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光華 第214章：再遇
慢慢走到了那位不知名公主的身旁，此時的她，蜷伏在那匹獨角獸屍體的旁邊，瑟瑟發抖，雙臂抱着頭，只露出一雙無神的，帶有深深恐懼的眼睛直盯着走近的兩人。
北河三輕輕放下基拉季卡，後者剛一落地就掙扎着朝遠離北河三的方向爬，被他一腳踏住裙邊，只能咬着嘴唇，眼含淚水地屈辱地瞪着他。
由於時間不多，北河三沒有多少功夫跟着兩個女人瞎耗，他直接蹲下伸來，一把抓住公主的頭髮粗暴地將她的頭抬起來，剛剛抓住她頭髮的時候北河三小小地吃了一驚，因為那手感根本就不像是之前看到的一般的少女頭髮，而是如同一個老年人一樣乾枯。
而在他看到對方的臉時，差點沒大喊一聲「他媽的」。眼前這個女人，讓他是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是皺紋的臉，鬆弛的眼袋，深陷的眼球，除去臉的輪廓有些像之外，其餘看起來根本就是一個老婆婆。
並且她似乎由於過度使用某種整容技術，導致她的臉色一片蒼白，毫無血色，看起來就像個老女妖。
「不是她吧！？」北河三回過頭看着基拉季卡問道。
基拉季卡停止了掙扎，緩緩看向那個被北河三像收拾小狗似地提着的女人，一字一頓地說：「就是她，這個惡魔。」
「什麼？什麼惡魔？她到底是誰？怎麼這麼會變臉？」北河三疑惑道。
基拉季卡冷笑着斜了她一眼說：「這不是變臉，只是回歸了她本來的樣子而已，她早就該以這樣一張臉示人了。」她說着，兇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繼續道：「我說的對嗎？尊敬的奧莉薇婭公主。」
一開始，北河三聽基拉季卡說完後過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那老女人驚恐萬狀的表情和略帶些憤怒的眼神，他才想起這傢伙正是前陣子在桑尼內斯執行任務時在西海岸舉行空中大聚會的奧莉薇婭公主，當時郊狼他們還要刺殺她。
「啊哈，原來你就是想要幹掉我們銀閃閃小隊的奧莉薇婭女士啊。」北河三饒有興致地扯着她的頭髮讓她靠近了點，在仔細看了看，嘖嘖道：「啊呀，還以為小爵爺的老婆都是怎樣的風華絕代，沒想到也有這樣的貨色啊？敢問你芳齡啊。」
對方只是瞪着他，似乎並不打算回答這個沒有任何紳士風度的問題。
「她已經快兩百歲了。」基拉季卡淡淡地說，實際上北河三差不多猜到她的年齡了，但還是佯裝出一幅驚訝地樣子驚聲道：
「我的老天爺，這麼說來你還是駐顏有術啊，兩百歲看起來只和一般人的七十歲差不多呢，能教教我該怎麼保養不？」作為壽命長達數千年乃至萬年並且沒有衰老這個概念的新一代人造兵，北河三完全只是在調侃她。但一旁的基拉季卡卻露出了極其厭惡以及悲憤的神情。
「維卡，不要這樣輕佻，我不高興了。」她沉聲道。
北河三疑惑地回過頭去看着她，「怎麼了？你認為我侵犯人權了嗎？」北河三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壓根沒把這個基本上不適用於這些人的詞當回事。
基拉季卡搖了搖頭，「不，相反，你還不夠粗暴，但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你很反感美容嗎？」北河三有些莫名其妙，問出了同樣莫名其妙的問題。
基拉季卡苦笑着輕嘆一聲，「之前你看到的，是不是一個十分性感的年輕美女？那麼這就對了，你們所說的小爵爺，也就是阿爾弗烈德，他是個十足的色鬼，凡是特別漂亮的，幾乎是見一個喜歡一個，並且都要佔有，但無論怎樣美麗的容顏，終究有一天會老去，會腐朽，而生命漫長無比的阿爾弗烈德是不會甘心和一個容顏褪去的老女人尋歡作樂的。」她說着，鄙夷地，帶點悲哀地瞟了乾癟的奧莉薇婭公主一眼，繼續道：
「所以這個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成為阿爾弗烈德老婆的人，現在已經是風燭殘年，為了不失去他的愛，便用那種……」她說到這裏，身體開始顫抖，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平靜，平靜，慢慢說。」北河三伸出空閒的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背說，多少有點揩油的意味，但聽了她接下來的話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這種心思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緊抿着嘴唇，似乎似在努力平復情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這個女人，曾經秘密地抓捕年輕漂亮的姑娘，我之前還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今天晚上，我也被她抓住，我總算知道……為了保持年輕的美麗的外表，她將那些捉過來的姑娘……」她說着，緩緩站起身來，這次，北河三沒有再限制她，只見她走到豪華車的殘骸邊，撿起一份殘破的，相框似的東西。
「將那些姑娘剝去皮膚，用邪惡的鍊金術技巧將之包裹在自己老朽的身體上，再稍加修改，變成自己的新皮囊。」
「為了這次的各國首腦參加的停火談判與人質交換會議，她又殺死了一名無辜的女孩。」她將手中的殘片扔到北河三的腳邊，待他看清，赫然就是一張皮。
「為什麼裱起來了？不是應該被套在身上嗎？」北河三看着那藍寶石保護層已經破碎的相框，裏面的臉皮輪廓清晰可見，從那膚質的細膩程度來看應該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
「她並不是根據實時需要殺害捕殺年輕美女的，可別把她想得這麼善良……今天真是見識了呢，在那輛車的暗間裏，那麼多姑娘的臉皮被她掛在牆上，想想看，她的宮殿裏會有多少？真是個善於嫉妒並且敢於表達的女人啊。」基拉季卡冷笑着說。
「是這樣嗎！？」北河三轉過頭去瞪着奧莉薇婭問道。
對方樹皮似的臉微微抽動了幾下，不知道是恐懼過了頭還是已經放棄了，她突然露出了笑容，嘴裏潔白的假牙倒是有種與臉不相稱的美。
「為了亞爾，也為了我們的幸福，那些都是她們應盡的的責任。」她稱呼小爵爺為亞爾，笑容愈發燦爛，到最後，只剩下一臉的幸福表情。
看着這打着愛情的旗號視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女人，北河三隻覺得如鯁在喉，他第一次因為自己與阿爾弗烈德的膚色與發色相同而產生了某種恥辱感。
「嘁！是你們兩人的幸福還是那一千六百多人的『幸福』？真是個蠢傢伙。那混蛋到底用什麼方法能把人**得這樣賤？還是說你本身就這樣？」他松放開了她，這讓一旁的基拉季卡有些擔心。
「當心點兒，她是個厲害的馴獸師，剛剛那些銀色的魔獸都是她控制的，雖然你把它們都給殺了，但也許還有其他的。」基拉季卡說這話時背上得傷口還隱隱作痛。
北河三瞟了一眼軟軟地蜷伏在地上的奧莉薇婭，平靜的說：「她已經沒有戰鬥力了，小爵爺真是個了不得的傢伙啊，讓一國公主甘願為他作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還帶着這樣一股變態的神聖感。」他說着，轉過身去看着基拉季卡，由於惡鬼面具過於猙獰，這一突然的動作讓後者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你好像對這個女人有所了解，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你的主子薩德拉呢？」北河三用審問似的語氣問道。
一直表現得有些厭惡北河三的基拉季卡此時卻沒有顯出不滿，但也沒有回答北河三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她頓了頓，繼續問道：「是不是在模仿比特的那位無名刀客？」
「抱歉，我沒多少時間和你詳細解釋，但我可以告訴你，比特的那位是我的戰友，他的行為也可以算作是我的行為，我們的意志差不多是一樣的。」北河三說着，不由地握緊了手中的刀，繼續道：「只能說這麼多了，我也需要保留一點秘密，畢竟我與你的主人有深刻的矛盾。」
「我並非可以要打探你的秘密，但有一點，或許過完今晚他就不是我的主人了。」基拉季卡一邊說着，一邊露出無奈的笑容。
「你什麼意思？」北河三一時摸不着頭腦。
基拉季卡微笑着直視北河三面具之後的血紅雙眸，不再有絲毫懼意，她緩緩地問道：「能問問你參加這場戰爭的目的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北河三也是一愣，他好像還真沒仔細盤算過參戰的相關事宜，就這麼自然而然得捲入了戰火，好像按照程式完成運算的計算機一樣，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幾秒鐘的沉默，北河三淡淡地回答道：「我的工作不過是探路，目的就是為了知道路上的障礙。」
「……這樣啊。」基拉季卡並不十分清楚北河三的真實意圖，但她此時從心底里升起一股對北河三的莫名信任之感。
「那麼，你這個探路人真是做了不少多餘的事情呢。」她再次說了一句讓北河三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還沒等他發問，只見基拉季卡轉過身去，看着西方輕嘆道：「這也許就是命運吧，維卡?格瑞特，我們都是『探路人』啊。」她說着回過頭來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白皙的臉龐儘管有些因戰鬥而留下的污跡，但在星光下依然如同美玉般耀眼。
「謝謝你。」她看着北河三說。「讓我有機會重新走回那條路……」
「請等一下，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真是越來越聽不明白你說的話了，我可不是能聽懂青春期小孩莫名其妙語言的優秀家長。」
北河三耍嘴皮子的技巧讓基拉季卡忍不住抿嘴一笑，但很快便嚴肅起來。
「我是曾經是北斯佩斯革命軍軍官，參加過對抗北斯佩斯帝國皇室的革命戰爭，但由於奧莉薇婭公主及其黨羽的干預，革命最終失敗了。我們雖然沒有被全滅，但也只能是苟延殘喘。我們中的大部分依然在北斯佩斯八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東躲西藏，一邊被成為****一邊進行游擊戰爭，而還有一少部分人如我一樣，放棄直接對抗，逃出祖國。」
得知基拉季卡真實身份的北河三並沒有多少驚訝，反倒是生出了一點好奇，畢竟他這是第一次看見這世界上自稱是革命人士的傢伙。
「這就是你委身於薩德拉的原因咯？」北河三理所當然得猜測基拉季卡已經對薩德拉「獻身」了，在他看來這完全是這個世界人的正常思路。
北河三說完，基拉季卡稍微有些不悅地說：「我並沒有墮落到要對他以身相許的地步，儘管我的人生已經變得十分不光彩，但你應該不是那種隨便就侮辱一名女士的人才對。」
北河三不屑得嗤笑一聲道：「但也差不多了，想想你跟那小子一起做的『好事』，喔……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有些慚愧得低下了頭，「那些事，的確是犯罪，但請原諒。來到這裏，我孤身一人，感到很絕望，薩德拉的確有恩於我，而且我那時也相信只要跟隨他們龐大的克拉倫斯家族，跟着他們支持在艾克塞斯進行秘密革命並且已經成功的聯邦軍，就能挽回國內的局勢。」她說着，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幾乎拋棄了以往所奉行的所有道德標準，跟着薩德拉四處闖蕩，我以為那樣可以讓我獲得力量，獲得能夠支持革命的財富，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他似乎只是在讓我在充當花瓶的同時充當打手，他所做的事情，跟他們家族所描述的，偉大的革命事業看起來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而且在上大學的時候……你也看見了，由於我長得不夠兇狠，被他認為不適合充當隨時在近旁的手下，強迫我化裝成那樣誇張的樣子。」她露出極痛苦的神色，看起來那讓她美女形象全毀的經歷是個不小的傷痛。
北河三沒有對她的這番話發表評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思考她話的可信度。
「抱歉，女士，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欺騙我不要緊，但你最好不要欺騙自己，如果你真的想要走回以前的路……我是指對抗皇權的路，我贊同，那麼……我得走了。」北河三的時間的確非常緊，冥王星附體的模式並不能持續太久，再過個十來分鐘，他的脖子就要血流如注，儘管這比心臟穿孔要好對付，但也是十分麻煩的重傷，在完全無援的情況下也有可能丟掉性命。
他並沒有考慮要基拉季卡幫他的忙，他只希望能夠衝到城裏去，隨便找一家醫院或是設備齊全一些的大診所，用武力威脅那裏的醫務人員給他做緊急止血。
「如果你有事情的話就去吧，但是我想要拜託你一件事，雖然我不會再與他有什麼瓜葛了，但他畢竟幫過我，請你在下一與他對戰的時候，表明我的謝意。」
北河三看了看東邊燈火輝煌的市區，估摸着郊狼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緩緩道：「只怕沒有這個機會了。」他說着，向東邊飛身而去。
基拉季卡看着遠去的北河三，若有所思，接着她看倒在一旁依然沉浸在與阿爾弗烈德幸福生活幻想中的奧莉薇婭，走到她得跟前，緩緩抬起手中的尖刺，毫不猶豫地扎了下去……
傷勢的嚴重程度比想像的嚴重，還未真正進入市區，北河三就突然感到一陣脫力，上一刻還在飛奔着地他頓時從房頂上墜落下來，身上的護甲開始消失，血止不住地從脖子上的傷口處湧出。
「媽的……」他一邊用力掐住脖子一邊掙扎着爬起來要繼續前進，但就在此時一陣密集的異響在耳邊響起，當他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艾克塞斯軍人和武裝車輛，他們似乎很早就注意到了西邊的動靜，但礙於戰鬥的強度，便在進入市區的必經道路上設下了埋伏，看來是等候多時了。
大量武裝直升機在周圍盤旋，探照燈全都聚集到北河三身上，那一小片區域比最晴朗的白晝還要亮百倍以上，在更高的空中，數架空中炮艇的一二零口徑榴彈炮也都在電子瞄準具的幫助下對準了北河三。
北河三顯然低估了對方的警戒程度，他只是不經意地做了一個類似邁腿的動作，便響起一片槍聲，就連近一公里之外的狙擊手也紛紛開火，數千顆子彈幾乎在同一時間射向北河三的身體。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過多力量來維持全身硬化了。
「只能硬抗了嗎？」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一陣猛烈的旋風驟然而起，在北河三身邊形成一個半橢球形的防護圈，子彈噼噼啪啪地擊在上面，紛紛落地。
還沒等北河三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被什麼給提了起來，接着就脫離了地面，極度的混亂讓他的手一下子脫離了自己脖子上的傷口，頓時血噴泉似地飛了出來。
「老天！你這是怎麼了！？」慌亂中，北河三聽見一聲尖叫，隱約中看到那飄舞的棕色長髮，硝煙味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姑娘身上特有的芳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