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武林大會的召開還有五天。眾人卻餓了三天了,剛開始還可以喝茶。到了第二天,無俗便說水裏也有了毒,喝不得。眾人便干坐着,吃不得,喝不得,便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無塵和司馬成風卻仍舊對弈,面色如常。
&12288;&12288;又是黃昏,林大陸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忽然間想到什麼,醒了過來,一拍桌子:「我想到了。」眾人被他所驚,均看着他。林大陸道:「我想起後院有一小塊菜園子,裏面的菜自然沒毒,咱們直接吃菜,豈不是好?」
&12288;&12288;這些都是武林豪傑,要是換作以前,自不會吃生菜。但此刻毫無辦法,只得點頭。於是林大陸、無俗、柳青青三人便又去後院。後院果然有菜園,林大陸當先奔去,有幾棵西紅柿,果子已紅了。他忍不住,摘了一個便放進嘴裏,有拳頭大小的西紅柿,被兩口便吃了。他似乎已經不再擔心是否有毒。
&12288;&12288;無俗苦笑,林大陸已摘了幾個西紅柿抱在懷裏,道:「我先拿去無塵道長和司馬前輩,我吃了也沒事,想必的確沒事。」無俗略皺眉,林大陸已快步離開。柳青青亦蹲下摘了兩個西紅柿,遞一個給無俗,道:「你看怎麼樣?」
&12288;&12288;無俗將西紅柿放在鼻下,緩緩說道:「有點怪。」他咬了一口,道:「還是有點怪。」柳青青見無俗已吃了,知道沒毒,便自己也咬了一口。此刻便是吃平時最不喜歡吃的菜也是美味佳肴了。問道:「什麼有點怪?」
&12288;&12288;無俗道:「你和林捕頭認識多久了?」
&12288;&12288;柳青青道:「三年。」
&12288;&12288;無俗緩緩點頭,道:「他平時為人如何。」已吃完一個西紅柿,又吃第二個。
&12288;&12288;柳青青道:「為人很好。資歷比我老,但我當了總捕頭,他也絲毫不生氣。為人沒有架子,跟誰都能夠打成一片。在衙里極有人緣。」她皺了皺眉,道:「你是懷疑他?」
&12288;&12288;無俗道:「本該屬於他的總捕頭,被你搶了。他絲毫不生氣,倒的確是個慷慨大義之人。他家裏很有錢?」柳青青搖頭道:「這倒不是。他是窮苦農家出身,不知道哪裏學了一身武功,為人聰明仗義,從一個小捕快做到了副總捕頭的位置。我們的俸祿不高,他哪裏來的錢。」
&12288;&12288;無俗道:「那這宅子······」
&12288;&12288;柳青青笑道:「這宅子是他丈人送的,他丈人可是成都的富商。初時他還不同意,認為這是吃軟飯。後面沒辦法了,這才和媳婦一起搬了進來。但一窮一富,和他丈人沒什麼來往。」
&12288;&12288;無俗道:「那麼按理說,他自己應該沒錢,丈人給了一座宅子,也不會再給別的。畢竟是女婿,而不是兒子,你說對不對?」柳青青點頭。
&12288;&12288;二人吃了幾個西紅柿,也摘了幾個,往回走。無俗道:「他的書房掛了一副字,你可看見?」柳青青點頭:「那是王羲之的真跡。雖不似《蘭亭序》般有名,想必也值些錢。」無俗看看四周的房子,道:「那副畫若拿去換錢,可以買這樣的三個宅子了。」
&12288;&12288;柳青青若有所思。
&12288;&12288;無俗道:「你最值錢的東西放在哪兒?」
&12288;&12288;柳青青道:「我家有個密室,最值錢的東西自然放密室了。」
&12288;&12288;無俗道:「那便是了。林大陸有這麼大一座宅子,想必也會有個密室的。他最值錢的東西,也會放密室里的。那麼書房那副字便不是最值錢的。甚至可以說,這幅字在他這裏,根本算不得值錢的東西。」
&12288;&12288;柳青青緩緩點頭,眼睛已開始泛光。
&12288;&12288;無俗道:「那天的油條,明明沒毒,他拿了到花廳便有了毒。他已經餓極了,自然是跑進花廳的。憑他的武功和腳力,奔起來想必也很快的,如何會有人下毒?」
&12288;&12288;柳青青點頭。
&12288;&12288;無俗道:「答案只有一個。」
&12288;&12288;柳青青正色道:「下毒的便是他自己。」
&12288;&12288;二人對視,忽然想到極為恐怖的事情,便施展輕功奔向花廳。無塵和司馬成風自然也是很餓了,任是什麼人,就算武功再高強,三天不吃不喝也必定是餓極了。林大陸拿了西紅柿奔向他們時,他的嘴裏還嚼着西紅柿,含糊不清的說:「無俗道長說這東西沒毒,你們先墊墊肚子。」
&12288;&12288;二人便開始吃西紅柿,林大陸則坐在椅子上開始歇息,揉着吃撐的肚子,看着無塵和司馬成風吃。他笑得連眼睛也眯成一條縫,似乎極為滿意。於是忍不住用手輕輕敲打桌子,嘴裏哼着小調。
&12288;&12288;無塵忽然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12288;&12288;林大陸一愣,問道:「你聽過?」
&12288;&12288;無塵點點頭,道:「似乎是苗疆一帶的民謠,年輕時聽過。想不到林捕頭也會。」他吃西紅柿的速度便放慢了,問道:「還未請教,林捕頭是哪裏人?」
&12288;&12288;林大陸笑道:「便是本地人。」
&12288;&12288;司馬成風放下半個吃剩的西紅柿,道:「太餓了,反而吃得不多。」
&12288;&12288;無塵手裏拿着半個西紅柿,說道:「興許是我們兩個年紀大了。」司馬成風撫撫鬍鬚,笑道:「那可不,人不服老不行啊。」無塵道:「年紀大了眼睛便花了,耳朵也不靈了。」
&12288;&12288;他似有意無意的看看林大陸,道:「眼睛花了,便看不清人的本來面目。耳朵不靈了,便聽不懂別人的口音了。以前我們走南闖北,什麼地方沒去過,各個地方的方言都懂一些的。唉,即便刻意隱藏方言,卻也改不了鄉音的。現在卻聽不懂了。」
&12288;&12288;林大陸微微一笑,道:「兩位都是世外高人,哪裏能服老。」
&12288;&12288;便聽屋頂忽然有人說話:「當然得服老了,年紀大了,體力便不足,加上餓了三天,大哥,你說,威震江湖的無塵道長會不會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12288;&12288;有六人躍下,落在花廳門口。
&12288;&12288;為首一人笑道:「那可未必,你們看,無塵道長和司馬前輩面色紅潤、臨危不亂,看着像是餓了三天的人?」另一人搖頭:「不像,不像。可要動起手來,估計就像了。」
&12288;&12288;司馬成風手裏捏着圍棋子,微笑道:「無塵道兄,你獨居武當後山十餘年,可能對江湖上年輕一代的人不太熟悉。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六位號稱中原六義,雖名號里有個義字,乾的卻是偷雞摸狗的事。」
&12288;&12288;無塵點頭:「有所耳聞。」
&12288;&12288;一人笑道:「想不到司馬前輩深居峨眉,也知道我們兄弟。了不起,了不起。」他走出一步,道:「我便向前輩討教幾招,還請前輩指點一二。」江湖上很少有人敢向司馬成風討教武功。但這人卻大放狂言,絲毫沒有把司馬成風放在眼裏。似乎司馬成風在他眼裏已是手下敗將。
&12288;&12288;司馬成風並未生氣,微笑道:「好。」
&12288;&12288;林大陸已大步走了出來,提劍在手,道:「不用前輩出手,我來教訓教訓這小子。」他已拔劍,拔劍手勢利落,也是用劍的好手。但對方那人只冷笑,也不把林大陸放在眼裏。
&12288;&12288;林大陸伸手指一彈長劍,嗡嗡作響,喝道:「敢在我府上撒野,當真是不想活了。」長劍「嗤」一聲刺出,出劍奇快。但劍至中途,忽然轉了方向,刺向司馬成風胸口。
&12288;&12288;他出劍快,轉劍更快。
&12288;&12288;江湖上能避開這一劍的已不多。司馬成風自是其中之一,但他餓了三天,此刻剛吃了半個西紅柿,體力未恢復。加上他面色已發黑,竟是中毒跡象。
&12288;&12288;他手指微抬,手裏的棋子打了出去,「當」一聲響,長劍已斷。林大陸手掌劇痛,把持不住,丟了剩下半截劍,往後跳開,手掌兀自被震得疼,竟是抖動得難以抑制。
&12288;&12288;但司馬成風這一用力,口裏吐出一口血來,竟是黑色的。
&12288;&12288;林大陸獰笑道:「想不到你中了毒還能使內力,了不起。但此刻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能任人宰割了。」
&12288;&12288;無塵緩緩說道:「下毒的人是你。」
&12288;&12288;林大陸還未說話,已有人高聲道:「不錯,下毒的就是他。」無俗和柳青青已奔了進來,護在無塵和司馬成風身前。無俗道:「其實我早該懷疑他了,我們在屋外買了油條,本是無毒,但經了他手,油條便有了毒。可不是奇怪?我們在菜園吃的西紅柿本無毒,他拿過來了便有了毒。」
&12288;&12288;他看着林大陸,便是毫無表情,說道:「你可謂是城府極深,你知道如果你背地裏吃東西,也會被我們懷疑,便跟着我們餓了三天。但你終於是忍不住,便故意告訴我們那片菜園,你先當着我們的面吃東西,讓我們以為西紅柿無毒。而我雖然餓了,辨毒的本事沒落下,你的確無法在每一個西紅柿都下毒。但你拿了西紅柿往後走時卻下了毒。哼。」
&12288;&12288;林大陸笑道:「是我又如何,難不成你有解毒之法?」
&12288;&12288;無俗搖頭:「沒有。」臉色一沉,道:「但我能殺了你。」手掌遞出,看似軟綿綿的一掌。林大陸知道無俗以前是武當掌門,武功自然高深,不敢怠慢,從身後一人腰間拔出長劍連使三招。他這三招一氣呵成,倒也的確是用劍好手,難怪可以在成都府混個副總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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