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當鋪處於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周圍店鋪無數。
入夜之後,街上靜悄悄的,顯得有些詭異。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寂靜。
只見一人立於紫玉當鋪門前,敲了三下門。
暗處,無數雙眼睛閃爍了一下。
傳來一道低聲:「大人,要不要將那人拿下。」
接着一人壓低聲音道:「不要多事,二檔頭說了,在『圍獵』開始之前紫玉當鋪許進不許出,反正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屬下明白!」接着又不確定道:「不過屬下看那人有點像奉北世子殿下。」
一陣慌動,驚叫道:「那你不早說!」
說話之人忽然咦了一聲:「不對呀,二檔頭前些日子還說陳修平已經在他手中,你一定看錯了。」
篤定的口氣讓屬下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不過就算那人是陳修平也沒事,今天這紫玉當鋪無論何人進入,都別想逃出我們佈下的天羅地網!」
說話之人話音剛落,便看向一處。
八道氣息強勁,可怖。
那位屬下看的沒錯,敲門之人正是匆匆趕來的陳修平。
當鋪的門開了一道小縫,一雙有些灰敗的眼神從中瞥出。
接着,雙眼一亮,只見來人驚喜道:「世...世子殿...」
「噓!進去再說。」陳修平一個閃身,便從門縫中鑽了進去。
開門之人正是隼部人員,見到陳修平進來,立馬行禮道:「屬下楊晉鵬參見世子殿下!您總算是來了。」
言語帶着興奮,不難說明隼部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陳修平一邊走,一邊擺手道:「別行禮了,現在當鋪的情況怎麼樣?」
「二掌柜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但他的身子不能再受顛簸了,其餘弟兄們也是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得被九尺鳩聯合那些江湖人逼進紫玉當鋪。」楊晉鵬神情痛苦,多少袍澤死在了眼前。
「除了當鋪之外,還有其他人在外面嘛?」陳修平問道。
「九尺鳩突然發難,諜組的人來不及撤退,死傷大半。不過活下來的弟兄早就喬裝打扮出城去了;行動組被九尺鳩聯合江湖人絞殺,還活着的弟兄都在當鋪。」楊晉鵬回答道。
陳修平緊緊咬牙,情況竟然比他先前預料的還要糟糕。
「先帶我去見二掌柜。」陳修平吩咐道。
紫玉當鋪作為隼部在京的最大據點,地方很大,容納下上百人也不成問題。
楊晉鵬帶着陳修平上了二樓。
二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看見陳修平後,目光透着欣喜,紛紛跪倒在地。
陳修平對着他們一一點頭,接着邁入房內。
一股濃烈的草藥味撲鼻而來,陳修平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
孫大年面色蒼白得躺在床上,額頭上敷着毛巾,一雙虛眯的眼睛正好看見陳修平進來。
「世...世子!屬下參見...」說着,他就要起身。
陳修平連忙扶住了他,說道:「你都已經這樣,不用多禮。」
孫大年雖然虛弱,不過說話的時候中氣很足,看樣子性命不會有礙。這是陳修平目前看見的最好的一件事。
孫大年雖然沒有堅持行禮,但慢慢的挪動着身子坐正。
畢竟是久居高位,剛坐好,威嚴頓時在其臉上顯露。
他強壓着咳嗽,怒喝道:「楊晉鵬!跪下!」
陳修平見狀,不明白是何原因,只以為孫大年要處理屬下,他這時候也不好插嘴。
楊晉鵬呆了一下,意識到是在叫他之後,立馬跪下。
「你該當何罪!」孫大年喝問。
「屬下不知犯了何罪。」楊晉鵬無辜道。
孫大年接着道:「隼部行令第十八條是什麼?你大聲告訴我!」
隼部行令最初始只有簡單的幾條禁令。
不得奸淫擄掠,不得傷天害理。
後來,孫大年針對陳修平的特殊情況,為在京的人馬多立符合情形的規矩。
楊晉鵬幾乎未做思考,便大聲回道:「隼部人員要時刻為世子安危考慮,不得致使世子落入險境。違令者,死!」
「紫玉當鋪危在旦夕!你這時將世子引進來,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孫大年說完,大聲咳嗽起來。
楊晉鵬目光呆滯。
「來人!將楊晉鵬押下去,斬!」孫大年威嚴尚存,話畢,便有人按住楊晉鵬。
楊晉鵬這時才知道自己無意間犯了大錯,伏地哀求道:「屬下知道錯了,但屬下不求掌柜的饒我性命,只求暫留我一條賤命,容我待會為掌柜的出去殺出一條血路。」
陳修平至今還不知道隼部還有這樣的禁令,因此沒想到會被開門的楊晉鵬遭來殺身之禍。
真當他想要為其求情的時候。
本來押着楊晉鵬的兩人,一同跪在地上:「掌柜的,大敵當前,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楊晉鵬跟了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房間並未隔音,一牆之隔的眾多人馬皆能聽到。
「轟」的一聲,全部跪倒在地。
「求掌柜的開恩!」
孫大年撇過頭去,心有不忍。
他執掌隼部多年,至今還記得郭少先將隼部交到他手裏時說的那句話「令行禁止,以殺止殺!」
這個殺字,不僅是對外,更要對內。
從郭少先羽扇綸巾的外面很難看出他是會說出這樣充滿殺氣的話。
只要開了這樣的頭,隼部的「魂」就會散。
所以,楊晉鵬違令,就得死。
「你們想造反嘛?我雖受了傷,但隼部還是由我做主,傳我命令,將楊晉鵬托下去,斬!」孫大年鐵了心道。
凡是隼部人馬,都顯得命令的絕對性。
見孫大年意已決,便準備押楊晉鵬下去。
陳修平知道,這時候是他說話的時候。
「隼部二掌柜孫大年身受重傷,無力執掌隼部,隼部由我,奉北世子陳修平暫為執掌!」
這時,隼部在場眾人都呆住了。
沒待一會兒,所有人應聲喝道:「是!」
「若有意見者,出列!」陳修平喝道。
所有人沒有異動。
「那好,隼部聽令。」
「屬下在!」呼聲驚天,在黑夜中直衝雲霄。
「楊晉鵬犯了禁令,念在事出有因,饒其死罪,不過活罪難逃,從今日起從隼部除名!」陳修平的第一條命令。
「世子,屬下寧願死!」對於楊晉鵬難說,從生他養他的隼部除名,與袍澤分開,比殺了他還難受。
周圍的隼部也莫名的寂靜下來。
自他們加入隼部,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無歸所。
隼部就是他們的靈魂安放之地。
陳修平沒理會他,繼續道:「不過楊晉鵬甘願奉死開路,其心大忠。本世子便答應你的要求,允許為孫大年掌柜殺出一條血路!」
「本世子還可以答應你,如果這次你大難不死,便賞你一次重新入隼部的機會!」
楊晉鵬面上露出狂喜,感激道:「多謝世子大恩!」
「不過你要是不幸死了,你的妻兒自然也會由奉北贍養。」陳修平說道。
奉北的軍人子弟都是由奉北贍養,隼部的待遇也相同,把楊晉鵬從隼部除名,也就意味着他將沒有這待遇。
陳修平這麼說,也是為了免除楊晉鵬的後顧之憂。
楊晉鵬卻搖頭道:「屬下沒有妻兒,如若屬下不幸身亡,只求世子能讓屬下的名字入安魂簿!」
安魂簿,隼部犧牲人員的名字都會記錄在冊。
陳肅本來是想為隼部設立一個專門的墳地,不過後來發現隼部的人馬死去,大多數時候,都很難尋回屍體,最後逼不得已,才寫了本「安魂簿」。
「好。」陳修平答應道。
楊晉鵬一個猛子紮下去,額頭磕在地上,鮮血粘在地板上。
「參見陳掌柜的!」隼部人馬齊聲呼道。
掌柜的是隼部頭目的稱呼,而這一刻,他們都將陳修平當成了真正的頭目。
不是那位「為他而死」的世子,而是「可以將性命給他」的頭兒。
孫大年欣慰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