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已經扔掉了,裏面的衣物全然拋棄,肖凡還找了家小服裝店,由內到外換了一套新裝,髒衣服全然扔進了垃圾筒。然後他買了部全功能的新手機,找了個無線電話網點掛失後複製手機號。
左思右想,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其餘物品,此前的隨身物件僅剩錢卡、身份證、遊戲頭盔,還有就是自從何方靜買來,兩人分別掛在頸項上的吊墜,至今寸步不離身的千千結。
千千結是個小玩具,類似手機的性質,但不能對話,可以用於遠程語音留言,還能用於監控心跳、血壓等兩方情緒的強烈波動,基本上都是用於情侶之間,以示某種至死不渝的親密感。
很顯然,肖凡陷入了極度的疑神疑鬼之中,對於父親縝密的思維,他可是完全放不下心來。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機號碼如果不更換的話,仍然極易被監控到。因為這個時代手機號都是綁死在硬件上,於是他又買來一部手機,複製了部分熟人的號碼,再利用身份驗證等一系列繁瑣的操作,將原先綁定的錢卡轉移到新號碼上。
至於開始那部新手機,也逃脫不掉葬送垃圾筒的噩運,而且被破碎得相當徹底,肖凡一巴掌拍下去,複合材料裂成了數百個碎片。
以他如今的體力,市區飛奔跑動起來難免驚世駭俗,不小心就會被好事者拍下來公告互聯網,於是搭車來到母親住處的社區之外,下車後遲疑半晌,終是不敢遽然進入。
打電話這些早就試過了,母親跟張峰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打到母親公司,人也是不在。
天色越加陰沉,肖凡立身一棵樹下,喝飲料吃麵包,將肚子塞得滿滿的,忍不住跑去超市買了包煙和火機,依然來到一棵高壯的風景樹下,點燃一根煙靜靜吸着,他在等待天黑。因為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社區里母親所居的別墅樣貌,如果夜色下有燈光點亮,到底要不要進去呢?
他腦中各種設想層出不窮,到底還是想念何方靜多一些,他心裏給自己跟何方靜尋找各種理由,從理性上分析,不關我們的事,怨不了我們,是母親肖麗雲自己犯傻!
沒有人勸她登上屠龍刀的賊船,她只是被隱者無蹤的表現忽悠住了!偽裝的真誠也是誠懇,某一個時段里,這種誠懇尤能打動人心,你被打動了,然後你上當了,怨得了誰?
至少在那段時間裏,你鬥志昂揚,你投入巨大,你憧憬未來,你胸懷丘壑,你覺得你一切正確!
那不就夠了!
人活在世上,但凡些微失察,總會有上當受騙的時候,誰也不是天生的就能識破任何機謀,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母親性格向來狂妄自負,對自己的智商極為得意,這一回好該反省反省了。
張峰呢?
那是利器大哥!
肖凡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既痛苦又糾結,被煙頭燙了一下才驚醒過來,連忙丟開。
眼帘前諸多情景交織浮現,有何方靜,有利器,有蘇映雪,最為清晰的是隱者無蹤那張遇人便笑的醜惡嘴臉!
「小弟有個小玩意送給梨子哥玩玩,希望梨子哥不要嫌棄,務必請笑納!」
「沒想到何大美女對梨子哥情有獨鍾,梨子哥果然魅力驚人,而且梨子哥的艷福,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
當時還沒見到隱者無蹤遊戲裏的真容,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笑吧?他臉上肯定帶着笑,心裏更就早已笑開了!
肖凡有生以來,還未曾如此全心全意地憎恨過一個人,隱者無蹤!卓朗義!
第二根煙燃到一半的時候,天忽然黑了,手機上顯示才堪堪下午三點不到。
如此濃厚的雲層,想必就是深空妖靈出現的契機!
好吧,肖凡還沒徹底傻掉,他分得清這是現實,不是魔道。
深秋時節突如其來的狂雨,很快便降落下來,隨着雨點越來越大,打在地面上嘩嘩作響,肖凡蹲身處密集的葉片也隔擋不住了,只好先行躲到一家咖啡廳里。
夜幕降臨之時,雨已經停了,大街上到處濕漉漉的,肖凡在能看見母親別墅所在的小區周邊轉了一圈,然後再轉一圈,一直徘徊了五六個小時,直到凌晨時分,那處依舊一片漆黑,不曾有一盞燈被點亮過。
他心裏也越來越冷。會出什麼事?難道魔道里的損失,真的就讓母親傾家蕩產,債台高築?
魔道只是個遊戲,值得這樣孤注一擲?
這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荒誕心思?
哪怕肖凡這樣的遊戲高度發燒友,也完全無法想像。
如果是他,打算在遊戲裏投資營建勢力,諸如攻城掠地、打造城池等事……肖凡開始以事後孔明的心態,來仔細盤算設想這件事了,結果毋庸置疑,他不會犯這樣的傻氣!
他還算明白自己不算多聰明、多慎重、多嚴謹,多麼思維縝密的人,他都不會上這種當,母親乾的就是資產分拆、配置、重組的行當,職業態度就會倒逼行事風格,必然就是個巨細無遺的人,怎麼會上這種當?
想來想去,還是不可思議!
他給千千結上留了很多次語音,可是如同泥牛入海,從未收到過何方靜的反饋,也許她已經扔了。
肖凡在寂靜的大街上失神漫步,看到一家燈紅酒綠的夜總會,仔細辨認也沒找到夜總會的名字,上面只有一排流閃溢彩的廣告詞:「你有你脈動,我有我狂野」,側面角落一排小字:「十六周歲以下拒絕進入」。
他刷卡付費走進去,找了個無人的大廳角落,什麼飲品也沒點買,獨自點了根煙,看着舞池裏又脈動又狂野的男男女女,那裏面不光有年輕人,中老年人也見到了一些,隨着鐳射燈柱反覆循着某種規律環掃舞池,他們呼呼喘氣着又蹦又跳。
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看他們多麼歡樂。
肖凡又從頸項間的絲線下捏住了千千結,在嘈雜的環境裏,又留下了好幾條語音消息,這一次他問起張平,這個人究竟握有何方靜的什麼把柄?
他很想念何方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抱着頭在長椅上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