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逼視着他道:「當年你是受何人之命,設計害我?」
林山看了眼他,老實回道:「就是當年與我一起的黑衣人。」
「他是誰?何門何派?」
「這個,我也不清楚。」
「你身邊的黑衣人與當年那黑衣人是不是出自同一個門派?」
「不知道。」
風平橫眉怒道:「看來你是嫌命太長。」
「我說,我說。我現在是瞑羅門執事,我身邊的黑衣人都是我手下。至於當年那黑衣人是不是瞑羅門,我就不清楚了。」
「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風平摩拳擦掌。
「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是真實話。求求你,放過我。」林山的額頭冷汗涔涔,顫抖着連退數步,慌亂中看到納蘭雪,大喜道:「納蘭雪,你還活着,真好。你快求求他,饒我一命。」
納蘭雪冷哼了聲。
林山道低聲下氣地哀求道:「你別不管我呀,看在我喜歡你多年的份上,幫幫我吧。只要你一句話,一句話。」
納蘭雪頓時羞紅了臉,一個箭步沖了上來,連扇林山四五個耳光,「沒骨氣的東西。憑你也配喜歡我。瞧你這奴顏婢膝的樣,真讓人噁心,乾脆殺了,眼不見心不煩。」
林山抱頭驚呼:「別殺我,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殺你?我怕髒了我的手。」納蘭雪鄙夷道。
「是,別髒了您的手。小的這就滾了。」說罷,起身便往門外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風平苦笑着喝道:「誰准許你滾了?給我乖乖地退回來,動作快點。」
林山哪裏肯聽,眼見這是最後逃命的機會,怎會輕易放過。他已逃出了破廟,再不過數十步便可以拐進巷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是覺得已脫離了危險,他得意地笑道:「縱使你再厲害,也追不上我了。我別的本事沒有,論逃跑的本事,我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是嗎?」風平的聲音像是從鼻腔發出,冷得徹骨,「你自信過頭了。沒有我的同意,你如何能走得?」
霎時,風平手訣飛動,整個人踏着虛空掠去。不過片刻,已到擋林山身前。林山駭然變色,調轉身形欲往左側跑,虛空「嗖」的一聲,林山只覺得身子猛地吃痛,低頭看時,一支褐色的暗箭已穿透他的心臟。他的表情窒住了,僵硬如鐵,許久才擠出一句話來:「早,早知道告訴----告訴你,好了。」
秦兮然踏步出來,目光一掃,便看到一道黑影自楠樹枝頭落了下來,飛快閃進一條巷道,追上去時,早已沒有蹤跡。
「喂,別死,別死。快告訴我,他是誰?」風平搖晃着他漸漸發冷的屍體,歇斯底里地喊着。
納蘭雪心疼地抱住風平的頭,輕撫着,柔聲道:「他已經死了。別這樣,乖聽話。」
說罷,淚流了下來。
此時的風平已脆弱得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野獸,雙目呆滯無神,藏進納蘭雪的懷裏瑟瑟發抖。火兒似受到了驚嚇,遠遠躲在一邊,觀望着,一步也不敢上前。
返回來的秦兮然凝目望着納蘭雪懷裏的風平,心痛如刀絞,心暗道,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就這麼絕情地破滅在眼前,任誰都會瞬間喪失理智,心痛難忍。老天何其不公?為什麼給了他希望,又要殘忍地將其掐滅。
夕陽將最後一道餘暉灑在破廟的門檻上,秦兮然嘆息了聲,朝火兒招了招手,小傢伙欣喜地點了點頭,沖了過來,她蹬下身來,將火兒抱進懷裏,喃喃道:「不要怕,小傢伙。他只是心受了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平。天色不早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明日再作打算。」風平茫然地點頭,任納蘭雪牽引着朝巷道里走去。忽地似想起了什麼,她驚道:「差點忘了,還有高個。」
「高個,對。還有高個。走。快去找他。」風平瞬即醒了過來,當先一步,衝出了小巷。
夜風徐徐,刮過臉龐,帶來陣陣寒意。三道身影在這寂靜的黑夜裏疾行,尤其是當先一男子,滿臉焦慮之色,腳尖輕點着地面,踏出幾丈遠後,更是直接踏着虛空縱飛了去。已到虛幻境的修為,再不需藉助水寒飛行了,只要他願意,稍稍調轉真元之氣便可任意翱翔於天空。
「為什麼,為什麼?」
那發自胸腔歇斯底里般的嘶吼在黑夜裏久久迴響,秦兮然、納蘭雪暗叫不好,腳下步伐更快了些。不多時,兩人趕到了。
「高個,高個死了。」納蘭雪失神道。
「想不到,還是晚來了一步。只是他該怎麼辦?」秦兮然滿目哀傷與不忍。
「是誰?到底是誰?」風平起身發瘋似地轉着圈,散亂的目光四下搜尋着。
「我們還有機會。暝羅門。只要找到它,或許還能找出真相?」秦兮然提醒道。
「是啊,還有機會,還有機會。我們這就去找?」他散亂的眸光里凝出一點生氣。深吸了口氣。
納蘭雪勸道:「還是明日再找吧。眼下已夜深,也找不出個結果。今日好好歇息一晚,明早天亮便出發,想必也不會遲。」
風平想了想,道:「好吧。」
次日,黑夜的幕紗還未褪去,早起開市的人們還在店鋪門口半眯着眼張望,風平三人已梳洗好了,結了房錢,匆匆出發了。
「這樣吧,為避免再叫人捷足先登,我們三人兵分兩路。我先御空去尋,你們兩人四下打聽,若是誰先找到,便喚傳信鳥傳信給對方。」說罷,風平御空飛了去。
納蘭雪斜瞟了眼秦兮然,冷聲道:「走吧。」
秦兮然靜默不語,當先踏步行了去。納蘭雪急聲道:「喂,等等我。」
「什麼暝羅門?沒聽過,沒聽過。」老婦人擺了擺手道。
納蘭雪又問了數十人,皆是擺手、搖頭不知。遠遠望見秦兮然走了過來,兩人相視無奈地攤了攤手。
納蘭雪道:「到底有沒有暝羅門?會不會是那林山為騙人,編的瞎話。」
秦兮然冷然一笑,搖了搖頭,又走入人群中,拉着路人耐心尋問。
風輕雲淡,秋意漸濃。一路風塵的風平情緒有些低落,兩日來,他幾乎找遍曲城每個角落,尋訪大小宗派數百,唯獨沒聽說過什麼暝羅門。當日跟隨林山的一群黑衣人也徹底沒了蹤影,暝羅門猶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突兀的出現,又憑空而逝,若不是林山當日被迫說起,或許誰也不知這世間還有個暝羅門。只是這暝羅門到底存不存在?風平不知,尋訪多年,好不容易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近真相,眼看就要揭開那背後之人的面紗,卻又在不知不覺間離他遠去。無形中,似有一雙手操控着這一切,令他又一次迷失在了尋訪的迷霧中。
「到底是誰暗中操控着這一切?到底是誰殺了我全家,為什麼?到底為什麼?」風平心中有千種疑問,萬般不甘,又該與何人去說。
世事肆,前廳。
蕭青道正獨自飲酒,神情清冷,雙目黯然失神,身形似乎消瘦了許多。大廳熱鬧非凡,人來人往,歡聲笑語,推杯換盞,唯獨不見那蒙面女子。這已是第十日,她似在有意躲他。他卻固執的以為這是對他的考驗。
白須老先生今日說的故事,主人公依然是風平。且說,那日甘泉鎮二戰萬獸之王勿騰,玄虛門天才弟子秦兮然使出無上劍訣-----九天玄雷剎,擊殺勿騰,徹底奠定了勝局之後,正道各派紛紛離去,這風平卻是辭別了師父,帶着秦兮然、納蘭雪兩女去了神州,尋找當年滅他風家滿門的仇人。
中年胖子盯着身旁麻衣老者,好奇道:「早聽說,這世間還有個神州,那風平便是出生在那裏?只是這神州真存在嗎?若是真有神州該如何去呢?」
老者笑道:「無風不起浪,既然總有人提及,想必這神州是存在的。」
中年胖子又道:「那該怎麼去呢?」
老者故作神秘道:「告訴你也行,千萬別告訴別人哦。」
中年胖子替老者倒滿酒,拍着胸脯保證,「打死也不說。」
老者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附下身來,道:「據說,在雲西河有條支流小河名界河,這界河裏有座橋樑可通往神州。」
「倒很想去神州看看。」中年胖子神往道。
「可沒這麼簡單?據說這界河之水極其寒冷,人根本沒法入水。但凡下水者非死即傷。」
中年胖子不以為然,「那風平幾人又是如何過去的?」
老者搖頭道:「這就不知了。或許,藉助了它物。」
「那會是什麼?」中年胖子興致盎然道。
「血陽草,誰知道呢。」老者攤了下手道。
「血陽草,真的?」
輕瞟了眼中年胖子,老者哈哈一笑,話峰一轉,道:「自然是老夫騙你的。」
「那界河?還有界河中的橋樑?」
老者大笑道:「也是騙你的。老夫喝多了,隨意杜撰的。不過是為圖一樂嘛。」
「哎,李老-----------」
「原來你在這裏。」
突然響亮一聲,驚動了屋內眾人。眾人紛紛將探尋的目光落到門口那女子的身上。頓時,驚嘆聲四起,這女子的容貌生得如此美艷動人,引得不少人屏住了呼吸,怔了又怔。只是所有人並未能入得了她眼,她的目光從進門一刻起就釘在了蕭青道的背影上。他轉過身來,注視着她,微微一驚,片刻後,才穩定心神,故作不悅道:「你怎麼來了?」
「怎麼又偷跑出來了?」她微皺着眉頭,反問道。
「你應明白。」他轉過身去,倒了杯酒,送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
終於,她走到他身邊,輕移蓮步,駐到他身前,微低着頭望着他,柔聲道:「十年未見了,有沒有想我?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裏,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有件事,我不想瞞你。」他頓了頓,「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什麼?」晴天忽地一聲響雷在她心頭炸裂。等了十年,迫不急待地來找他,竟然會是這樣的一種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