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遼東一共設了四個總兵官,最大的自然便是前鋒總兵祖大壽,其次則是山海關總兵宋偉,遼東總兵吳襄,以及團練總兵。不過團練總兵官現在卻是空缺着,兩年前吳襄曾任過,後轉為遼東總兵,不知什麼原因,朝廷一直沒有任命新的團練總兵。
現在遼東總兵吳襄被自己一刀給殺了,前鋒總兵祖大壽也被自己殺了,剩下一個山海關總兵宋偉又是連吃敗仗,這番回去之後,想必朝廷定要追咎,也不知他這山海關總兵能不能做得下去。
如此一來,不算那個空着的團練總兵,三大總兵已去其二,第三個總兵官宋偉也面臨着被朝廷免職的危險,這遼東的軍務防務,除了交給墨離,朝廷還能有什麼好的選擇嗎。
這也是墨離決定殺祖大壽的一個原因之一,如果不殺他,以祖大壽在遼東軍隊中的盤根錯節的地位和關係,朝廷很有可能不敢追究他的罪錯,哪怕他曾經想要投降後金韃子。
一則祖大壽自袁崇煥出事後一直聽調不聽宣,要我打仗可以,但要我單獨進京面聖,對不起,我信不過你。二來,如果除掉祖大壽,朝廷也找不出更合適的領軍人物,來指揮遼東軍隊,組織防線,抵禦後金。
所以,如果墨離不殺祖大壽,他祖大壽將很有可能繼續做他的前鋒總兵,他將繼續指揮遼東的明軍,他將繼續做他遼東最大的軍頭,直至十一年後的松山大戰再次投降。
這便意味着有祖大壽在,墨離便永遠也無法越過他扛起遼東抗金的大旗。
遼西將門如老樹盤根一樣的利益集團,根本不是他一個外來客將所能連根拔起的,除了這次被圍在大凌河城的祖大壽、祖大樂、祖澤潤、祖澤清等將領,祖家一系還有現在駐守寧遠等地的祖大成、祖大弼、祖澤傳等手握兵權的將領。
而如果不能如祖大壽一樣掌握遼東兵權,墨離便只是個墨離,任他再如何賣命,再如何死戰,也只能將歷史的車輪稍稍拉偏,最終,卻是難以改變明王朝覆滅的命運。
連番血戰後的墨離由衷的、迫不及待的想獲得更大的權力,從而擁有更強的實力。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在手,是無法對抗強大的後金的。
卻說多爾袞與皇太極等人率兵倉皇撤出大凌河城後,一直往東北方向逃出了數十里,見明軍不再追來,且天色已黑,當下就地紮營下寨。
這次出征大凌河,後金一共損失了兩萬一千餘名將士,包括貝勒阿濟格、固山額真鰲拜、達爾哈、葉臣等人,另外還丟失了數十門紅衣大炮以及大部分糧草,萬餘匹戰馬,可謂是損失慘重。而這些,基本上都是在昨夜凌晨到今天黃昏這一日一夜所發生的。
也就是說,在這次戰役的前兩個多月,後金軍一直都是處於絕對優勢的一方,基本上沒有多大的戰損,眼看着到了昨夜,祖大壽終於撐不住了,派兒子來表達投降的意向了,眼看就要達到完美的戰爭目標了,可誰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墨離這匹黑馬橫空出現,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皇太極的汗帳里,皇太極、代善、莽古爾泰、多爾袞、岳托、多鐸、濟爾哈朗、杜度、薩哈廉、阿巴泰等大小貝勒齊聚帳內,一個個耷拉着臉,氣氛頗為沉悶。
「你們說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皇太極打破了沉默,那張微胖的臉上滿是陰霾。
前年的千里奔襲明國京師的成功,令皇太極在國中威望大增,當阿敏屠城逃歸後,皇太極立即下令將其逮捕,眾貝勒大臣也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由於大貝勒代善和三貝勒莽古爾泰在千里奔襲的問題上曾持反對意見,而事實證明他們的反對是完全錯誤的,因此,在對待皇太極的態度上比從前又規矩了許多。
出征之前,皇太極便以關心兄長身體為名,取消了努爾哈赤時期制定的四大貝勒按月輪流執政的作法。
為了進一步加強汗權,在大凌河之戰打響之前,皇太極仿照明制,組建了六部,即吏、禮、戶、兵、刑、工等,六部的貝勒全都是年輕人,他們均直接受皇太極領導,這是封建性質高度集權的政治體制,皇太極在鞏固權力的道路上正穩步推進,代善和莽古爾泰的權力則被進一步虛化和削弱。
這次出征大凌河,蒙古科爾沁、阿魯、扎魯特、巴林、敖漢、奈曼、喀喇沁、土默特等部,率領兩萬餘人前來會師,使得皇太極的信心和豪情爆棚,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威加四海的時刻正在來臨。
如果沒有墨離這個異數,後金就即將取得輝煌的勝利,這一戰完美謝幕後,他皇太極的威望也將達到如日中天的地步,非但國內再沒有人敢挑戰、動搖自己的汗位與權勢,大金的國力也將大大加強,只要再來幾次這樣的伐明之戰,看似龐大的明帝國就將臣服在八旗的鐵騎之下,甚至取而代之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現在,這一切都功敗垂成了,非但沒有摧毀明國的大凌河城,也沒有招降祖大壽等明軍,反而還折損了兩萬多八旗勇士,這實在是奇恥大辱,而且人口糧食都沒有掠奪到,連自己的糧草都丟給明軍了,這回去怎麼向族人交代。
「是啊,大傢伙都說說,接下來怎麼辦。難道咱們就這樣回去了嗎。各旗折損了這麼多勇士,結果卻啥也沒弄到,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族人怎麼看咱們。各旗的損失又從哪裏補。這個冬天怎麼過。」多爾袞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他的同胞兄長阿濟格被明軍砍了頭,兩白旗兵力折損了不少,他們三兄弟的實力也大大削弱,教他如何能不憤怒。
「可是,明國那個叫墨離的混蛋部下兵多將廣,這次咱們都攻進了大凌河城了,可誰想到他居然還有援兵。真是可恨。咱們如今兵力大損,也拿他沒有辦法了啊。」阿巴泰也懊喪地說道。
代善、杜度、岳托等人也都是默不作聲,無計可施。
「要我說,咱們其實早就應該攻進大凌河城,逼祖大壽投降的,那樣一來根本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情。」莽古爾泰不忿的說道。莽古爾泰也是四大議政貝勒之一,當年也是爭奪汗位的有力人選,只是後來其他貝勒都被皇太極說動得支持他,莽古爾泰獨力難支,只好也轉向擁立皇太極。
皇太極登上汗位之後,越來越獨斷專行,此次出征前撤銷四大議政貝勒輪流執政議政便是一個明證,這也引發了莽古爾泰的暗中不滿。這次慘遭失敗,莽古爾泰隱隱覺得機會來了。
「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在質問大汗嗎。」代善不滿地瞪了莽古爾泰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動這個心思。
「大貝勒,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汗王非要用什麼懷柔手段降服祖大壽,說什麼可以樹立以德服人以誠招降的先例,引發明軍明將陸續來歸降,咱們這會只怕早就將大凌河城的糧食人口包括祖大壽的部下全部都收歸大金了。以我看來,對付這些明狗,只要咱們八旗勇士舉起手中的刀槍,他們就會嚇得乖乖聽話了。」莽古爾泰忿忿的說道。
「夠了。老三,以德服人並沒有錯,一味的屠殺只會引發明國人的反抗,長此下去,只會徒勞消耗咱們大金的國力和兵力。」皇太極不滿的喝道:「而如果咱們以誠意打動明軍讓他們真心來歸降,他們以後就會死心塌地的為咱們大金出力,一傳十十傳百,不用多久,咱們大金就能開疆拓土,繁榮興盛了。恨只恨這個墨離,屢次壞我大事。」
莽古爾泰不服氣,還要說些什麼,多爾袞忽然說道:「三哥,別再說了,咱們還是先解決眼下的難題吧。」
莽古爾泰沒好氣的說道:「怎麼,老十四你有什麼妙計。」
多爾袞說道:「三哥,汗王,臣弟認為,咱們不能空手而回,否則這個冬天不好過,族人也會對我們很失望。依我看,咱們現在不如繞道直奔寧遠去,取下寧遠城。」
多爾袞剛說完,多鐸也嚷道:「十四哥說得對,打寧遠,咱們打寧遠。」
說着又興奮的朝皇太極叫道:「四哥,寧遠這幾年肥得冒油,袁老兒又被崇禎剮了,正是去取的好時機。大凌河城的那些明狗肯定想不到咱們還能殺個回馬槍去取寧遠城,再說這些天咱們圍困大凌河城,明狗肯定把兵力都抽調到錦州這一邊來了,寧遠城兵力空虛,指定一攻而下。」
打寧遠。
皇太極有些猶豫,大凌河城都沒拿下就去打寧遠,要是一個不小心消息走漏了,可就要被錦州、大凌河城的明軍抄了後路了,當年錦寧大戰時,吃趙率教的虧可不少。怎能明知後路有危險,再去犯險打寧遠呢。
但想到若是不奪些明軍的物資,回去之後不好跟國人交待,這冬天也不好渡,況且多鐸所說也甚是有理,明軍在寧遠城肯定沒多少兵力了,一時有些為難,轉身問代善:「二哥意下如何。」
代善想了想,點頭道:「十五弟說得有道理,寧遠這幾年是肥得冒油,聽說城內人口和糧食不下於錦州城,而且兵力空虛,如果真能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話,拿下寧遠不在話下。」
薩哈廉卻忽然搖了搖頭,說道:「汗王,阿瑪,臣以為打寧遠大大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