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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
下人們站在一旁,想勸又不敢勸,他們府上的大公子,脾氣可着實不太好,誰上前勸,是要被一腳踢出去的。
男子約莫是沒見過比自己還橫的人,一時間有些氣短,甚至還出於本能地往後退了退。
朱樉原本還心情不愉,此時見了男子的慫樣,倒是忍不住輕嗤了一聲,「怕什麼?」頓時連收拾的興趣都沒了。
男子為了挽回顏面,忙冷哼一聲,「去請父親前來做主。」說罷,男子忙又彎腰去拉安喜,「怎麼不起來了?方才是我不好,你不起來,我抱你了啊。」
安喜不高興地埋着頭,並不搭理他。
朱樉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道:「現在方來做好人。」
男子面露赧色,伸手將安喜抱了起來,「你老實說,這兩個人是從哪裏來的?」
下人見可算有了勸架的機會,忙道:「大公子,他們確實是老爺請來的。」
&可能,父親他……」男子的話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了。
陸長亭微微挑眉,看向了門外,「安老爺。」站在那裏的可不正是安父麼?安父攏着手,面上看不出喜怒,聽見陸長亭開口之後,安父方才出聲道:「長亭,這位是?」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朱樉。
竟是全然忽略了自己的大兒子。
而男子摸了摸鼻頭,什麼話也沒說,倒像是早就習慣了這般被忽略一樣。
&老爺,他是我的兄長。」陸長亭從善如流地應道。
安父面上這才浮現了笑意,道:「陸公子好。」
朱樉面色有些怪異,這是直接默認為他也姓陸了?朱樉壓下眼底的異色,倒是並未反駁。朱樉只冷淡地應了一聲,連多餘的目光都沒分給安父。讓朱樉低下高貴的頭顱可不容易。不是誰都能得他溫言細語的。
有些人高傲起來會惹人厭煩,而還有些人高傲起來,卻只會令人覺得氣質天成,本該如此。
安父暗暗打量了一眼朱樉,心底不由得一凝。安父不是個蠢笨的人,他自然能瞧出朱樉身上的不同,一番權衡過後,安父裝作了什麼也沒發現,笑道:「這幾日勞煩陸公子了。」
男子再一旁聽得頗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爹,你真讓他們來陪伴安喜?」
&友,不得再出言冒犯客人。」安父面色一肅,冷聲道。
原來安喜的大哥叫安松友,和安喜的名字實在是南轅北轍。
安松友閉了嘴,面上連半點不滿的情緒都不敢冒出來,可見安父在家中的威嚴。
安喜幫腔道:「是啊是啊。」
安松友捏了一把安喜的臉,口中卻是不敢抱怨。
安父的目光掃向了不遠處的桌子,他驚訝道:「這是……這是在教安喜認字?」這是安父着實沒能想到的,頓時喜色溢於言表。
安松友忍不住插了句嘴,「瞎裝什麼?誰都知曉我這弟弟連話都說不全,還認字……」
安父皺眉,回頭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再不閉嘴,今日便跪到祠堂去。」
安松友這才連忙閉上了嘴。
陸長亭嘴角勾了勾,倒是頗有兩分自豪,道:「安喜如今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安喜,背給他們聽一聽……」能不自豪麼?安喜能倒背如流,也算得上是他和朱樉的功績。
安喜緊張地對上陸長亭的目光,懨懨地叫道:「長亭……」
陸長亭知道,要讓一個長期生活在質疑、同情目光之下的人,迅速樹立起自信,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與安喜打交道這麼久,安喜對他已經形成了本能的依賴,只要陸長亭出言,安喜就定然會遵從。
陸長亭微笑道:「安喜,你今天很厲害。」
安喜臉紅地笑了笑,聲音細若蚊吶,>
倒背如流?簡直是在頑笑!安松友皺起了眉,道:「還是不要為難了……」誰知他話音剛落,安喜便張嘴道:「謂、謂語助者,焉哉乎也,孤陋、孤陋寡聞,愚蒙等誚,束帶矜莊,徘徊瞻眺……」初時因為這麼多人看着,安喜還有些緊張,到了後面,竟是背得越來越流暢了。
安松友都微微張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良久之後,安松友才道:「不對,這不是千字文……」
朱樉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再仔細聽一聽。」
安松友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再度仔細聽了起來,而這一聽,安松友是真的驚了,「……他、他倒着在背?」
陸長亭淡淡道:「我早就說過了,安喜能倒背如流,你偏不信。」陸長亭故意加重了「倒背如流」四個字。這可是實實在在,貨真價實的倒背如流啊。
安松友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都未能說出來,只是將安喜抱得更緊了些。
陸長亭知道他此時下不來台,也懶得再多看他一眼。
而安父神色恍惚了好一陣,方才回過神來,「……安喜……安喜,我怎麼也沒成想到,原來安喜也能有這樣一日!」安父越說神色越是激動,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開來,最後他忍不住轉身將安喜接到了懷中,好好地揉搓了一番安喜的臉頰,甚至還喜難自禁地親了親安喜胖嘟嘟的臉頰,「我安喜能有這一日!我日後死了也算安心了!」
安喜瞪圓了眼,「不死不死。」
安松友在一旁臉色變幻,許久才道:「爹說得不錯,安喜能有今日這般聰穎,日後倒也不必再為他憂心許多了。」
安父此時才看向了陸長亭和朱樉二人,他眼底激動的光到此時都還未消退,「多謝!實在多謝二位!若無長亭和陸公子,我這小兒子還不知是什麼模樣呢!」
朱樉閉緊了唇沒說話,他實在懶得屈尊來搭理安父。於是陸長亭便做主開口了,「不過小事,不足一提。」
&不不……」安父激動得難以平靜下來,他忙叫來了下人,「來人,去,去準備錢。」說罷,不等陸長亭開口,安父便又道:「此次長亭萬不可拒絕了,這有錢還請不到老師呢,能得陸公子這樣的老師,實乃安喜之幸也!」
朱樉笑而不語。
陸長亭也只是淡淡一笑。
能得秦王為師,那確實是安喜之幸,旁人是求也求不來的。
不過安父倒是誤會了,這次他可真沒打算推拒掉這份酬勞。讓朱樉教導安喜,一方面是讓安喜明是非、知榮辱,一方面的確是以此促動安父給予酬勞。陸長亭平時陪一陪安喜,在他看來,的確不值得收錢,而朱樉親自教導讀書那便不一樣了。
下人很快就呈來了錢。
朱樉瞥了一眼,不由得驚異地看了看陸長亭。顯然是這時才反應過來,陸長亭竟然這樣不動聲色的就將錢搞到手了。
安父比那日的主人家還要大方得多,他備了通寶銀錠,備了銅板還有寶鈔。
&長亭和陸公子收下。」
陸長亭點了點頭,淡淡道:「安老爺客氣。」說着他伸手接過了錢袋,順手交給了朱樉,朱樉兩眼發亮,捧着錢袋竟是有些愛不釋手。這可與他平日拿到手的錢大不相同的,這一筆錢,是他靠為人師換來的,滋味自然不一樣。
安父伸手拍了拍陸長亭的肩,道:「長亭也不必客氣,日後喚我『安叔』便是。」單這一句話,陸長亭就能看出來,安父對安喜究竟有多疼愛。相比之下,安松友就顯得不大受看重了。不過依安松友的性子,不受看重倒也正常。
陸長亭朝安松友又看了一眼,誰知這傢伙的臉上,倒是半點嫉妒之心也沒有。陸長亭心中微微訝異,他這是看走眼了?莫非這安松友也只是蠢笨了些,沒規矩了些,實際並沒有什麼壞心思?
正想着呢,門外的下人道:「老爺,夫人和姨娘回來了。」
安父揮了揮手道:「我知曉了,讓夫人去備一桌酒。」他頓了頓,微笑着看向陸長亭和朱樉,「今日便請長亭和陸公子在此用一頓便飯了。」
蹭吃蹭喝,陸長亭從來不會拒絕,深知自己很窮的朱樉也沒有反對。於是這一頓飯,便在賓主皆歡的情況下,敲定了下來。
他們總站在屋子裏說話,也不是個事兒。安父忙將他們請到了花廳中去說話,安父抱着安喜大步走在前,交代了安松友在後招待陸長亭和朱樉,安松友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最後還是乖乖應了,走在陸長亭和朱樉身邊道:「方才是我對不住了。」
朱樉沒理他。
安松友咬了咬牙,只能看向了陸長亭,「對不住了。」
想着這好歹也是安喜的大哥,陸長亭這才轉過頭給了他個好臉色。
安松友鬆了一口氣,面上帶出了點笑容來,看上去透着股子說不出的蠢味兒。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陸長亭心底對他的排斥倒是減輕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輕鬆下來了的緣故,安松友頓時就加快了腳步。
朱樉抓住了陸長亭的手,微微彎腰,小聲對他道:「小長亭不要對這樣的人笑。」
陸長亭抿了抿唇,冷漠臉,>
朱樉心滿意足地直起腰,將陸長亭的手抓得更緊了,一邊還忍不住在心底想,當總是要操心弟弟的兄長,還真是甜滋滋的負擔啊。
不久,他們走進了花廳中,下人們上前來擺好了茶水、點心。
陸長亭和朱樉剛剛落座,花廳外便又來了人。
來人到了花廳外,陡然見到裏頭坐了人,不由步履一滯,竟是不知該進還是不該進了。
中都這樣的地方,倒並不是太過講究,安父笑道:「快些進來吧,正巧安喜的客人在此。」
&喜能有什麼客人?」說話的是個年輕婦人,眉目端莊,表情溫婉,她唇角翹起,微微笑着朝里走來,徑直朝安父過去了。想來她便是安家的夫人了。
緊跟着進來的還有一名更為年輕的女子,打扮更為艷麗一些,十足的姨娘味兒。她身側還有一少年,穿着白衣,眉目清秀,倒也算得上是清俊。
那少年極為有禮,上來便先拜過了安父,「父親。」看來便是安家的二兒子了。
安夫人在安父的另一面坐下,伸手便要去抱安喜,「讓我瞧瞧瘦了沒有。」
安喜扭身躲過了。
陸長亭看着這一家子頓覺頭疼,實在分不出誰與誰才更親近,誰是誰生下的。
姨娘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如同透明一般。
而那安夫人則是完全將陸長亭等人也都當做了透明一般,連望都沒朝他們這邊望一眼。
朱樉摩挲着茶盞,低聲與陸長亭說起了話,就說回家帶些什麼食物回去。
一時間,花廳中的氣氛竟是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最終還是安父出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道:「這二位乃是安喜在外結識的朋友。今日他們留在府中,特地教了安喜認字背書……」
&爺莫要頑笑,安喜怎會認字背書呢?」安夫人瞪圓了眼道,臉上的溫婉之色竟是消了許多。
安父大笑道:「你不信?如今安喜極為厲害,不如叫他背給你聽聽?」
陸長亭冷着臉出聲截斷了安父的話,「安喜今日累了,是嗎?」陸長亭不管誰人才是安喜的母親,但是這安夫人說話,怎的與那安松友如出一轍,實在不討人喜歡。安喜能認字背書,難道不是喜事嗎?除了安父的反應極為正常外,安夫人和安松友的反應都實在傷人。也幸而安喜不大懂事,若是他能聽懂個中的意思,那定然難過死了。
安喜衝着陸長亭點了點頭,露出了天真的笑。
安夫人被掃了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安父也發覺到了不對,直接打發安夫人和姨娘去備酒席了。
之後,陸長亭也得知了那清秀少年名「安青」,名字普普通通,不如安松友那般暗含美好之意,也不如安喜那般代表祝願「平安喜樂」之意。正是姨娘生下的兒子。
朱樉懶懶地倚在椅子上,根本沒將這些人看在眼中。
相比之下,此時他更關心陸長亭餓了沒有。
陸長亭看出了朱樉的不耐,便果斷拋開了安父等人,在花廳中單獨與朱樉閒談了起來。以朱樉的出身地位,讓他來適應這樣的氛圍,的確是強人所難。何況陸長亭眼中本也只看得進一個安喜,頂多一個開明豁達的安父。其他人,他也是看不到眼裏去的。
安父倒也不覺尷尬,將安松友、安青二人叫到跟前去,低聲詢問起了他們一些事。
安喜就只能眼巴巴地扒着安父的手臂,看着陸長亭和朱樉相談甚歡。
他們並未等上多久便到了用飯的時候。
只是等到了桌前,陸長亭和朱樉落了座,而安父卻面色一沉,「酒菜怎的準備得這樣簡陋?」
安夫人姍姍來遲道:「何處簡陋了?依我瞧正正好!」
陸長亭出聲道:「好豐盛。」三個字便將兩人間緊張的氣氛打破了。朱樉暗自嗤笑一聲,抬手摸了摸陸長亭的頭髮,隨後便也不多話,直接吃了起來。
原本應該融洽的一頓飯,吃得甚是怪異。安夫人似乎和那安松友一般,並不信任陸長亭和朱樉,甚至就差沒直白地寫着,認為他們是騙子了。陸長亭二人用過飯後也不久留,當即便辭了別。
安父面露可惜之色,親自送他們出去了。
陸長亭甚至能隱隱聽到安松友在後面道:「何須如此……不值當……」
待離開了安家宅子,朱樉不滿地道:「你瞧瞧,這安家風水是不是也有毛病?不然他們家的人,怎的這般惹人厭?」
陸長亭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家風水不錯。」
朱樉頗為可惜地嘆了一聲,便抓着陸長亭的手買食物去了,待買到以後,還要帶回去給沒能出門來的那幾人呢。
不過因為朱樉突然說到風水的問題,陸長亭忍不住又回頭多看了兩眼。這宅子風水是不錯,但是陸長亭慣會觀氣,此時他觀宅子之上籠着的氣,便有些怪異,那氣涌動不停,像是被什麼驚住了一般。
待到細看時,卻又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而朱樉已經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了,陸長亭只得收回了目光。
等回到朱家宅子後,陸長亭發現,已經有不少屋子,上面破開大洞了,模樣頗為壯觀,想必冬風呼嘯的時候,漏起風來也是非同一般!
他們進了宅子,卻遍尋不到另外三人。
宅子太大,找個人都麻煩!
最後還是下人迎了出來,忙道:「幾位主子已經在等着二爺和陸公子了。」
此時乍一聽見那下人叫「陸公子」,陸長亭和朱樉都有種怪異感,畢竟在安家時,安父便是默認稱朱樉為陸公子。
&路。」朱樉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陸長亭實在不知這有什麼可笑的,不由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等被那下人帶到了地方之後,陸長亭就更覺得笑不出來了。
朱家兄弟還圍坐在他的屋子裏,一副就此紮根的姿態。
朱橚一眼就看見了陸長亭手裏拎着的食物,當即笑着上前來,道:「多謝了多謝了。」說着便將食物奪走了。
朱棡不大好意思來搶吃的,便只能僵坐在那裏,但目光卻是頻頻往朱橚手上掃。這般相比之下,倒是僅剩下朱棣一人最為靠譜了。
朱棣沖陸長亭招了招手,陸長亭猶豫一下,走了過去。朱棣將陸長亭按在凳子上坐好,問道:「今日做什麼了?」倒像是詢問剛上了學堂回來的小孩兒一樣。
「……也沒什麼,就是跟着讀書。」
&書?」朱棣驚訝地道。
朱樉這才慢慢走了過去,道:「我教的。」眉目間難免帶了兩分得色。
朱棣目光晦暗不明,口中道:「二哥教你讀書很好,長亭可要好生學習。」
朱樉登時沒了得意的快.感,拉過凳子跟着坐了下來,「我跟長亭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
朱棣點點頭,讓下人端上了飯菜。
陸長亭打着呵欠,磨蹭下了凳子,尋地方沐浴去了。他屋子塞了好幾個人,叫他還怎麼洗澡?
下人們倒是貼心,很快就給陸長亭找了個地方,燒了熱水提過來。冬日裏沒有暖氣,洗個澡都嫌冷。陸長亭迅速結束了沐浴,匆匆套上衣袍便回到自己屋中去了。朱家兄弟們也正好用完了飯菜,個個站在屋外的院子裏,打起了拳,權當消食了。
陸長亭這會兒倒是沒什麼牴觸情緒了。看人打拳當消遣還是不錯的,尤其這打拳的還是王爺呢,尋常人家誰請得起啊?陸長亭恍惚有種自己快跟洪武帝一個級別的錯覺了。
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灑進了院落。
院中四道人影練功夫練得正起勁,個個招式疾如風,只可惜院中被下人打掃得乾乾淨淨,不然說不準還能瞧見揚起滿天落葉的武俠片場景。
陸長亭盯着看了好一會兒,這四個人反倒越練越來勁了。
手邊又沒有瓜子飲料,陸長亭的興致減退了不少,他打着呵欠站起了身。還是此時回去歇息吧,正好他先將床睡了,之後看他們怎麼睡。陸長亭嘴角微微一彎,轉身就要走。
陸長亭沒有看見的是,朱棣突然停住朝他走了過來,並且直接從背後拎住了他,「那幾日我教給長亭的,長亭可還記得?不如此時耍給我瞧瞧。」
&陸長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棣強硬地抱着過去了。
陸長亭還沒出口的話,就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朱棣將他抱過去放下,「來,試試。」
其他三人立即停住了動作,紛紛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陸長亭。
陸長亭:「……」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是耍猴戲的一般。
見陸長亭僵在了那裏,朱棣忍不住笑道:「莫不是害羞了?」
朱樉跟着哈哈笑道:「小長亭真的害羞了嗎?」
朱橚小聲道:「不要怕啊,其實也很……很容易的。」
陸長亭冷着臉,長發耷拉在肩上,雖然頭髮擦得半幹了,但是冬日的風吹過來,還是帶出了一股冷意,但是就算這股冷意,也未能降低陸長亭隱藏在長發之下的耳朵的溫度。
靜寂在院子裏蔓延開。
陸長亭還是沒動。
&的害羞?」朱棣驚訝道,在他眼中,陸長亭的膽子可謂是大到極點了,脾氣也是傲到了極點,還當真會這般害羞?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為自己辯解,朱棣卻已經上前,捏住了陸長亭的胳膊,「那今日便再教一次。」說着已經帶動着陸長亭比划起來了。
朱樉三兄弟傻了眼。
還能這樣來?
朱樉若是早知道老四是這樣教長亭的,他便也出手了。誰知道老四當先調戲了小長亭害羞,調戲完就馬上換了副面孔教人功夫去了,朱樉這個也跟着嘲笑了,頓時就被襯得可黑心可黑心了。
朱樉咬了咬牙。
這頭陸長亭的耳朵還在發着燒。
若是此時誰撩起他的頭髮,摸一摸耳朵,肯定覺得燙手。
陸長亭強忍着莫名的羞恥感,使自己投入到練習功夫當中去,並且竭力忽視身後那些人的目光……
時辰漸漸的有些晚了,下人不得不出聲提醒道:「主子,已是亥時了。」
亥時對於陸長亭來說,是算不得什麼,但放在古時候便已經有些晚了。於是朱棣立時收了勢,又就着背後抱的姿勢,把陸長亭給抱着往屋子走了。朱棣還不忘對朱樉道:「二哥快去沐浴吧。」
朱樉也驟然想起了什麼,忙轉頭對着兩個弟弟嫌棄地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沐浴!免得等會兒進了屋子,將小長亭給臭暈過去了。」
陸長亭:「……」他本來剛洗了澡,看熱鬧看得好好的,誰知道被朱棣撈了過去,現在他也出了一身汗,實在好不到哪裏去。不過練了會兒功夫,陸長亭倦意也就上頭了,他忍不住窩在朱棣的懷裏打了個呵欠,打完又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墮落,竟然就這樣接受了小孩的設定,乖乖並且享受地靠在了朱棣的懷裏!
朱棣將他放在了床上,伸手倒了杯水,他送到嘴邊抿了一口,隨後方才道:「練功夫,會長高。」
陸長亭心道。
這本來也是他練功夫的唯一心理支柱了。
陸長亭踹掉鞋子,脫去外衫,然後便窩進了被子裏,順便還不忘將手腳都攤開,這樣就可以避免有人混到他床上來了。領地意識極強的陸長亭閉上眼想道。
因為睏倦到了頂點,陸長亭很快便睡着了。
半個時辰後,朱家兄弟才陸續進門來了。
朱樉一看,朱棣已經扒拉到床上去了,那張可憐的小床,塞下兩個人已經是極限。
朱樉咬了咬牙,「老四!」
朱橚也忍不住幽怨地看了一眼朱棣,奈何身為最小的弟弟,便也只有生生忍受着這等不公平了。下人們將屋中的桌子撤了出去,然後鋪上了被子……朱家兄弟頗為感慨地躺了上去,似乎有了點兒父皇當年艱苦卓絕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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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亭是被熱醒的。
都是年輕人,這個年紀正是氣血方剛的。陸長亭裹着被子本就挺能造熱的了,誰知道跟前還挨了個火爐,睡夢之中,陸長亭總覺得自己成了一塊烤肉,用釺子串好了擱在火爐上,還帶翻面烤的,實在太難受……難受着難受着,陸長亭就睜開了雙眼。
剛睜眼的時候,視線還有些朦朧。陸長亭想也不想便拿腳踹,奈何他的身板和對方不平等,這一腳半分都沒能踹動。
他明明記得自己入睡的時候,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啊。
陸長亭噌地一下坐了起來,被子被他用力一帶,連帶着睡在外面的人,也跟着往裏挪了挪,正好撞上陸長亭的腰,陸長亭差點又趴下去。不過經過這麼一折騰,對方也醒了。
他睜開雙眼,目光冰冷銳利,不過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將這些情緒收斂了個乾乾淨淨。
朱棣翻身下床,低聲道:「早些起,出來我們去練功夫。」
陸長亭瞥了一眼打地鋪的王爺們,於是跟着朱棣跨出門去了。
穿戴整齊、洗漱過後的二人,站在凜凜寒風中,還頗有幾分氣勢。朱棣似乎是真的對此上了心,他說教便是真的教,甚至偶有對陸長亭嚴苛的時候。一個早上折騰過去,陸長亭已經餓得不行了。朱棣便徑直帶着他出門吃早飯去了,剩下幾人自然就不關他們的事兒了。
待那三人醒來後,又是一番咬牙切齒。
這樣的生活如此過了幾日,朱棡終於揪到了背後之人的小辮子。
朱棡並不敢在此事上直接做主,於是問起了朱樉,「工匠們就這樣放走嗎?」現在屋子該拆的地方也拆了,該掏空的屋頂也掏空了,該問的東西也都問出來了。
陸長亭恰好聞言,便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們可是擔憂放走之後,泄露出了消息?叫那背後之人提前有了準備?」
朱棡點頭,「正是。」
朱棣轉頭定定地看着陸長亭,似乎很是期待接下來陸長亭要出口的話。
&倒是容易,送往官府不就是了嗎?」
&官?」他們都是一怔。
他們早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那些工匠被抓到他們的手中,跟送官也沒什麼區別了。但此時聽陸長亭一說起,他們不免雙眼一亮。大家都不是什麼蠢人,點到為止即可,彼此心中都已經明白過來了。
朱樉笑着拍了拍桌面,「長亭好生聰慧!說得不錯,送官!我們這便將他們送官。」
朱橚弱弱出聲道:「可這……以什麼藉口啊?」
朱樉拍了一下他的頭,「這還需要什麼藉口嗎?」他們想要關工匠到縣衙去,極為容易!單是惡意造風水有問題的建築,便可以將他們坑進去了。若是換別人來這樣報官定然不行,但他們不一樣啊,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那縣衙也不敢怠慢啊。
這一招,只是做給人看的,並且將工匠再度光明正大地陷在縣衙里。
工匠們可以走,但起碼要等到他們將背後之人揪出來才能走。
陸長亭說完便低頭繼續吃東西了。
瞎摻合不如吃飯。
朱樉和朱棡立即起身出去了,想來應該是去安排那些工匠了。
朱棣伸手揉了揉陸長亭的發,道:「今日可否能隨我走一趟?」
&什麼?」
&是一樁風水生意。」
陸長亭愣了愣,「你找來的?」朱棣這麼快就融入了中都,並且還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的僱主?陸長亭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朱棣神秘一笑,「非我一人之功。」意思也就是,其他幾兄弟也有摻合了?陸長亭對上他含笑的眼眸,心底隱隱有了猜測。難道是……「你們要去找對宅子動手的人?」
朱棣搖頭,「不用找,那個人一直都在中都,而且是早從兩年前開始,便留在中都了。」
陸長亭心底驚訝不已。這麼早就開始佈局?那人是真心想要害皇嗣啊!
&我去。」並非為了朱棣等人,而是陸長亭也想知道,做出這般陰損之事的人,該是何等模樣。等揪出來之後,這等人,最好是先廢了他作惡的能力!不然遺留世上,必成禍害!
朱橚立即道:「我也去。」
朱棣搖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陸長亭,「我是師父,他是徒弟,你算什麼?」
朱橚憋了半天,「……打雜的?」
陸長亭忍不住笑出了聲,「五哥還是別跟去了。」上門看個風水,還帶這麼多人,那不是明晃晃地提醒着人,他們是去砸場打架的嗎?
朱橚只得將滿腔情緒都憋了回去,「…>
待那頭朱樉和朱棡將工匠都送到縣衙去了,並且還在縣衙作威作福了一段的時候,朱棣便換了身裝束,帶着陸長亭出門去了。
此時值正午,日頭正好,只是冷風颳上來,陸長亭仍舊覺得自己仿佛臉皮都要被刮掉一層了一般。
陸長亭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朱棣察覺到他的動作,便伸手將他攬入了懷中,「早知便該帶個披風出來了。」
陸長亭搖搖頭,「你見過道士還穿披風的嗎?」
朱棣毫無壓力地道:「從前沒有,以後自然就有了。從你我開始。」
陸長亭:「……」真是好足的底氣!好不要臉的脾性!
不過……呵,他還挺喜歡。
陸長亭抓着朱棣的手緊了緊,「再過來點兒,擋風。」
朱棣沒想到陸長亭這樣上道,一愣過後還頗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後還是順從地給陸長亭繼續擋風。只是二人走在街上的姿勢,着實有些不大好看,活像個球扒在了一棵樹上。
不多時他們便走到了一處宅子外,這宅子的門很小,看上去很是小家碧玉的味道。
不過他們來得剛剛好,門是開着的。
陸長亭有些驚訝。
朱棣見狀補充道:「長亭不是說,做生意趕巧不是趕早嗎?」
陸長亭頓悟,「你提前打聽過了?」
朱棣點頭,「這個人名陳方,在中都給人瞧了好幾年的風水,這宅子就是他購置的,今日是他兒子滿月的日子,來了不少人,因而這大門才是敞開着的。」
&子?」陸長亭面色怪異。給人瞧風水,還是挺費勁兒的,甚至是折損自身福壽。這人還敢生兒子?上輩子陸長亭可都是不敢的。
朱棣領會錯了意思,笑道:「你以為看風水的都是道士嗎?就算道士,那也能成親生子的。」
陸長亭搖了搖頭,沒再就這個問題往下說。
&吧。」朱棣牽住了他的手往前走,「一會兒可別怯場。」
陸長亭心底輕嗤了一聲,他會怯場?簡直是玩笑!不過嗤笑過後,陸長亭又覺得有點不大好。他跟着朱棣混久了,竟然變得有些孩子氣了!這種時候都還要為一句話而不服氣……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陸長亭走了個神。
等他走完神,他們正好要進門了。
下人當他們也是來吃酒的,甚至朱棣還拿出了張請柬。
下人不疑有他,輕易地就將他們放了進去。
朱棣牽着陸長亭徑直走了進去。
二人都是極為擅長演戲的,表面上那是挑不出半點不對勁來。
只是走了沒幾步,他們就被人攔下來了。
朱棣和陸長亭對視了一眼。
——你露陷了?
——我沒。你露陷了?
——不可能!
攔住他們的那下人,伸出手中的托盤來,笑道:「敢問二位的賀禮是?」
陸長亭:「……」哦嚯,什麼都準備了,就是沒準備賀禮,他們會被趕出去嗎?
朱棣站在那裏頓了頓,然後從袖中掏出了紅紙包着的一團,直接擱在了托盤上。
那下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忙問道:「這是何物?」
朱棣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氣勢逼人。
下人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整個人都仿佛在那裏扎了根,定定的,動也不敢動。
陸長亭拽了朱棣一把,「走了。」
朱棣露出寵溺的表情,揉了揉他的頭,是從善如流地帶着陸長亭繼續往前走了。
那下人似乎是被那一眼給鎮住了,竟是沒敢追上來問,當然後面還有客人進門來,自然那下人也就更沒機會追過來了。
陸長亭拉了拉朱棣的袖子,忍不住問:「你準備了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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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沒有,當時看朱棣僵在那裏,他就猜到了。那……「那你給的是什麼?」
&備帶回宅子去的麵餅,昨日五弟說他想吃。」
陸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