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天子 第二十三章 兩個圈
人群之中有幾位與袁飛相識多年，私交甚厚，見過幾次他與外人動手，卻也沒見他有過不知所措的時候。
而且剛才一番比試，若是贏了又何必在討教拳腳？此時再看他如同硬撐一般的神情，幾人忽然覺得……
袁飛不成！
「袁老師，依我看，這拳腳不比也罷。」人群中一位年紀在六十歲上下的老者走出來，看了看二人，捋着頜下花白鬍鬚笑道：「洛老師少年英雄，身手不凡，叫老夫心中佩服，已在家中備好酒宴，還請洛老師過府一敘。」
原本洛凡塵心中急躁，都已經準備給這位號稱鐵臂的袁老師一點顏色，卻沒想到有站了出來，聽這意思像是來說合的。
他雖不認得老者是何許人也，卻不代表其他人不認識。
這老者是南雙星鎮的首富，而且為人正直，時常接濟窮困之人，在鎮上口碑很好，與袁飛相識多年。
洛凡塵側頭看了看這老者，衣着雖稱不上華貴，卻十分得體，臉上掛着淡笑，言語、舉止里都透着一股從容。
這老者倒是面善的很，洛凡塵心中暗想着，又看了看袁飛，反正是為了吃飯來的，只要有飯吃，在哪吃都一樣。
洛凡塵站直了身子，剛想應承下來，卻被袁飛搶先開了口。
「此事就不勞齊老員外費心了。」袁飛的臉色本就通紅一片，此時有人出面打圓場，讓他的臉色直接由紅到黑：「洛老師身背師命，若是連我袁飛都贏不了，何談自立門戶？」
齊老員外聞言也不多說，微微一笑，卻轉身走出了武術場子。
洛凡塵咬卻了咬牙，這袁飛也實在是夠難的，給台階都不下啊，我不就是想要吃頓飯麼，你這麼幾次三番的，為得什麼？
洛凡塵嘆了口氣，仔細想了想，在拳腳上他只練過一門老道自創，尚未命名的拳法，不像書上那些有人點評，甚至還給分出等級的拳法，這門拳法若不是老道強逼着，他絕對不會去練習。
儘管老道把他的拳法吹到了天上僅有，地上絕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地。
因為這套拳法老道當初演練之時，洛凡塵只能看得見老道在轉圈，大圈套小圈，小圈又便大圈，倒是有幾分環環相扣，生生不息的意思，但怎麼也看不出來是門打架的功夫。
該直不直，該曲不曲，沒有半點拳風凜冽，也沒有絲毫勇猛剛勁。
講究的是什麼四兩撥千斤，注重以巧破力。
但這套讓他嚴重懷疑的拳法，似乎此時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洛老師，小心了！」袁飛沉聲道。
只見他雙手一分，右手掌橫於眉前，左手攥拳放在身側，跟劉慶起手的動作有點相像，但功夫卻是比劉慶純熟了不是一點半點。
袁飛腳尖點地，身影一縱就到了洛凡塵身前，右手掌不知何時已經高高揚起，此時夾帶風聲朝着洛凡塵的脖頸切下。
洛凡塵還是不躲不閃，看着切下來的手掌，左手抬起，原本應該架住之後，再去破解其他變招，但他卻在兩臂將碰未碰，微微搭邊之時，手臂順着袁飛手掌的力道向下一划，再向左邊一引，兩隻手在二人中間畫出了個半圓。
袁飛當即便是一愣，比武交手，絕對容不得走神，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停，少有停頓便有性命之憂。
這道理袁飛懂，但他也沒法不愣，實在是沒見過這麼打拳的。
卸力的法門他會，順着對方的勁力他也懂，可他時至今日還沒見過帶着畫圈的拳法。
而且這種強迫式的畫圈，還讓他的手掌進不去，回不來，難受至極。
「嗨！」
但袁飛畢竟經驗豐富，很快回過神來，當機立斷，猛吐一口氣，右拳如靈蛇出洞，直奔洛凡塵腰間而來。
這一拳袁飛用盡了所有力氣，就連丹田之中存在的少量真氣都被調動起來。
面對着迅猛的一拳，洛凡塵右手慢悠悠的迎上，也是同樣的時機，不過這次卻是自己的右手在對方的手腕上畫了個圈，卻見袁飛的手就像被拿住了七寸的蛇一樣，緊攥的拳頭忽然鬆開，然後被一隻看起來並不粗糙的手掌給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洛凡塵畫了兩個圈，但對這套拳法，卻有了新的感悟，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無用。
他心中若有所思，身體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按在袁飛胸前的右手內力微吐，袁飛悶哼一聲，連着倒退了三步。
「砰。」
袁飛控制不住身子，摔倒在地，臉色一片潮紅。
跟方才不同，之前是心中想要教訓洛凡塵年少輕狂，卻先敗一陣面子上過不去，這次就是因為挨了一掌，氣息不順。
「老師，老師……」
袁飛兩名弟子急急忙忙跑過來，摻起老師，面色急切給他順氣。
可袁飛被弟子扶起，雙眼微睜，動了動嘴想要說話，喉嚨上下滾動幾下，吐出一口鮮血。
「好你個姓洛的，我們跟你沒完！」兩人叫喊着，就要衝上來卻被袁飛伸手抓住。
而洛凡塵此時才從那種脫離奇妙的感覺中走出來，他回過神來，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袁飛，沒說話。
袁飛雖是吐了口血，但氣息卻順暢了不少，強忍着傷痛，在兩名弟子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子，斷斷續續道：「去……告訴……告訴廚子……開飯……」
「老師……」劉慶想要爭辯，卻被袁飛的眼神制止。
「快去。」袁飛強調一遍，指了指屋子：「洛老師，請。」
洛凡塵撣了撣身上的土，邁步進屋，觀戰眾人此時卻瞠目結舌，儘管眼見袁飛吐血，也不敢相信是他輸了。
這外鄉少年厲害啊，身不動膀不搖，就晃兩下手，袁老師就被打出去了，那我們這樣的，是不是動動手指就得殘啊？
話說，我這剛才喊的可挺起勁啊。
觀戰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匯之下瞬間全部離去。
袁飛也是光棍，跟在後面進屋，坐在椅子上，心中縱使千般不願，此時也是一字不說。
「去，催催菜。」袁飛撫着胸口，對二弟子緩緩說道。
「是。」二徒弟點頭答應，可剛走到門口，卻見大師兄劉慶端着個笸籮走了進來。
裏面裝的全都是二兩一個還冒着熱氣的大白饅頭。
洛凡塵眼前一亮，都忘了前面就是饅頭鋪了，看見劉慶進來，笸籮還沒放到飯桌上，直接伸出雙手，一手一個捏着倆饅頭，就往嘴裏送。
總算是見着親人了！
兩個饅頭下去，洛凡塵才算是舒服了些，就連袁飛看着都順眼了不少。
「袁老師，我走了之後您在這繼續教徒，日後若僥倖不負師命，必來看望。」洛凡塵又抓起兩個饅頭，邊吃邊說。
可袁飛心裏卻不那麼是滋味，輸給你我哪還有臉繼續教徒弟，挑了我的場子還在這說風涼話。
「敢問洛老師尊姓大名，家住何方。」袁飛緩緩問道，其實真實意思是：這頓打不能就這麼算了，你等着我練好了功夫再找你來。
「姓洛，雙名凡塵，於十萬大山中學藝，奉師命下山遊歷，為的是別開天地，另創乾坤，自立一家門戶。」洛凡塵咽下饅頭，如實道。
自立門戶……
行！
你一路遊歷最好到哪都這麼說，架有你打的。
「領教了。」袁飛點了點頭，輕聲繼續道：「洛老師，慢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