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雪夜裏糾纏畢竟顯眼,或者是煙微仍舊對秋靈抱有一絲憐惜,她將呆若木雞的秋靈帶回了府邸。
回到房間,已至丑時。府邸里一片黑暗,煙微點了一隻紅燭,跳躍的燭光照亮整間屋子。
跪在地上的秋靈終於有了一絲生的氣息,她看看煙微和凌棲遲,再看看微弱的燭光,就像抓住了一絲希冀。
她忽然爬到煙微身邊,抱着沾有雪水的衣擺,淚眼闌珊:「小姐,王爺,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哥哥……」
「你哥哥?」
煙微與凌棲遲同時脫口而出,交換一個眼色,皆是一臉錯愕。
「你全家不是都死在戰亂里了?」,煙微記得秋靈曾經這樣說過。
「哥哥還活着,還活着……」說到這,秋靈早已泣不成聲,哽咽道:「我……看見他了。」
秋靈悲天動地的表情非常真實,怎麼看也不像演的。煙微一時不忍,也不好逼她太緊,只由着她哭。
良久,秋靈方從嗚咽中緩過神來,她咬咬唇,鄭重其事地磕了個頭:「他們威脅奴婢報告王爺和烏洛蘭的行蹤,奴婢也是誓死不肯的,可這些無賴綁架了我哥哥,奴婢沒有辦法。」
他們是誰?凌棲遲後背一直,是慣有的警覺,他沉聲道:「你哥哥本王會想辦法,但你要先將這來龍去脈講清楚。」
「奴婢定知無不言。」秋靈投去感激的眼神,連連磕頭謝恩。
「他們是誰?」
「奴婢不知,但聽口音是長安來的。」
「你從何時開始為他們傳遞信息?」
「到了淺川,那些人便找上了我。」秋靈忽而想起那些人的隻言片語,又補充道:「他們應是一路跟過來的,只是到了楓城才不敢露面。」
「他們當然不敢露面。」凌棲遲劍眉一挑,鄙夷之色溢於言表。
他大約已經猜到這些人是皇帝派來跟蹤的,只是到了楓城遍佈都是他的人,稍不留神就會暴露。
八年來,這些招數他見得多了,而皇帝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無所不知。
「秋靈啊秋靈。」凌棲遲搖搖頭,問道:「你可知他們為何自己不去密報宋元洲?你可知他們為什麼要假借江洋大盜之名?」
「真是奸詐歹毒。」秋靈心思簡單自然沒想明白,可幾個問題也讓煙微頓悟。
宋元洲此人,煙微也從凌棲遲口中了解了不少。此人一則剛正不阿,二則殺伐果斷。
若是幾次抓不到江洋大盜,秋靈難逃虛報之罪;若是抓住的是烏洛蘭,而非江洋大盜,宋元洲便會知悉自己是被利用捲入朝堂之爭,那麼秋靈便是他第一個要找的人。
「你,他們都不會放過,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哥哥?」
煙微的話每個字都嚇得秋靈心跳加速,她只一味想着幫了他們,就能救哥哥,卻沒想過有過河拆橋一說。
「秋靈糊塗,請王爺王妃贖罪。」秋靈弱小的身子還在不停的顫動,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衣襟上已是一片濡濕。
煙微看一眼地上的秋靈,又轉眼看着凌棲遲,一臉為難。畢竟秋靈是她的丫鬟,當初那樣信誓旦旦地保她,到如今煙微也不好開口求情了。
一切只待凌棲遲決斷,他捏着下巴揣度良久,忽而勾起一個神秘的笑,「你可願將功折罪?」
「奴婢願意,奴婢願意。」秋靈破涕為笑,又是幾個重重的響頭,這便是原諒她了。
「密報可還身上?」
「在的。」
「微兒,磨墨。」凌棲遲伸手接過秋靈懷裏的密報,起身走到書案前,提筆揮墨。不一會兒,便臨摹出一張字跡一模一樣的密報。
「三哥還有這本事?」煙微驚喜萬分,拿在手上端詳良久,是看不出什麼差異,「可是……要這一模一樣的密報有何作用?」
凌棲遲指着第三行字,意味深長道:「你在仔細看。」
「江洋大盜盤踞楓城喜樂樓?」原來是改了地點,煙微略想想,覺得這名字極為熟悉。
「我哥哥就被他們關在喜樂樓!」不等煙微捋清楚,秋靈已經迫不及待地叫起來。
「讓官府的人去救他可好?」凌棲遲朗然一笑,又轉眼鄭重其事地對煙微道:「微兒,明日就是見烏洛蘭最好的時機,我們還約在群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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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煙微與凌棲遲早早收拾妥當。最後一役,兩人都沒有睡好覺,但好在精神不錯。
「三哥安心,烏洛蘭肯屢次千里迢迢見面,就是還有心合作的。」煙微能感覺凌棲遲周身的氣場越來越緊蹙,她挽住堅實的臂膀,想給他些許安慰。
凌棲遲亦然,他反握煙微冰冷的手掌,儘量輕鬆地笑道:「這次,我們的籌碼足夠,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一路行至群芳院,院裏雖不及晚上熱鬧,也有不少酒客來來往往。
忽而一隊人馬整裝從群芳院旁的街道匆匆而過,領頭的正是宋元洲。
他一臉嚴肅焦急,匆匆經過群芳院時,竟也沒看到煜王。
凌棲遲與煙微相視一笑,江洋大盜為害一方,宋元洲曾當眾立誓必蕩平惡賊,此刻可沒心思再來逛群芳院了。
正是見烏洛蘭的絕佳時機,兩人皆深吸一口氣,踏進萬紫千紅的群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