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旨而已,何來侮辱?」姜氏漫不經心地道,轉而看向剛才找她要遺詔一觀的朝臣,「這位大人,妾身想要提醒您的是,這份遺詔上的字跡不假,璽印也不假,假的是遺詔的內容。愛字閣 www.aizige.com」
「既然字跡不假,璽印不假,那內容為何是假?」那位朝臣回道。
姜氏道:「如若有人以藥迷了先帝心智,先帝在心智全失下寫了這道詔書,事後也完全不知情,您還會覺得這是先帝的意思嗎?」
「這,這……」那朝臣登時急得滿頭冷汗,張口結舌。
姜氏繼續道:「諸位大人,請你們好好想想,先帝前些日子被人下毒,昏迷不醒多日,期間是誰在侍疾?又是誰把持後宮蓄意阻撓諸位求見陛下?」
「還有,當時先帝出事時,又是誰主理的後宮?」
「當時所有人都認定是珞王害的先帝。」
「殊不知,更有可能是對方在『賊喊捉賊』。」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成功將朝臣的注意力引到了那件事上。
自古前朝後宮息息相連。
諸臣明面上對後宮之事不甚關注,實際上各有同盟。
當初為着利益,在珞王一事上不少朝臣都保持緘默。
但此一時彼一時也,而今眼看南宮淑妃已經失勢,麗妃現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們當然會審時度勢,重新站隊。
因此,當程恕直言說「是麗妃」的時候,諸多朝臣頓時將矛頭指向了麗妃。
「是啊,麗妃娘娘,這事您得給我們個解釋。」
「人證物證俱在,有什麼好解釋的?」麗妃惱怒道,只覺心裏的火氣噔噔地往外冒。
這群老不死的,最會看風使舵,這是覺得我君家翻不了身了……
有程大人撐腰,朝臣們豈能輕易被她這句話糊弄,一個朝臣道:「人證在哪?物證又在哪?還請娘娘明言。」
「本宮怎麼知道?這事是淑妃娘娘定的。」
「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請回吧。」姜氏冷冷地插言。
所謂彼此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只要遺詔的事能過去,她不介意放她一馬。終究,這麗妃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麗妃自己心裏有鬼,此刻又出師不利,其實已經心生退意,但她能退嗎?
答案是不能。
身後有人逼,她不得不咬牙硬撐,「姜嫦溪,該走的是你吧。這裏是朝堂,你一個婦人在此指手劃腳,難道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禍亂朝綱、牝雞司晨?」
「怕呀,所以我也得走……一起吧,麗妃?」姜氏看着她,閒閒道。
麗妃一愣。原以為這女人會跟她再在口舌上較勁兒,她都已經想好要如何反駁她的話了,沒曾想她居然自己認了慫。
「哼!本宮不走,本宮倒要看看,今兒這朝堂上是否還有公道,琮王你……」
「麗妃,休得放肆!」話未說完,便被皇貴妃的厲喝打斷,「朝堂大事,自有大人們決斷。大綦律法,後宮不得干政……怎麼,你要違律嗎?」
麗妃看着她冷冷一笑。
皇貴妃忽然轉身,朝殿下諸臣鄭重施了一禮,「麗妃失言,皆因帝喪悲痛過度,還請諸位大人海涵。本宮這就帶她回宮,怎麼也得先把先帝的靈堂設起來,嬪妃們也能有個哭靈的地兒……」
皇貴妃說着,不由分說上前拽了麗妃,拖着她迅速穿過面面相覷的朝臣,出殿而去。
姜氏也說到做到,施禮後與蘇璟妍一起離開大殿。
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自然由別人來做。
適時後退一步,留給他人空間,便也等於給了自己喘、息的機會。
剛才好險!
幸虧麗妃那女人反應慢,這才讓自己把遺詔的話題繞了開;也幸虧老四上了位,木已成舟;而程老兒終究沒有食言,皇貴妃終於發了一回威。不然,剛才朝堂上,自己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
想到這,姜氏不由得鬆了口氣。
在宮門口略微頓了頓,便抬手招呼身後的蘇璟妍跟她出宮。
「娘,不去跟皇貴妃會合嗎?」蘇璟妍訝然道。
剛才殿內情勢瞬息萬變,駭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萬幸有驚無險。
此刻,她想當然地以為阿娘要去後宮,與皇貴妃一道收拾南宮淑妃和麗妃。
姜氏嘆氣拎了她一把,「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會拐彎呢?如今她的兒子當了皇帝,她這個做母妃的,自然會盡全力肅清後宮,以便為她的兒子鋪路。我們跟去插手算什麼?」
「可是——」蘇璟妍眼裏閃過擔憂。
姜氏搖搖頭苦笑,截了她的話道:「沒什麼可是的,這惡人都我們做了,剩下的,她難道不該自己做做?」
是這麼個理兒。
蘇璟妍立馬不吭聲了。
才剛坐上回府的馬車,姜氏忽然暈倒在車上。
蘇璟妍才剛鬆懈的氣兒立馬又提了起來,抱着姜氏不停地喊,又大聲催促車夫加快速度。
應該是君老三下的毒發了。
當時殿內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中了他的毒,因情勢緊急根本顧不上找大夫。
好在前些日子劉大夫到了京城,此刻得到消息匆忙迎了出來,就在馬車上開始替她診脈。
這些年,一直是劉大夫在替姜氏診治,對她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
片刻工夫後,劉大夫原本沉重的神色漸漸舒緩,搭在姜氏右腕上的手已經下意識移到自己下巴的白鬍鬚上,「好!好!實在是太好了!」
好什麼?
阿娘什麼時候能醒啊!
瘋老頭兒,盡說瘋話!
蘇璟妍焦心得很,又不好直接懟他,忍着氣問:「這,我阿娘這毒,能解嗎?」
劉大夫看了她一眼,臉上難掩興奮,「以毒攻毒,你娘,這回算是否極泰來了!」
「怎麼回事?」蘇璟妍又驚又喜,不敢相信。
劉大夫不答,又抓着她的手診脈,末了道:「你們這毒,唉,雖無性命之憂,但還是有隱患哪。只有你阿娘,她那舊疾,原本小老兒我以為再難根治了,沒曾想這回這毒,徹底將她體內的寒氣中和,這也算是了了我多年心憾了。」
「你是說,我娘的舊疾全好啦?以後再也不復發了?」
「嗯。」
聽到肯定的答覆,蘇璟妍興奮得直跳,「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至於劉大夫前面說的話,她已經選擇性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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