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滿金雙手搭在鐵格爾和依格的肩頭,嘴角浮上一絲詭異的笑。
鐵格爾和依格掙脫開滿金,滿金笑道:「兩位仁兄奉師命看緊小弟,所謂不打不相識,小弟都不計較,兩位大哥未免太小家子氣。」
「張兄,人生何處不相逢呀,看到阿柏了嗎?」宏青看到滿金上前招呼道。
「書呆子,你不是在書院讀書嗎?跑出來幹什麼?」
「今天剛考完試,放假了。小生回到客棧沒有看到阿柏。張兄知道阿柏去哪兒了嗎?」
滿金懶得跟他羅嗦,免得言多必失,讓致堅得知洪宏青才是玉佩主人:「書呆子,我和兩位兄弟喝花酒,要不要一起?」
洪宏青面色一紅:「小生有事,不掃三位雅興。」便匆匆告辭。
致堅攔住洪宏青:「公子留步!」滿金心裏「咯噔」一跳,雖不知致堅為何尋找洪宏青,但肯定絕非好事。
洪宏青見是和尚忙深施一禮:「未知高僧有何見教?」
「公子與那小子很熟?」致堅指指滿金道。洪宏青想想道:「認識有幾天了。」
「公子可知他有一塊玉.......」
「書呆子,我想起來了,阿柏說要去湘江划船。」滿金擔心洪宏青呆頭呆腦羊入虎口,趕緊截住致堅的話。
「是嗎?」洪宏青欣喜道:「大師,小生告退,他日有機會再聆聽大師教誨。」
醉香樓內,食色男女打情罵俏。鐵格爾、依格剛才在外面在師父面前未敢造次。進入醉香樓,隨處可見紅男綠女卿卿我我。
鐵格爾、依格已是壯年,平日隨軍出生入死,幾曾進過江南柳巷?大漠質樸、耿直、豪爽的女子見多了,哪見過煙花會館這麼多溫柔、漂亮、多情、浪蕩的女子?一時眼花繚亂、手足無措。
滿金包了間雅間,點了桌好酒菜。叫了春花夏荷兩位姑娘伺候鐵格爾、依格。又讓秋月彈琴,冬雪曼舞。輕歌曼舞間,美酒佳肴前,鐵格爾、依格很快溫香軟玉抱滿懷。
滿金叫來老鴇,附耳道:「我這兩位兄弟可是京城的王侯貴族,伺候好了,金銀不愁,你在酒里下點**增加情趣。」說着給老鴇五兩銀子。老鴇欣然從辦。
老鴇端酒進來,朝滿金使了個眼色。滿金會意,與春花、夏荷,竭力灌依格兩人酒。依格兩人平日酒量不淺,各飲壇酒亦是臉不紅心不跳。今日兩人一壺酒一壺酒下肚,竟然雙眼放光,只覺得熱血沸騰。
「小子,別耍花樣?」依格道。
「大哥,是否覺得我們江南美酒與塞外馬奶酒不一樣?」張滿金笑道:「有美人陪酒,人生自是另一番風味。」依格聽了打消了顧慮。
滿金又對老鴇附耳道:「我這兩兄弟自小習武,臂力過人,又有虐待狂,唯恐佳人受罪,還是在酒里下些軟骨散之類的好。」說着又附上五兩銀子。老鴇又照辦。
觥籌交錯,鐵格爾兩人已有七分醉意。滿金接過老鴇端進來的酒敬兩人一杯,趁兩人抬頭飲酒之際,又將酒水倒入旁邊盤栽里,假裝醉醺醺道:「兄弟,哥哥我要去風流快活去了,你們自便。」
「別跑!」鐵格爾拉住滿金道。
「溫柔鄉即是英雄冢。傻瓜才.......才會跑!」滿金一捏冬雪臉蛋:「美人,走!」
**發作, 鐵格爾兩人雙目通紅**焚身,春花、夏荷過來扶住兩人回房。
冬雪香閨。滿金假裝嘔吐借問茅房溜了出去,盜了鐵格爾、依格兩人所有財物,將兩人衣服扔到茅房後得意大笑起來。
致堅和尚獨自在茶館喝茶至黃昏,未見三人出來:「不好,那臭小子雖無本事,可為人甚是狡猾,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致堅和尚來到醉香居門口,見門口圍了好多人,上前一看不由氣得差點昏過去。
鐵格爾、依格兩人頭髮凌亂,光膀露腿,只用兩件腥臭衣衫包着屁股,被醉香樓的打手打得鼻青臉腫,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用繩子繫着雙手吊在醉香樓門邊棵大樹上。
醉香樓對面的茶館,滿金站在窗前,看得哈哈大笑,呼喚眾茶客過來:「大家快來看,兩個蒙古狗騙吃騙喝狂窯子不給錢。」一些茶客呼和着打蒙古韃子去,紛紛下樓,慫恿圍觀眾人對兩人吐痰、扔石頭、扔菜葉,紛紛咒罵。
兩人豪貴半生,幾曾受過如此羞辱?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發誓定要將張滿金挫骨揚灰。
滿金哼着小調在街上歡快的走着。忽然間,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頓時嚇得面色如土,冷汗直冒,緩緩回過頭,長吁口氣,大聲道:「老兄,人嚇人嚇死人!」
「臭小偷,你害我們到處找你,你倒好跑去喝花酒。」白姣飛呵斥道。身後,白姣桂面顯怒容,白姣丹直接一連串粉捶。
「冤枉!」滿金道:「剛才小爺我可是九死一生,走,小爺今兒高興,我請你們吃飯,邊走邊說。」
四人到家酒家要酒點菜,滿金將遇到致堅,致堅追查玉佩主人洪宏青的事講了,又將醉香樓自己設計逃脫說了一遍。聽得白姣丹拍手稱快。
白姣桂、白姣丹兩人極力反對白姣飛給洪宏青作書童。白姣飛想起致堅追查玉佩,心情鬱悶,回到客棧悶頭大睡。洪宏青只道白姣飛勞累一整天,也不打擾。回房拿出《鐵柱秘笈》練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天氣悶熱。洪宏青來到白姣飛房中:「阿柏,今天是老人家頭七,我們去碧雲谷祭拜一下,順便看看恩公,怎樣?」白姣飛洗嗽一番和洪宏青出門,卻見白姣桂、白姣丹走來。
白姣飛稱要去買香燭紙錢避開洪宏青視線拉白姣桂兩人到僻靜角落,拗不過兩人,白姣飛答應儘快向洪宏青辭去書童一職,讓兩人別再跟着。白姣丹奇道:「飛兒,你該不會喜歡書呆子了吧?」
「胡說,我白姣飛怎麼得也要找一個武功卓越、俠肝義膽的少俠,豈會喜歡一位文弱書生。」白姣飛掉頭離去。
陰風怒號,天色大變。白姣飛怕洪宏青等急了,匆匆趕來卻見洪宏青與袁銘鈺有說有笑,心中一酸,眼淚幾乎溢了出來。
袁銘鈺告辭離去。
「袁姑娘,稍等!」洪宏青從路邊攤買了一把精緻油紙傘送給袁銘鈺:「要下雨了,帶着以防萬一。」
袁銘鈺含笑接過謝了一聲飄然離去。洪宏青目送袁銘鈺去遠,卻連白姣飛氣沖沖在身邊也不知道。
洪宏青驀然回首,見白姣飛雙目如兩泓清泉,晶瑩透亮,愕然道:「阿柏,你怎麼啦?你買的祭品呢?」
「那邊沒有賣的,我去那邊看看,公子自行到那酒家買酒菜,稍候我來找你。」白姣飛順手指了指「如意酒家」。
洪宏青見白姣飛悵然離去,跟上前:「阿柏,你怎如此失意?」
白姣飛回首強顏一笑:「沒事!」
「不,你一定有事!」洪宏青上前拉住白姣飛衣袖:「告訴我,好嗎?你這樣,我好難過!」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天在一起!」白姣飛想想道。
「為什麼?」洪宏青大驚失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白姣飛說得輕描淡寫。
「阿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樣我好心痛!」
一顆淚珠滑下姣飛面龐,洪宏青掏出錦帕,白姣飛推開洪宏青轉身離去。
洪宏青心事重重走進如意酒家:阿柏怎麼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公子!」洪宏青抬頭見是致堅和尚,忙施禮道:「大師有何見教?」
致堅指指鐵格爾兩人道:「和你一起的小偷,偷了他們兩人所有銀兩、衣服、玉佩,弄得兩人身無分文,受店家毆打責難。老衲乃方外之人,本不該過問俗事。可打打殺殺徒增殺孽又非老衲所願。是以老衲原作和事佬,只要那小偷歸還失物,賠禮道歉,老衲願做主化干戈為玉帛。」
「大師真乃宅心仁厚!」洪宏青見依格兩人面部青紫紅腫義憤填膺:「張兄真非君子竟干出如此傷天害理勾當。」
致堅哄洪宏青騙張滿金過來,鐵格爾兩人一再信誓旦旦保證只要張滿金歸還失物並賠禮道歉,絕不血債血償。
洪宏青見兩人信誓旦旦,又有和尚做擔保,還有武功高強的阿柏隨後就到,答應三人約滿金出來談談。
洪宏青剛出門,吳天啟進來。店家奉上打包好的飯菜,天啟付錢接過飛身上馬,緩緩駛去。
洪宏青碰到滿金邀他到如意酒家喝酒。張滿金笑道:「洪公子,這麼客氣!」進入酒家看到致堅師徒忙飛躍離去。
致堅師徒三人趕緊追了出去!
致堅畢竟是江湖頂尖高手,翻身攔住張滿金去路,鐵格爾、依格從不同方向把滿金逼近死胡同。滿金趕緊放出了第二枚響箭。
「四位,有話好好說!」洪宏青跑來:「不是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嗎?大家化干戈為玉帛!」
「滾一邊去,書呆子!」依格飛起右腿橫掃洪宏青下盤,洪宏青立足不穩摔倒在地:「君子無信不立!豈有此理!大師!」洪宏青希望致堅能主持公道。哪知致堅置之不理。
滿金手腳各受依格一刀,胸部受鐵格爾一扇,口角流血,見洪宏青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怒道:「你個臭書生,本書呆子,他們本來就是蛇鼠一窩,都是蒙古鷹犬!」
「這不是真的!」洪宏青怔忪間,只聽到致堅道:「速速解決兩人。」說着揮舞禪杖擊向洪宏青。
「啊?」洪宏青始料未及,自己與他們無怨無仇,一個道貌岸然的高僧怎可以胡亂殺生?
依格、鐵格爾同時使出殺招攻向滿金。滿金身體滑勝泥鰍,鑽到依格背後一招「出其不意」奪過依格右手單刀,身形一矮,就地一滾。同時提刀割傷鐵格爾腰際道:「笨蛋,那老禿驢要殺你滅口,還不快跑!」頓頓又道:「老禿驢,枉你一代宗師,竟然殺一個赤手空拳,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傳將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
致堅聞此,禪杖離洪宏青胸部只有一寸時硬生生收回。
張滿金見自己的怒罵見效接道:「是男人,單對單,是狗熊,你們師徒三人一起對付我這無名小卒!」致堅聽此更是不得不罷手。
鐵格爾兩人自恃武功在張滿金兩人之上,與兩人單對單。鐵格爾揮扇劈下,張滿金揮刀架住,見洪宏青任由依格拳打腳踢罵道:「臭書呆子,還手啊!打不贏抱着他咬也要咬他一口。」
洪宏青豁然驚醒,以白姣飛傳授的輕功越至牆邊,見牆角有根木棒操在手。依格一刀揮來,洪宏青舉棒一擋,木棒被砍為兩截!眼看依格第二刀又砍過來,忙右手揮棒擊向依格手腕,同時身形一矮,穿到依格身後,左手揮棒擊向依格背心。
依格自恃武功過高未曾把洪宏青放在眼裏。右手被洪宏青擊麻,單刀險些滑落,兩人各退兩步。致堅見兩位高徒竟拿不下兩位江湖不入流角色怒道:「兩招結果兩人,否則就別見我。」
鐵格爾手一旋,扇葉射出無數銀針如狂風暴雨般射向滿金,滿金自知難逃此劫,千鈞一髮之際,一條青影飛至,同時一道寒光掠起,只見一道青影兩道寒光,然後是九道青影十八道寒光,紛紛將銀針擊落。青影輕功極高,步伐奇妙。
依格一招「漫天風雨」欲結果宏青性命,青影身形一閃迅速鑽進依格招式之內,以一招「迎風扶柳」的上乘輕功帶着洪宏青衝出依格的刀影。
青影輕功之高令人乍舌。致堅眼露殺氣:「眩影劍法,子母劍,還有東劍白家的獨門輕功,你是誰?」
「老和尚,你不是一直找我嗎?」
「你是?」致堅心領神會:「是你?」
「阿柏,你終於來啦!」洪宏青欣喜道。
「吳公子,有些事,老衲還想請你幫忙!隨我走一趟吧!」致堅道。
白姣飛不屑道:「小爺也是你這蒙古走狗所使喚的?」白姣飛見致堅果然將自己當作吳門遺孤就故布疑陣。
「怕是由不得你!」致堅冷哼一聲。
「那又何足懼哉?放馬過來吧。」白姣飛劍一橫傲然道。致堅腳一跺,揮禪杖擊向白姣飛:「只要千面觀音的後人踏入江湖,江湖就多是非。今日我倒要看看千面觀音的後人是龍是蛇。」
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兩人斗得難分難解,日月無光。洪宏青始終替白姣飛捏了一把汗,張滿金看得直咋舌:「想不到這丫頭武功那麼高。」說完覺察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幸好洪宏青三人專心致志觀看比賽未曾聽見。
天下起了小雨。致堅道:「臭小子,功夫不錯,只怕你的出現,江湖中會再掀血雨腥風。」白姣飛聽了心中一沉。此時白姣桂白姣丹趕到。
大雨傾盆而來。
「小子,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致堅攜弟子縱身離去。
「阿柏!」洪宏青迎上前。白姣飛無奈看了洪宏青一眼:「公子,我們就此作別。悟透未用心,仍然人未還,奴去又孤單,孤女吟玉盤。」身影一閃,白姣飛三人消失於重重雨幕。
「阿柏!」洪宏青追上去,除了連綿不絕的大雨,哪還有半個人影?
「阿柏!」洪宏青大聲呼喊。
天地間只聞噼里啪啦的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