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蟒記 第五十章 練山為器

    然後他便十分驚喜地上前攀談，結識了這位名叫天鵬的妖族修士。天鵬當時還在武士境九重，便已經在謀劃一百多年後要如何突破。　他自己設計了一個可以引雷入地的複合法陣，經過反覆試驗求證可以幫助他感受天地之威，便打算自己動手煉製一個靈寶。　可是讓他大開大合地鍛造是沒有什麼問題，輪到雕刻法陣這種激ng細活兒就不行了，一個靈寶級別的寶器所需要刻錄的陣紋又何止千道？這種細緻活兒，對他這種摳腳大漢而言簡直就是不能完成的任務！

    浪費了一批又一批珍貴的煉器材料以後，天鵬就紅了眼，他甚至拿出了可以煉製下品仙器的高級材料太乙龍紋鋼，想要再賭一把。兩個同樣卡在大瓶頸的人相遇，有一種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天鵬也是個率xing隨意的修行者，並沒有把道魔之爭太放在心上，所以兩人一拍即合，開始了合作。　他們合作的第一件作品，就是以太乙龍紋鋼為主材，後來助天鵬渡過雷劫的下品仙器白道傘！

    遺憾的是，武士境的陽壽實在太短，天鵬很快就對吳天罡提出的各種試驗感到了厭倦，他此前苦練鍛造技藝只是為了煉器突破，百道傘煉成以後，他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回了修煉和淬體上，沒有那麼多功夫來分神去陪吳天罡鑽研各種煉器材料的特xing。

    「後來呢？」吳天罡說到這裏，就陷入了一段長長的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被這個故事勾起好奇心的少年忍不住主動追問道。

    「後來？我以為他是我的鐘子期，卻沒想到，他其實是一隻過河拆橋，還反咬一口的中山狼啊！」吳天罡澀然一笑，有些落寞地回答道，「天鵬的修為越來越高，慢慢成了修行界第一人，威震天下的天碰大妖主，而我呢，則被他一直圈養在這萬妖域的山腹里，為他祭煉這個用來感悟天道的北斗冥銅棺！」

    「不對，那些被冰蠶妖絲束縛住的人跟頭頂上的這具棺槨並無任何聯繫，他們的激ng氣到底被你引到了哪裏？」少年的雙目仲光閃閃，他一直都在仔細地觀察着四周的各種陣紋。

    「連這你也看得出來？」尹子夜的疑問讓吳天罡的眼中恢復了舊有的神采，少年的博學再一次令他感到無比的驚訝。

    尹子夜不答，不自覺地走到了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繭」附近，蹲了下來，用白皙的右手在地面上的繁複陣紋上輕輕地摩挲着。

    「聚yin陣，凝血陣，煉激ng陣，呃，還有蝕骨軟筋陣…」少年蹲行了十幾步，數過那一帶地下的幾十個陣紋，忽然動容地抬起頭來，不能置信地喃喃道，「他們的激ng氣全部被你引入到洞壁上去了，你想要用這股力量破開整座萬妖域嗎？」

    「哈哈哈，你年紀雖小，識見當真不凡得很哪！便是我那悉心**的徒兒，也遠遠不及你之萬一！」吳天罡哈哈大笑，聲動四壁，震得洞頂的鐘ru石柱簌簌地墜落不止，好像即將山崩地裂一般！

    「天鵬老魔，你為了一己私玉，將我禁錮在此近六百年，當真以為老夫好欺負嗎？」

    「老夫潛心鑽研了六百年，綜合了一萬四千六百二十七種低級陣紋，將你萬妖域煉成了一件中品仙器！」

    「六百年來，他也不知道親自下來查探過多少次，可是他就算想破腦袋，也不能猜到洞壁上塗鴉一般的無數散亂陣紋早晚將成為他幽冥宗最為致命的催命符吧？」

    「一百個！只要再讓我抓到一百個鍛體境修士，就能湊夠發動這個仙器的力量！」

    煉山為器！

    萬妖域腹里的洞穴牆壁不過是連最低級的煉器材料都算不上的花崗岩而已！　在如此低級的材料上，無數個或寥寥數筆，或動輒上千筆的大小陣紋訴說着吳天罡綿延六百年的孤寂和怨恨，在洞壁長明燈昏黃跳躍的微光中，深深地震撼着尹子夜的心。

    陣法師！也只有像吳天罡這種傳承悠久，底蘊深厚的陣法師，才能弄出如此的大手筆和大製作！

    「我看你好像也沒有受到什麼禁制啊？」尹子夜從深沉的震撼中悠然醒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你以為這副糟老頭子相兒就是老夫本來的面貌嗎？」吳天罡啞然失笑道。

    「這副身體就是那天鵬老妖給我設置的最大囚籠，而老夫的法像，恐怕早就腐朽成灰了吧！」

    「這不是你的肉身？」將岸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這個形容猥瑣的駝背老者給了他太多的震驚。

    「哼，老夫當年不敢說丰神俊朗，起碼也是儀表堂堂，哪能如這般粗陋猥瑣？」吳天罡冷哼一聲，忽然背過身去，撩起了玄sè外褂，露出**的後背來。

    在昏暗的光線下，少年湊近一看，吳天罡黑乎乎的後背上居然也刻滿了十幾個大小陣紋！

    「這是什麼意思，血肉之軀怎能支撐起這麼多法陣的力量？」少年微微一怔，忽然恍然大悟道，「這是一具魔門修士的遺蛻！且不論外觀如何，這具肉身里完全沒有一絲贅肉，皮，筋，血，骨都歷經了千錘百鍊！」

    「不錯！好眼力！」吳天罡披上外褂，仰天啞笑道，「嗬嗬嗬，這是一具法相境大成的肉身。對將度劫的道門修士而言，它可以是最佳的御劫堡壘；但是與此同時，它徹底隔絕了老夫與天地元氣之間的聯繫，讓老夫空有法相境的修為，卻半點道法也使不出來，是不是很諷刺哪？」

    「我明白了，所以你後背上的那些陣紋就是禁錮住你的法相，讓你無法從這具魔體中脫身的封印！」尹子夜不自覺地露出了崇慕的神sè，他對天鵬大妖主不同尋常的煉器思路既感且佩，這是何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啊！煉人為器！

    不得不說，吳天罡和天鵬大妖主在煉器一道上的造詣都已經臻至化境，早就不再拘泥於什麼高級的煉器材料和失傳的遠古陣紋這種浮於表面的東西，在他們的眼裏，萬事萬物都可以成為煉器材料，再簡單低級的陣紋也可以拼接出無與倫比的仙器級功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