個胖乎乎的醜丫頭了?

    屋裏火牆燒得正暖,蘇令蠻翻了個身,掀了掀被窩想散些熱氣,一垂眼,又見到白蘿蔔似的胳膊在眼前晃悠,手肉呼呼地還能看到一個個小坑。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腕放到嘴裏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記完全沒留手。

    &的一聲,蘇令蠻徹底清醒了。

    哪還有什麼見鬼的重生。她仍然還是定州城裏那個胖乎乎的蘇令蠻,一個被親表哥退了親的醜丫頭。

    什麼錦心繡口,仙姿佚貌,通通都是做夢!

    熏被的銀香球被她腳一踢,直接「骨碌」一聲落了地。

    巧心掀開帳幔,吳氏淚眼汪汪地站到床旁,覷了眼她手腕上深深的牙印,哭道:「阿蠻,你再想不開,也不能虐待自己啊。」

    鄭媽媽也在一旁默默垂淚。她家二娘子着實命苦,竟然被一個商賈之家退了婚,往後定州城裏要些臉面的家族,誰還會來提親?這該死的殺千刀的吳家,真太不是東西了。

    蘇令蠻側眼看了看窗外,「阿娘,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時過半了。」

    吳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蘇令蠻的臉色,深怕刺激了她似的,「阿蠻,餓不餓,你都睡了三日了。」

    &日?」蘇令蠻這才發覺吳氏眼下一片青黑,眼珠子熬得都凹了進去,憑空憔悴了許多。「阿娘一直守着我?」

    &也沒有。」吳氏垂眼,接過巧心遞來的漱口水,扶着蘇令蠻漱了口,才道,「晚間是讓鄭媽媽守着的。大夫說了,你這是氣血攻心,睡一覺就好了。」

    沒料到,這一覺,竟一連睡了三日。

    蘇令蠻恍然。她只記得,接到鎮表哥要退親的消息,她急匆匆趕往大堂,後來……

    後來就不記得了。

    &心,將小廚房燉着的燕窩拿來。」

    巧心脆生生地應了聲,吳氏接過鄭媽媽遞來熱好的巾帕,扶着蘇令蠻給她淨了臉,才輕聲道,「阿蠻,退親這事,都怪阿娘。」

    &阿娘有何干係?」蘇令蠻皺了皺鼻子,大大的面盤子上,眼睛擠得眯成了一條縫,看着非但不可愛,反有些粗野的刁蠻。

    &初是大舅母上趕着讓阿娘將阿蠻定給了鎮表哥,為何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阿蠻還有一年就要及笄的時候說?」

    &表哥明明說過,阿蠻很可愛,為何還要退親?」

    鄭媽媽卻注意到了蘇令蠻置在被上的手顫了顫,知道她並不如話中那般強勢,心下恨那姓吳的有眼無珠。

    &大舅舅他,也不容易。」吳氏語焉不詳,面色羞慚,「阿蠻,還是莫要計較了,好麼?」


    蘇令蠻不可思議地看着吳氏,「阿娘,你可是我阿娘,你站哪邊的?」

    她背着一個被商賈退親的歷史,往後好人家都不會娶她做新婦子,不然就是連商賈之家都比不上。難道連計較一聲都不行?

    吳氏張了張嘴,「可>

    蘇令蠻失望透了,她知道阿娘向來逆來順受慣了,可沒想到在女兒這事上,她的第一反應也是忍一忍。她突然前所未有地羨慕起夢裏的自己,夢裏的娘親雖然也柔順,可若女兒受了傷,就算是拔刀她亦是肯的。

    吳氏被她的眼神鎮住了,喉嚨口像塞了塊石頭,堵得很。

    &了,阿娘,你這幾天累了,先去睡吧。」蘇令蠻壓下心底竄上來的不知名情緒,勉強笑了笑。

    正當吳氏張口欲言,門帘被急急地掀了開來,一道裊娜的身影裹着碎雪式的寒意大喇喇走了進來,蘇令蠻被激得打了個噴嚏,臂膀上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疙瘩。

    鄭媽媽、翠縷等人的面色不由一凝。

    蘇令蠻瞪着麗姨娘,「麗姨娘你這是作什麼?」

    話音剛落,蘇令嫻就匆匆追了進來,臉上還帶着疾跑的紅暈。她拉住麗姨娘羞赧地朝吳氏和蘇令蠻笑笑,飽含歉意道:「母親,對不住,姨娘是聽說二妹妹醒了,便過來看看二妹妹的。」

    室內暖黃的光落在蘇令嫻一身,仿佛憑空為她鍍了層柔光,襯得她更是面容姣好,眉清目秀。

    蘇令蠻眼睛被刺痛,立刻轉開了視線。

    對這個大姐,她素來不喜歡,也並不吝嗇表達自己的不喜歡。蘇令嫻越是周到,越是完滿,她便越不喜歡。

    定州城裏有句話,「蘇府大娘美嬌娘,蘇府二娘母夜叉」,說得便是她們。

    吳氏好脾氣地笑了笑,「無妨,你們有心了。」

    &非老爺昨日非拉着我……」麗姨娘掩嘴笑道,「今個妾來得還要再早些的。」她一身大紅蓮紋散花煙羅裙,腰間盈盈一束,更襯得其身段窈窕,就是生了兩個孩子,依然別有風情。

    吳氏訕訕一笑,諾諾不語。

    蘇令蠻恨鐵不成鋼,猛地捶床坐起,「麗姨娘,你區區一個姬妾,誰給你的膽子着紅裳來我阿娘面前炫耀?」

    麗姨娘描摹得艷紅的唇勾了勾,斜了眼吳氏,「夫人不會介意的,對吧,夫人?」

    麗姨娘是蘇護乳母的女兒,伴着蘇護一起長大,在其十六歲時兩人便勾着滾到了一處,與西廂房那些個姬妾不同,兩人很有些情誼,蘇護唯一一個兒子就是出自她肚子。

    吳氏被家裏教導的柔順貞靜過了頭,對上麗姨娘這等潑辣的,只學會了一樁事>

    百忍成精。

    她溫柔地笑了笑,「是,不過一件紅裳罷了,阿蠻你不要任性。」說着,還撫了撫蘇令蠻的腦袋。

    原本亂翹的頭髮被揉得亂蓬蓬的,蘇令蠻氣悶地別開腦袋,趕起人來,「麗姨娘,大姐姐若是看過了就請回吧。」

    她以後,永遠永遠也不要做阿娘這樣的女子。

    &等,妾聽說……吳家與阿蠻的婚事退了?」

    麗姨娘憂心忡忡地問道,眼裏卻快速地滑過一抹幸災樂禍。蘇令蠻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大娘子。她失望地發覺,她那庶姐依然很周全。

    蘇令嫻怨怪地扯着麗姨娘的袖子,低聲道,「姨娘,你快別說了。」

    &姐姐,不用你假好心。」從一個妾氏口中提出的退親,讓她既羞且臊,見麗姨娘幸災樂禍的眼神,蘇令蠻被激怒了,「莫非麗姨娘以為吳家退了婚,就輪得到你女兒了?」

    &大舅母眼高於頂,恐怕還看不上你的好女兒。」

    蘇令嫻滿面緋紅,無措地看着蘇令蠻,擺手道,「二妹妹,你誤會了,我對鎮表哥,絕無此意。」

    &蠻!你怎麼可以怎麼說你大姐姐?」

    一聲暴喝從門口傳來。

    一藍袍男子鐵青着一張臉走了進來,留着一簇鬍子,頗有威儀——正是蘇府的男主人蘇護。他厭煩地向拔步床方向看了一眼,「向你大姐姐道歉!」

    蘇令蠻的後悔像潮水一般,被這聲斥責給迅速喝退了回去,她倔強地看着蘇護,一言不發。

    &歉!」

    蘇護看她倔着,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蘇令蠻眼裏起了一層霧,面色白得嚇人。

    在她與大姐姐之間,阿爹永遠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呵斥自己,好像篤定了犯錯的只會是她,小到分發的綢緞,大到打破的花瓶。有時明明是大姐姐的錯,但阿爹從來不給她分辨的機會,給她的,永遠是冷臉。

    蘇令蠻以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了,但不知怎的,自做了那個夢後,她便覺得難以忍受了。

    &爹,你怎麼不問一問,便要讓我道歉?說不定不是我的錯呢?」

    鄭媽媽心疼地看着她,二娘子啊,這人心偏了,可是正不回來的。

    蘇護欣慰地看着一旁亭亭玉立的大女兒,這才像他的種,不由分說道,「我在外面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大舅母看不上嫻兒,可對?」

    &蘇令蠻欲爭辯,卻只對上蘇護厭惡的眼神,頓時失語。

    是了,她阿爹從來看不上她,從來認為城牆上的一坨泥巴都比她強,比起大姐姐的美名,她一直是給蘇府抹黑。

    蘇令蠻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素綾的白衣柔軟地裹着她白乎乎圓滾滾的身體,遠遠看去,像一隻可笑的鴨子。她三日不食,早已手軟腳軟,身體裏有一股意志撐着她,蘇令蠻走得很認真,抬眼近乎偏執地對上蘇護的雙眸,問他:

    &爹,我睡了這麼久,你有沒有來看過我?」

    蘇護狼狽地別開眼睛,粗聲道,「不過是睡一覺,有什麼好看的?」

    &阿爹今日為何又來了?」

    蘇令蠻的認真,讓蘇護心底不太舒服,他不耐地打斷她,「阿蠻,你究竟想說什麼?」

    蘇令蠻失神地看着他,慢吞吞道,「我睡了三日,阿爹不曾來看過一眼問過一句。今日好不容易來了,卻又為了大姐姐訓斥我……那還不如不來。」

    蘇護氣結,猛地拍了下桌,茶盅的茶撒了一半在手上,他不耐地甩手,就像也要將蘇令蠻甩掉一般,冷聲道,「犯了錯,你還有理了!」

    蘇令蠻直挺挺地站着,梗着脖子,許是那個夢太清晰,她晃了神,隱約能看見阿爹笑嘻嘻地颳了刮她鼻子,摟着她親昵地笑道:「我的阿蠻永遠都是對的。」

    她似乎隱隱約約知道,那個夢是什麼了。

    蘇令蠻滿不在乎地揩了下眼睛,這沒什麼,她往後再也不要在乎阿爹了。

    正在此時,花媽媽快步走了進來,見房裏聚着這許多人,屈了屈膝道,「拜見老爺,夫人。」

    她是吳氏的陪嫁,一直管着內院的差事,蘇護認得她,應了聲道,「你來此何事?」

    花媽媽往吳氏那看了眼,才道,「大舅老爺帶人賠罪來了,人就在花廳。」

    妖嬈蘇令蠻是沒見着,三樓陳設並不出奇,甚至可以說有種樸素的清雅。

    當先映入眼帘的是東花廳,臨窗是一張紫檀木長桌,邊角因年代久遠掉了點漆,几上書冊隨意地攤開着,硯台半干,筆架上一支細羊毫松松掛着要掉不掉,看起來像是主人匆匆出門未及收拾的模樣。

    典型的待客之地。

    蘇令蠻視線匆匆掃過,並未發覺酒壺之類的物品,便又穿過花廳向里,並排兩間廂房,走廊牆壁上隨意地掛着些許書畫,看似並不珍貴,但蘇令蠻一眼掃去,卻是越看越心驚。

    這裏每一副字或畫,都是當世或前朝大家所書,每一樣拿出去,都是價比千金之物,可現在就這麼凌亂地陳列着,帶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好像在調侃:呶,拿去,我還有很多。

    蘇令蠻不免佩服起建這座酒樓之人的七竅玲瓏心了。

    世上真名士可謂不多,但自命不凡之人卻數不勝數。

    人生在世,有些本事的總希圖在身後留下一番名號,有這麼一座可以算得上「遺世獨立」的酒樓在,又何愁名士不來?不是所有人都是隱士,便是真隱士,或也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光——這樣累積起來的佳作,幾乎可以以海量計了。

    蘇令蠻推開第一間廂房,發現果是一間庫房,壁櫥都做了除濕處理,空氣中儘是書畫放久了的塵氣。如此之地,自然是不能存酒的,蘇令蠻意不在此,又匆忙推門出去,開了第二間廂房。

    一間正經的休憩間,蘇令蠻順手掩住了門。

    空氣中似乎還散着淡淡的檀香,青綠色賬縵,一水的紫檀木桌椅到配套拔步床,陳設簡單不失雅致。博古架上放着一隻古樸的陶隕,看得出是主人心愛之物,邊緣都摩挲得有些掉了色。

    床、榻、香爐、博古架、書桌,插屏等等,蘇令蠻一一看去,都未能發現儲物的東西,她不由得有些泄氣,心中起了念頭:

    莫非那酒,當真存到了什麼地下酒窖之類的地方?

    蘇令蠻顛了顛手中的青銅長鑰,猶不死心地四處探看,直到床架子後離地約三寸之處,摸到了兩個孔洞。她心中一顫,連忙矮下身子,幾乎是趴在地上才看清了,堪堪將長鑰的兩腳對着兩個孔洞,小心翼翼地插了進去。

    黑壓壓的雲層擠進來,室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靜得似乎能聽見心臟在胸腔狂跳,蘇令蠻深吸一口氣,趴在地面靜靜地等待。忽而一道刺眼的白光劃破沉寂的黑暗,緊接着,「轟隆隆——」大地轟鳴。

    蘇令蠻猛地一扭鑰匙,「卡啦啦——」混在劇烈的雷聲中,床架後的一道石門開了。

    ——居然是機關術?

    蘇令蠻看着石門慢慢地豁開一道可以容下渾身肥肉的縫隙,一個扭身,靈活地滾了進去。

    正在這時,廂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響起,劉軒懊惱地抱怨道:「蘇府那渾小子可真是混世魔王,竟然將我……」他頓了頓,沒說下去,只道:「今兒個真真不順,不提了。」

    蘇令蠻靜靜地趴在地上,一時不敢動彈。現下被逮在窩裏,只要等這天黑一過去,便能直接做個那被捉的鱉了——怕今日後,她又將引領定州一段時間的茶餘飯後,做大眾的楷模,民生的談資了。

    此時,她確實是不大擔心的。

    至多不過是丟回臉,蘇令蠻自問除了這滿身的肥肉,她旁的不多,一副鐵皮銅心還是有的。

    黑黢黢的房間裏,劉軒沒有點燈。

    他摸着黑坐到了長榻旁的木椅上,翹起二郎腿,看着坐在書桌後,隱在暗處仿佛要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人,說道:「消息屬實,你打算……怎麼做?」

    &他身為……」那人隱去了話頭,頓了頓又道:「尸位素餐,禍水東引,害得長郡、奉天兩郡成了突厥的天然糧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說,該怎麼做?」

    蘇令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恩公?

    她發現自己再一次毫無障礙地認出了那管聲音,如冰擊玉碎,朗而清。蘇令蠻捂着嘴巴,避免自己發出聲音。

    密集的雨點瓢潑而下,打在窗棱上,發出淅淅瀝瀝的響聲,劉軒起身,忽而眺向東城方向,嘆道:

    &起風了。」

    &過——清微,枉獨孤家大娘子對你痴心一片,說等就等了你這麼多年,你也真下得去手。」

    清微的聲音冷淡幾近於無:「與我無關。」

    &好好,世上女兒多痴心錯付,誰讓你偏生了顆石頭心腸呢?也不知將來,是哪一個妖孽降服得了你。」

    &遠不會有這一天。」

    清微顯然是不耐煩了。

    蘇令蠻趴在地上趴得全身發麻,又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白光一閃而過,清微驀地抬起頭:>

    目光如電,迅速落到床架子後。

    那裏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黑壓壓地張着大口。

    劉軒驀地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石門前,順手抽出陌刀,長刀口向里一把朝內砍了進去!

    風聲呼呼,來勢洶洶。

    蘇令蠻就勢一滾,人已從刀下滾出了石門,雙手一拉一放,劉軒一個踉蹌幾乎跌將出去,腳步驀地一錯站穩,陌刀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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