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日之間,白海子爵領地變天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只不過沒有誰把它當回事兒,所以也沒傳到太遠的地方。世道就是這般模樣,天高皇帝遠,沒人管,老大們的腦袋都快打破了,誰閒的沒事去管這窮鄉僻壤的幾個鎮子。
不大點地方,加算一下倒是有七八個領主,基本上也都是些沒什麼雄心壯志之輩,或者說空有雄心壯志卻僅限於做夢的悲慘傢伙,基本不會有對白海這片領土的所屬權質疑的傢伙。
當然這裏面肯定有例外。
收拾完變成一堆碎渣的候光之後,白海鎮,以及領土內幾個村鎮易主的事兒還不算完,麻煩的活兒才剛剛開始,若是像山賊一樣,打下一個地方分一個地方,方便倒是方便,可這就是作死。
也虧白海領地只有那麼大點,起義軍基本上沒經過什麼謀劃,幾乎在一日之內掌管了大權,問題就在掌管大權之後。
當初起義,也就仇無衣和柳莓莓算是動了腦子,其他人基本上憑着的就是一腔熱血,根本沒人是貪圖領主那點兒權勢而來的,腦子裏除了打就是殺,打也打完了,殺完了,就開始大眼瞪小眼,陷入了一種奇妙的迷茫狀態。
於是多少動了點腦子的仇無衣只得把所有的事兒包了下來,再求義軍的幾個武者領袖去做,本來候光的負府邸就沒有幾個靠譜的官員,鎮子大暴動以後,候光的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兄弟,已經天亮了,你還沒睡呢。」
名義上的現任白海領主水朝陽從門口探出了頭,水朝陽當領主的事兒往外一說,還真就沒人反對,一來他人望確實不錯,要不然也不能高呼一聲就冒出好多人跟着他,二來他的身份是褚宏圖老藥師的孫子,這一重身份也很了不得,其凝聚力甚至超過了他本人的威望。
「喲,領主大人,可惜沒辦法找條門路偽造個爵位。」
仇無衣半開玩笑地笑道,事實上他的確考慮過這種做法,反正這麼幾塊地換誰當領主都差不多,至少不會比候光更壞了,交給水朝陽,說不定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兄弟別鬧了,我真的沒有這個本事。」
水朝陽苦笑着坐在仇無衣身邊,伸出頭去看桌上散亂着的各種文件。
「不,水大哥有這個資格。」
將稅收相關的文件翻看完畢,仇無衣忽然正色說道。
「兄弟。」
「不僅是水大哥你,還有***進領主府的那些兄弟,至少你和他們都是真心想守護這片土地,你看,我一說可能遭遇其他領地的威脅,不是誰都沒有休息,***着去各個地方偵查了嗎。只要有一顆守護土地,守護民眾的心,那就是最合適的領主。」
仇無衣自信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影響到了水朝陽,在這之前,他始終心中覺得很不踏實,擔心的也正是領地的未來。
而今,仇無衣這番話說出之後,水朝陽的身上忽然充滿了向前奮進的力量。
「兄弟,謝謝你……對了,你說的威脅……」
「大概在這一帶。」
仇無衣指着地圖上的一點,漸漸陷入了沉思。
與此同時。
白海領地之外,一路綿延伸展長達數千里的群山之外,出現了兩支看起來極不合襯的軍隊。
兩支軍隊顯然屬於一家,雖然指揮官不太一樣,但總帥的旗幟只有一面,,屬於鹹海子爵馬誠家族的旗幟。
馬誠本人甚至就在軍中,而且擔任了主帥。
不久之前,候光七拼八湊搞來的軍隊也從這座山中的小路翻到了另一邊,本來他的軍力要比鹹海子爵馬誠強一點,奈何有兵無將,一群草包以為自己優勢很大,帶着浩浩蕩蕩的大軍瞎進攻,自然只能敗戰而歸。
馬誠這時卻起了吞併候光領地的心思,一場大戰之後,他的士兵也折損了好多,按理說至少要到秋天才能發起像樣的戰爭。
可這時卻出現了兩個天大的好消息。
「總帥,海盜那邊的人……又鬧起來了……」
一個身着鎧甲的將領單膝跪在馬誠面前,馬誠的臉像剛剛挨了一記重拳一般難看。
「這回又是為了什麼,」
馬誠掀開帳篷,兩眼冒火地瞪着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海盜士兵,恨不得現在就抽出武器把他們殺個乾淨。
可是這樣不行,若非這群聲稱不再依靠搶劫過活的海盜成為了僱傭兵,現在根本不可能出兵攻打白海的領土,如此一來,大好的機會就會白白放過。
領民起義,候光被殺,現在正是混亂的時候,此時不出兵,哪還有這麼好的機會。
「是,海盜的僱傭兵們……想要抄近路繞道前面的鎮子裏……搶劫……」
「荒唐,以後這兒就是我的領地,憑什麼讓他們搶。想得倒美,一會兒你讓他們團長來,我必須和他好好說明白,」
馬誠的腦袋已經疼的快裂開了,這群海盜根本就沒有什麼組織紀律,雖然允許他們可以搶劫領主府所在的白海鎮,但這也馬誠的計算之中,他以為義軍會將白海鎮先行洗劫一空,留給海盜們的可能只有廢墟而已。
「是,」
來者應了一聲,立刻退下,馬誠憋着一肚子怨氣,不住地揉着太陽穴,他已經開始盤算要怎樣才能把這群海盜也一起幹掉。
「總帥,總帥,海……海……」
不出片刻,前去傳話的人跌跌撞撞地撲進帳篷,臉上除了灰,就是白,一點血色都不見,上下嘴唇哆哆嗦嗦磕來磕去,好久都吐不出個完整的詞。
「哼,直接說吧,海盜又怎麼了。貪得無厭的畜生,早晚被雷劈死……」
馬誠已經氣得想要把帳篷掀個底朝天,瞪着一雙眼沒好氣地喝問道。
「死……死了……海盜那邊的三個首領,全都……全都死了,」
「你說什麼,」
馬誠仿佛聽到帳篷外面炸起一道霹靂,揪起跪在地上的人,衝着他的耳朵大聲怒吼。
雖然這是他現在無時無刻都在想的事,但無論如何總要等到拿下白海領地再動手,如果這是真的,海盜的僱傭兵隊說不定會立即潰散,一切都要泡湯。
「總帥……是真的,您看外面,已經開始……開始鬧了……」
被馬誠揪住固然令他害怕,但外面已經開始暴亂的海盜更加可怕。
「給我傳令,改變行軍路線,從白海領地的所有鎮子開始,一個一個給我搶過去,你就用這個命令來讓他們冷靜,」
馬誠猛地一咬牙,像在割自己的肉一般,心疼,卻又帶着幾分兇狠地張口怒吼。
亂成一團的營地之中已經開始了小規模的爭鬥,一雙沉默的眼睛注視着一切,耐心等到夜幕降臨之後才離開了隱蔽之處。
白海鎮,臨時軍事指揮部。
「行軍路線變更。」
仇無衣聽到柳莓莓帶回來的情報,忽然興奮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恨不得立即給柳莓莓一個大大的擁抱。
從那座山有兩條路通向白海領地,一是直接從山的北端繞到白海鎮的北端平原地區,適合大規模軍隊作戰,其二,則是通過大陸公路的分支道路,途徑幾個村鎮,一路殺過來。
現在馬誠選擇了第二條路,也就是說他準備一路掠劫。
「不知道什麼原因,騷亂過後,我看到海盜那邊舉行了火葬,所以可能死了首領,也許……是暗殺。」
柳莓莓對情況的判斷幾乎絲毫不差,如同她親自在場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一般。
天誅門。
暗殺這兩個字立刻讓仇無衣聯想到章修所應允的事,化解騷亂,葬禮,重整隊伍,似乎真的能拖延三天時間。
這也令仇無衣聯想到更多,若是真能與天誅門建立友誼,說不定白海領地會能夠得到他們的保護,再不濟也能藉助他們的情報能力第一時間發現危險的萌芽,就像現在。
但天誅門的影子早就消失了,仇無衣也沒有辦法,只能做一步算一步。
「兵力呢。」
一個歸來的武者急切地問道。
」海盜和正規軍加起來大概有千人,士氣很足,雖然海盜那邊現在有些不滿,但是假如馬誠讓他們放手搶劫的話,他們就是士氣最高的軍隊。「
「畜生,」
聽了柳莓莓的報告,水朝陽氣得猛地一捶桌子。
「仇兄弟,你腦袋比我們好使,怎麼辦。是偷襲,還是直接打。」
做在水朝陽身邊的武者義憤填膺地吼道,他算是水朝陽的摯友之一,與他肩並肩經歷了許多戰鬥,水朝陽相信仇無衣,他也會同樣相信。
「我相信水大哥的決心,也相信幾位大哥的決心,但只憑咱們幾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永遠保護這片土地的,必須讓領地里每一個人都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必須自己來親手保護,否則只能出現第二個候光。明天早晨……不,現在,現在咱們就去街道上,把每一個有決心參戰的人都叫來,」
仇無衣這一番話說得並不慷慨激昂,甚至有些冷淡,因為水朝陽更適合燃起領民們胸中的熱血,這件事必須他來做。
「臨時組成民兵的話……恐怕沒有什麼戰鬥力。」
水朝陽沉吟道,這正是他的本行,二者之間戰鬥力的差距並非靠數量就能彌補。
「不,我不讓他們正面打仗,我讓他們奇襲,而且,只能讓他們去,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此話一出,各種各樣奇怪的眼神頓時一起聚集在仇無衣的臉上,因為奇襲這種事情只有精銳士兵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