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完顏璽靜靜地聽着門外的聲音,回歸平靜。
他一直都很清楚,藍雨是不曾把自己這麼認真的樣子流露出來的,不管藍雨是出於什麼原因來這麼效忠自己。完顏璽都十分的高興而且感激,藍雨這些年的陪伴和他付出的所有。
然而反轉過來,完顏璽並不希望江北雁是自己的妹妹,她可以是一個普通農戶的女兒,也可以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行乞者。
可是如今,江北雁早已在前朝和今朝的身份中糾結不清,縱使他認識了這個妹妹,可是這個妹妹又有什麼用處呢?
完顏璽靜靜地走着,在屋內走了幾步,吹滅了燭光。屋子裏重現出了寂靜,仿佛那微小的燭光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當那給予溫暖和光明的燭光消失之後,完顏璽才知道黑夜是多麼的黑暗和漫長。
鎮國公府、宇庭、皇上、江北雁、一品候命夫人,完顏璽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可事實告訴他,這終究不是一場夢。
他和父皇、母后心心相念的前朝妹妹,卻變成了今朝的一品候命夫人,他拿什麼給父皇和母后交代?皇伯父、皇伯母,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去,他的這個前朝妹妹難道從來都沒想怎麼復國嗎?
一時間,完顏璽的內心被攪亂一般,他簡直煩悶無比。
和皇宮不同,此時的江北雁卻一個人坐在書桌台前。她看着黃銅鏡里的自己,右眼皮一直在不停的跳動。
都說左眼皮跳跳,好事要來到,那這右眼皮跳跳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宇庭走過來,一隻手輕輕的挽住江北雁的腰,另一隻手為江北雁解下髮髻,說:「夫人,這麼晚了,不要想其他的了。」江北雁躺在宇庭的懷裏,三千青絲幽長而又散漫的擺動着。
「本夫人只是有些小小的不安而已。」江北雁無奈的哼了兩聲。
宇庭心疼的摸了摸江北雁的長髮,柔聲道:「夫人勞心了。」
江北雁輕輕的搖了一下腦袋,小聲的說:「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
江北雁看了宇庭一眼,斂下了眸子。心裏暗暗的想到:自家的夫君還是蠻聰明的,至少比辛少俊和辛悅要好多了。
她只是一時穿過來的一個魂魄。如今能夠站在與宇庭相同的位置上,江北雁覺得十分開心。
世間最美的,莫過於和你並肩而立,笑看人事繁花。
夜色沉沉,宇庭吹滅了燭燈,把江北雁抱在了懷裏,世間萬籟俱靜。
當黎明的曙光開始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再一次來臨的時候,完顏璽打開了窗子,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陽,周身瀰漫着清晨的氣息。
他終究是無法釋懷,他要將這一切的事情告訴江北雁,將江北雁帶回西域。他不願看到皇伯父和皇伯母就這麼死了,而且自己的女兒被今朝的皇帝封為一品候命夫人。
江北雁啊,他的前朝妹妹,她本是萬人之上的公主啊。如今卻要卑躬屈膝的在今朝皇帝的腳下生活着。她是真的不知道前朝是怎麼覆滅的嗎?
完顏璽冷着臉,套上了衣物。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找江北雁說清楚。
彼時的江北雁卻一反常態,早早的起了床。了無睡意的自己讓侍女為自己梳妝打扮。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心裏總覺得心裏有一個人回來。
她自己需要盛裝打扮的去迎接他,她也好像明白了,如果今天這個機會失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和宇庭一起了。
她江北雁是混了兩世的人,怎麼能夠在這個世界,這麼甘心被打敗。不管自己預感中的是誰將要到來,她都不會讓他活着離開。
我江北雁的命運必須由我自己主宰。
此時的宇庭早就已經準備去皇宮上朝了,安舒顏躲在何易的背後,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江北雁。
小聲的問道:「何大哥,今天怎麼回事兒,怎麼夫人一臉陰沉的樣子?」何易遞給安舒顏一個眼神,示意他別再說話。安舒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慢慢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江北雁坐在椅子上,一語不發。
今早醒來,小梅告訴江北雁,昨晚送茶葉時,完顏璽拉着她的手問:「這把匕首是誰的?」
江北雁皺了皺眉頭,仔細想了想,那把匕首好像一直都放在那個桌子上。好像是那前朝的信物,當初就是從鐵匠鋪里拿出來的。
江北雁略略的覺得尷尬,她怎麼順手就把自己的前朝信物順手遞給了別人。雖然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人盡皆知,可是如今要是出了什麼亂子,這可如何是好?
江北雁也想不明白,完顏璽怎麼會認得這個匕首,而且拉着小梅的手問,這個匕首是不是你的。
江北雁心裏一沉,不經思索道:難道完顏璽和前朝的人有什麼聯繫嗎?她預感今天會有人來,難道這個人是完顏璽?
他若認得這個匕首,那麼他在前朝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物?自己雖然是前朝公主,但是江北雁早已和前朝斷絕了任何關係。如今的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和宇庭在一起,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在一起。
正在江北雁皺眉之際,一支箭矢鋒利的破開空氣,直接定在了江北雁的腳邊。何易猝不及防,才發現那箭矢上居然帶着一封信。
江北雁一臉陰沉的抽出箭矢,然後將箭矢上的信拔出來,白皙的雙手輕輕展開那張有些破舊的信紙:「請江夫人天香樓一聚,顏璽!」
江北雁皺緊了眉頭,這似乎真的倒入她所預料的這一般了。定是那把匕首惹得事,江北雁心裏肯定了這個事實。
她冷冷一笑,諷刺的看了一眼信上的署名,「顏璽」兩個字。深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西域的王子嗎?
江北雁鄙夷的看了一眼信紙。又將信紙摺疊起來交給安舒顏,說:「等將軍回來,把這個給他。」自己則帶着何易,徑直的往天香樓而去。
完顏璽嗎?你到底想耍什麼花樣呢?江北雁這心裏暗暗地想着,瞪了瞪眼睛,肯定和前朝脫不了關係。為什麼如今,她這樣安寧的生活,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破。
江北雁輕輕的皺起眉頭,她對這個完顏璽的確是沒多少好感。不僅是因為遇見完顏璽時刻意隱瞞了身份。
更是因為宇庭希望在大夏和西域和秦之後,攻打秦國時,西域能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重要的是完顏璽婉言拒絕了。
雖說江北雁對完顏璽並沒有恨之入骨,但是好感並不多。可完顏璽邀天香樓一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天香樓里,完顏璽坐在二樓的雅間裏,隔着窗戶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們。
心中略感惆悵,曾經他對中原人只是不聞不問,可如今他的妹妹是中原人的一份子,這又該怎麼辦呢?
完顏璽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他出神的望着樓下。一身鵝黃裙的女子進入了他的眼帘。
她來了,完顏璽靜靜地想着,那熟悉的身影,漸漸地沒入天香樓里,完顏璽坐回椅子上,靜靜的不做聲了。
有門外的侍衛引領着,江北雁順利的來到了完顏璽的房間裏。輕輕的推開門,江北雁看着此時完顏璽正一臉惆悵的坐在位置上。
「江......江夫人。」完顏璽輕輕的開口。江北雁皺着眉頭,看着完顏璽,心裏有些疑惑,她總覺得完顏璽好像變了一點什麼。
「不知西域王子,邀妾身前來,所為何事?」江北雁拘謹地回答着。
完顏璽示意江北雁坐下,為江北雁斟了一杯茶。
「聽聞江夫人是前朝公主。」完顏璽開口問道。
江北雁輕輕坐下,斂了斂眸子,面無表情的回答:「是。」
完顏璽有些失落的瞄了江北雁一眼,他是挺喜歡這個妹妹的。就算她不是前朝公主,她周身的氣質都讓他折服。
「夫人……可還記得前朝發生的事?」完顏璽抱着一絲希望開口,他希望江北雁,還有着一絲對前朝的懷念。
江北雁抬眸看了完顏璽一眼,眼底划過一抹流光。
前朝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好記得的。她是前朝公主,就一定要記得前朝所有的事情嗎?
江北雁果斷的開口:「殿下若是覺得驛站煩悶,邀妾身前來品茶,妾身還是可以接受的。若是殿下只是和妾身論前朝之事,妾身和殿下就無話可說了。」
「前朝已經成為了過去,就算妾身是前朝公主又如何,這個身份給妾身帶來了什麼,殿下應該很清楚。」一雙白皙的手指捏住茶杯,江北雁抬眼看了一眼完顏璽說:「況且妾身如今已為人婦,前朝如何,公主如何,妾身都不在意了。」
「難道……您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嗎?」完顏璽忍住自己的憤懣,壓着聲音開口問江北雁。
「難道我知道他們就活過來了嗎?」江北雁放下茶杯,眼神冰涼的看着完顏璽,紅唇輕啟的說:「妾身說了,前朝如何都已經過去了。」
完顏璽心中猝然一緊,這果然是他擔心的那樣子嗎?連自己親生父母怎麼死的都不在乎了嗎?完顏璽對江北雁失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