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時候,姐姐問起,我回國後是否見過牧,我否認了。
此次回去,姐姐又重新問起,我是否真的沒見過牧,聽她的口氣很難判斷,她是否對我在深圳的情況有所了解。我一說謊,心就虛臉就紅,趕緊轉移話題。
從南雄回來後,我才剛剛進了家門,喝了杯熱茶,身上還有深山的泥土,姐姐拉了我進房間,拿出一套乾淨整潔的新衣服,讓我換上。
記得春節的時候,姐說,她生活中很大一個樂趣就是精心給我挑衣服,滿足心裏的另一個她。因為姐穿衣風格是走中性路線,所以她的衣服都是中性,甚至是個性的。而我大部分走的都是淑女路線,喜歡穿白色的,蕾絲的。
自我回國,姐給我至少買了不下於十套衣服。我不在國內的時候,她看到好看的,適合我的,也會買下珍藏着,或者寄到法國去。
姐大我好幾歲,但她是一個簡單快樂的人。她也是我們家族不走官場路線的第一人,給她鋪好路,打點好,她完全不感冒。她走專業路線,是市裏面的學科帶頭人,普通話、英語、書法、鋼琴、羽毛球、乒乓球比我學得精通。唯一我會,她不會的就是跳舞。
印象中,從小她都是讓着我和威的,基本沒有爭執。長大後,她的人際關係非常的好,很多朋友,連個賣包子的人,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餡,會特意給她留着。早上我和她出去吃早茶,10次有9次會碰到熟人,並且都會把她的單給買了。
不是我爸爸的職位高低,而是在姐姐的眼中無貧窮貴賤,樂於助人,生性開朗,這些好的品性是遺傳自我媽媽。
她快樂簡單的生活態度,不僅影響到我們整個家族,而且還延伸到她三教九流的朋友圈。
而我的性情和她不同,小時候在家裏姐姐乖巧懂事,做事也很麻利,而我古靈精怪,做事卻總是慢騰騰。長大後,特別是經歷我身份的變故後,在外人面前我並不喜歡說太多,以至於姐姐的同事會說,你妹妹是吃米飯長大的嗎?感覺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為了這句話,春節時期還被姐姐拖了幾次去她同事家吃飯,以此證明,我也是吃米飯的。
超級無語。但姐姐一直以我為榮,我也一直以姐姐為榮。
姐姐是個直腸子,有事說事。所以我換衣服的時候,她沒有吱聲,兩手交抱在胸前,頗有意味的看着我,肯定是有話要問的。
「姐,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看得我心虛。」我邊換衣服邊說的,即使是自己的姐姐,當年流產後也是姐姐媽媽伺候的,現在當着面換衣服都會覺得超級不自然。
「塵兒,你告訴我,你回國後真的沒有遇見牧嗎?」
「沒有。」我否認,但一陣心虛。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可能見到牧了,每年牧都有打電話來家裏,今年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姐姐開始追根溯源,刨根究底。
「這有什麼奇怪的,說不定人家結婚了,也就自然不打了。」我強作鎮定地回答。
這時媽媽走了進來,聽見我們的談話,接過姐姐的話說:「每年年初一,牧都會打電話來拜年,我叫他早點結婚,他都說不着急,再等等。今年確實有點反常,年初一沒打電話。一直到初十才打電話,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姐倆。」
「媽,你跟他說什麼了,不會亂說話了吧?」我突然一陣緊張。
媽媽嘆了口氣:「我能說什麼,無非就是勸他早點結婚。我也沒敢告訴你和威回韶關了,免得到時他上門拜訪,大家見了面都尷尬。牧這孩子我還是很喜歡的,但讓媽媽來選擇,肯定還是會喜歡威做我們家女婿。威我們看着他長大,性情脾氣都好,知根知底。你和他在一起我們全家都很放心。牧呢,他爸媽這種脾氣,就算是十年過去,也很難改的。誰做他們家兒媳都挺受苦的。你嫁給威享受公主待遇,你嫁給牧就不好說了。」
「媽媽,你瞎說什麼呀?」我心裏有些煩躁。
「媽媽不瞎說,可你一直都不和威把婚結了,你說你在想什麼?你讓威和我們全家怎麼想?你都三十好幾了,我們為你着急呀,你看你姐姐兒子都上高中了,你呢,婚還沒結。塵兒呀,你得為威多考慮考慮。」媽媽語重心長的說。
「深圳媽媽不是在選風水做墓地嘛,等這事完了,我工作也忙得七七八八,再說婚禮的事情吧。」
姐姐說:「塵兒,就算是古代時期,父母過世,守孝三年,今年春天也滿三年了。你和威也該把婚給結了。」姐姐轉身面向媽媽說:「媽,今晚把舅舅叫過來,讓舅舅看下日子,儘早把婚事定下來。」
舅舅喜歡研究八卦風水,家裏的大事第一關都是由韶關的舅舅來算日子。
晚上舅舅和小叔叔都來了家裏吃晚飯。舅舅說:「按照傳統呢,要不就正月結婚,要不就九月份後結,會比較理想。不過最近年輕人,不看舊日的風水,也流行什麼520,919結婚,這些都是可以考慮的。如果按照老傳統要9月份後的日子比較穩妥,現在年輕人喜歡919,兩者相結合,定919就不錯了。」
深圳爸爸連連點頭:「這個日子好,就選這個吧。塵兒和威你們覺得呢?」爸爸轉過頭來問我們,威笑笑面對我。
「眾目睽睽」之下,我找不出任何理由不結婚。只好含糊的說:「我儘量爭取項目在9月份前結束吧。」
晚上,媽媽和姐姐又跟我聊了很多,包括婚禮的規模大小。因為我們家族很大,朋友又多。三年前姐姐搬遷新家時,擺酒席差不多80桌,還是在嚴格控制下人數,縮小了親戚和朋友的規模的數字。
想到這些,我頭就開始炸了。想起回國的這段時間的經歷,我頓感驚心動魄又無力無奈。
我通情達理的父母尚且已經開始着急我的婚事,牧父母肯定更着急上火,況且燦的兒子已經5、6歲,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而作為長子的牧連結婚都是未知。他父母肯定抓狂。
很晚了,還是不由自主的撥打了燦的電話。我連第一句話都還沒有想好怎麼說,燦就接通了。
他或許也沒想到這麼晚,我會主動打電話給他。嘴蠕動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反倒燦先開了口:「塵兒姐,我前幾天見過我哥哥,他好像沒有再發燒了,你不用擔心了。」
我才突然想到話題,順着他的話說:「是的,我本來也是想讓你去看看他,身體是否好點。因為他的助理說,他在集團開會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
燦笑笑:「塵兒姐不用擔心,我剛好有事找他,去了他開會的地方,身體還好,需要稍微調養一下,他每次生病都要拖個20多天,我們都習慣了。」
燦的脾氣和牧完全不一樣,很溫和。
「你爸媽還好吧?」我小心翼翼的問。
「這段時間,我爸媽去了梅州賠禮道歉,丹的父母也過來了,應該處理得差不多,或許能緩過去吧,畢竟他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走到結婚這一步也不容易,說不接就不接,肯定是有些誤會吧。塵兒姐,你不用擔心的。」燦是在安慰我,免得我擔心,可以說得輕鬆自然,語氣也略微平和。
而對於我,卻是徹底難眠。
自己想去看清楚層層迷霧卻又害怕看到最殘酷的事實。
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