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旅行應當是枯燥而危險的,但是若有一名技術高超的廚師,一切都會是另外的樣子。
對於每日三餐,悠悠有着絕對的支配權,在起初的兩天,仇無衣和范鈴雨幾乎就是為了拖到吃飯的時間而趕路,這不得不說很沒出息。
有時候仇無衣想起來也會拿來調侃,並且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些鬥爭心理,不過一切都在天才的光環之下消散了,最終,他不得不承認廚師是一門需要天賦的職業。
「根據現有的材料湊合一下罷了」——這是悠悠的原話,聽到這句話後,只會讓人不敢想像站在正式廚房中的悠悠會爆發出什麼等級的力量。
憑藉着飯桌上的爭奪戰,兩人與悠悠之間的關係悄悄地開始改變了,儘管遠遠還沒到可以好好對話的程度,但彼此之間的距離正在一點點靠近也是事實。
「真是讓人倒胃口的情景啊,反正難免一死,就不能死在不會讓人在吃飯時間找到的地方嗎?」
仇無衣不斷揉着鼻子,氣哼哼地抱怨道。
「這不是能夠選擇的東西。」
悠悠彎下身子研究着地面的屍體,她不會把仇無衣的抱怨當真。
「第三具屍體了,每一具都向着相同的方向,這說明他們是在逃跑的時候受到的攻擊。」
范鈴雨擺出一副名偵探的派頭,對着屍體指指點點。
「這是我看到上一句屍體的時候說的話,不要以為換一個數字別人就發現不了。」
仇無衣白了范鈴雨一眼,決定不要與她認真,繼續着手挖掘。
屍體的模樣和前兩具基本相似,身上只有一處致命的傷口,可以想像到當時的情形,從後面追過來的魔獸揮出利爪,然後人就被撕成了兩半。
或許是因為溫度的緣故,屍體還沒有腐爛,甚至說保持着死者生前的模樣也不為過,也沒有遭到魔獸的吞噬,這是很古怪的一個疑點。
「至少有四種肉食性魔獸經過,屍體上面的積雪應當是就魔獸挖開的。」
悠悠對仇無衣說道,她隨便掃了一眼就辨別出了附近經過的魔獸種類,這些魔獸不挑食,屍體也一樣屬於獵食範圍。
「看來原因只能是這些紅色的東西了,再往前找找吧,說不定他們死之前紮營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
仇無衣的視線落在屍體上凝固的一塊塊赤紅色結晶上,這種結晶的構成與天衣破碎之後出現的紡命之線一致,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沒有人知道紡命之線是什麼。
天衣的製作方法是秘密,所需要的原料眾多,仇無衣猜測這種紅色結晶體也屬於原料之一,但未經提純或鍛造,所以才不能為自己所用。
一行人撥開積雪,繼續前行,雪很厚,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屍體被魔獸挖過,可能還很難找到它們。
「你們覺不覺得雪變薄了?」
范鈴雨踢了踢腳下的雪層,忽然問道。
「似乎是……小心點,前面不知道怎麼回事。」
仇無衣也察覺了這一點,提前做好了遭遇異象的準備。
但實際上沒有什麼特別值得稱道的異象,地面的雪確實在不斷減少,大約兩百步後,幾乎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冰,而更遠些的地方已經完全沒有積雪了。
可地上卻橫七豎八地躺着姿態各異的屍體,紅色結晶不僅附着在屍體上,甚至還生長在地上。
「很熱。」
悠悠的腳步止住了,地面上的紅色結晶令她戒備。
「嗯,溫度明顯不一樣,應該就是這種結晶在發熱,你們兩個等一下,先不要碰,我去看看。」
仇無衣向着遠方射出一條重弦,綑紮在一顆已經有些枯黃的大樹上,另一端與身後的岩石相連,縱身躍到浮空的弦頂,像走鋼絲一般走了過去,順手把一塊獸肉丟在結晶上面。
毫無疑問,這裏就是那群被殺的武者所駐紮的地方,明證之一就是帳篷和只剩下白灰的篝火。
弦的位置比地面高,仇無衣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周現場,大致就推斷出了當時的情形。
他們的確死於一場奇襲,因為壓倒的帳篷下有為數不少的屍體,而且幾乎沒有戰鬥的痕跡。
「殺了他們的魔獸速度非常快,可能在不到半分鐘之內就解決了戰鬥。」
仇無衣對不遠處的范鈴雨和悠悠說道,讓她們了解這些事實是很有必要的。
「哥,我能進去看看嗎?」
范鈴雨實在不想站在這裏乾等,不滿地喊道。
「可以,我看了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確認丟下去的獸肉沒有遭到結晶的侵蝕之後,仇無衣這才放心讓她們進入現場。
等待不急的范鈴雨立刻衝進了營地,悠悠卻謹慎許多,儘可能地選擇沒有結晶覆蓋的部分落腳。
沒有反應。
仇無衣呼喚了幾聲心中的提示音,既然沒有得到回應,就說明缺失的真名衣骨應該不在這附近,這或許說明它與進山後被殺的這個團體關係不大。
終於,范鈴雨首先發現了一句屍體,身着天衣的屍體。
屍體的頭部已經被紅色結晶所代替,死得乾淨利索,沒有其他的標誌,仇無衣依然認定他就是兩名龍衛隊長之一。
「我來找找看吧。」
猶豫了一陣,仇無衣還是向着屍體伸出了手,開始搜檢他的遺體,由於還有其他人在場的緣故,他不準備在這裏吸收天衣上的紡命之線。
屍體的天衣沒有五角星標誌,應當是一件烈天衣,從夜店的優惠券到大大小小的鑰匙,這具屍體生前顯然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傢伙,與傳說中的什麼品格方正之類貌似有着很大的差距。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圓形的盒子,看上去就像隨身的小化妝盒一樣,仇無衣伸手將盒子上的機關按開,裏面也只有一面小鏡子而已。
「正面的花紋是皇家的徽章嘛。」
范鈴雨一眼就認出了盒子上的標誌。
仇無衣搖了搖盒子,裏面似乎有一種奇怪的聲響,於是他將盒子翻轉到背後,輕彈了幾下,找不到任何開關。
「等等,這似乎是我族的一種工藝。」
悠悠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向着仇無衣伸手索要。
「試試看。」
仇無衣知曉夜叉族掌握許多近代已經失傳了的傳統技法,抱着嘗試的心態把盒子交給了她。
范鈴雨知道自己反正做不了什麼,跑到遠處去看剩餘的屍體,不知不覺就走得遠了。
悠悠褪去了手套模樣的皮質護手,修長而靈活的手指輕輕觸在冰涼的金屬盒子表面,沿着上面所刻的花紋遊走。
「咔!」
小盒之中突然想起來機關開啟的聲音,似乎是悠悠觸及了花紋當中所隱藏的一個點。
「成了嗎?」
聚精會神的仇無衣這才出了一口大氣,小聲問道。
「不行。」
悠悠搖了搖頭,將盒子再度打開,想了一下,將盒蓋向着後方折了過去,看似已經折到極限的蓋子同樣輕響一聲,與底座反扣到了一起,嚴絲合縫地咬住。
接下來,悠悠將反扣的小盒豎了起來,朝向陽光,從光線的微小折射部分找到了那一條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縫隙,順着縫隙左右一掰,
金屬盒頓時從中央分成了兩半,一枚小小的銅片從裏面彈了出來。
「就是這樣了。」
悠悠將盒子交換仇無衣,沒有看銅片上面的字。
「唔……麻煩大了啊……」
銅片上倒是沒有刻着什麼隱語之類,可是仇無衣看着看着,面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很壞的消息嗎?」
悠悠仿佛事不關己地問道,過於平靜冷淡的聲音會給人這樣的錯覺。
「算吧,這些人果然不是來追殺魔獸的,他們追的是一個人……這個人潛入皇宮,殺了二皇子……這上面刻的是皇帝老頭的命令。」
說到此處,仇無衣的聲音當中已經透出了寒氣,本來已經足夠陰沉的臉掛上了厚厚的冰霜。
雖然烈國的皇帝其實很沒存在感,貌似也沒有太大實權,但皇帝畢竟是皇帝,而且還是一個父親,沒有任何心理正常的父親會眼睜睜看着兒子被殺而無動於衷,如此一想,派出龍衛隊長進行追捕也就理所當然了。
仇無衣調動全部的腦細胞,大致回想起來這個二皇子,他是鐵杆的天衣支持派,沒什麼才能,說得難聽點就是無能二世祖。在烈國,對於天衣,現在不存在所謂的反對派,只有支持派與鐵杆支持派,前者還好,後者基本相當於天衣聖門的帶路黨,其實在民間不太受待見。
但無論如何,這個潛逃進山的兇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應付的,而且仇無衣已經隱隱察覺到了,缺失的真名衣骨十有**就在這個人的身上。
怎麼辦?
仇無衣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轟!」
「小雨?」
正在這舉步維艱的時刻,遠方的山岩背後毫無徵兆地響起了巨大的聲響,仇無衣下意識地呼喚着范鈴雨,卻發現她早已失去了蹤跡。
寒意立刻浸透了仇無衣的全身,咚咚亂跳的心臟不聽控制地胡亂躁動,一種惡劣的預兆從頭頂轟然壓下。
「小雨!」
仇無衣甩開身旁的悠悠,向着爆炸聲響起的地方拔腿狂奔,整個人融入席捲大地的黃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