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語非把元思璃摟緊,兩人同站在牆上時,元思璃還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出不來。
而這邊,利箭又一波齊發。
夜語非再一次的摟住了元思璃,一個轉身,她就被帶着與那些利箭擦肩而過。
聽見耳邊傳來的嗖嗖聲,元思璃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剛才好險……
忽然間,她又想起了,她被夜語非救了,那麼底下的春桃呢?
元思璃低頭一看,心跳像在一瞬間停止了。
春桃渾身上下都已中滿了利箭,傷口處正在汩汩的流着鮮血。
元思璃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還被夜語非摟着腰身,就直接開口向他急切說道:「快點,帶我下去!」
夜語非也沒有回答好是不好,而是直接手一揚,足尖一點,就帶着元思璃飛了下去。
元思璃一站穩在地面,就趕緊拂開了夜語非的手,急切的去查看春桃的情況。
春桃正無力的靠在牆上,渾身上下都插滿了肩頭,鮮血遍佈衣袍,觸目驚心。
嘴裏也在不停的吐着鮮血,從唇邊滑落到下巴,最後滴在衣裳上,暈成一圈一圈的痕跡,映襯着她艷麗的臉龐,像是盛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之花。
正在元思璃正要把手扶上春桃的肩膀時,夜語非卻在一旁冷淡開口,「箭上有毒,她已經沒救了!」
元思璃伸出去的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中,僵在了那裏,透着微微涼意。
看着眼前有氣無力的人兒,元思璃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春桃,你撐住,我一定會救你的!」
元思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雙手扶在了春桃的身上,然後稍稍一使力氣,就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就準備走。
卻被夜語非給伸手攔住了,「你要去幹什麼?」
「我要救她!」元思璃冷冷的瞥了一眼夜語非,徑直從他身上撞開。
而身後,夜語非在暴怒問道:「你跟她不過一面之緣,為什麼這麼熱心?」
元思璃頓了頓,頭也不回,就道:「我受夠了這種眼睜睜的看着一條生命在我面前死去,而我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接着,她又重新邁動了步伐,一步一堅定的向前走去。
身後,夜語非看着她孤傲的背影,內心沒來由的泛起一絲心疼。
她所說的,自己又何嘗沒經過了,年少時親眼看着母妃的屍體時,他那時的心痛誰又能知道,所以如今,他才寧願成為一個無情無欲的人。
可是,這一切,都在元思璃的出現之後,被慢慢的打破……
這時,默聲忽然趕來了,身後還跟着一臉慌張的小清。
「請王爺、王妃恕罪,默聲來晚了!」默聲單膝跪地恭敬說道。
但是一抬起頭來,看着眼前懷抱着一渾身都中箭的女子,面無表情緩緩走來的元思璃,和巷子盡頭滿目哀傷看着元思璃的夜語非,默聲怔住了。
元思璃周身冰冷的從默聲的面前走過,卻看也沒看他一眼。
小清見到自家王妃這副不同尋常的模樣,着急的喚了一聲——「王妃,」但是元思璃沒有回應她,依舊面無表情的一步一步的走着。
小清一下子慌了起來,趕忙追了過去。
而夜語非這才邁動了步伐,向前緩步走來。
片刻,人已到默聲的面前。
「王爺,您還是趕快上馬車,免得被有心之人發現。」默聲請求道。
但夜語非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拂衣袖,傲然而走。
元思璃抱着春桃走出了巷子時,天空已經變的陰沉沉的了,但她卻像未察覺到一樣,依舊慢慢走着。
還好這條巷子比較偏僻,沒有人許多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夜語非在撩開馬車的帘子之時,也還是別回頭,心疼的看着獨自行走的元思璃一眼。
但片刻之後,他又憤恨的將帘子放下,坐進了馬車裏,篤定心思不在管元思璃的死活。
既然這個女人那麼不聽話,那就先讓她吃吃苦頭也好。
良久之後,連元思璃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時,積攢了許久的雨勢終於在片刻之後,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滴答滴答的淋在元思璃的身上,她卻感覺不到冰冷,就像渾身已經失去了感官能力,如一具了無生機的提線木偶般行走在雨中。
而懷中的人兒早已失去,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元思璃知道,卻不敢相信,終究,她還是誰都救不了,祖母也是,滿堂春所有的人,就連懷中這個人也是。
為什麼在現代不乾脆讓她死去,非要讓她穿越到這古代來感受這生離死別的錐心止痛。
「王妃,下大雨了,我們回去好不好,這個姑娘她已經死了,我們找個地方把她埋了吧!」小清使勁扯着元思璃的衣角,不停的哀求着。
「王妃,你低頭看一眼啊,她真的已經死了,人死後要入土為安,你要認清楚事實,王妃,我們回去吧,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
但是,元思璃對她的話根本無動於衷。
走到了繁華的大街上,行人都紛紛撐傘離去,偶然看見這樣一個身着一襲青色衣袍的人,懷裏還抱着一具冰冷的屍體,在雨中哀傷的行走着,都自覺的離她遠遠的。
夜語非不知道怎麼的,終究還是對元思璃放心不下,叫默聲驅趕着馬車,默默的跟在元思璃的身後。
可他終究是一個驕傲的人,就算心疼到骨子裏,也不會低下頭顱,卻伸手將元思璃抱在懷裏,好好呵護。
元思璃抱着春桃,在街上疾步行走着,面對迎面而來的人的指指點點,她卻充耳不聞。
這時,她忽然感覺自己頭頂的雨滴似乎已經停了,她停下了腳步,看着頭頂的白色油紙傘,內心一暖。
接着,是視線又移到撐着傘的人手上,蔥白如玉,卻是一如其人。
視線順着上移,淡淡的瞥了那撐傘的人一眼,她又重新邁動了步伐。
方知遠也跟着她走動,手中的傘始終未偏移元思璃身上半分。
他下衫的衣擺早已濕透,甚至還沾染了些泥土,卻始終掩蓋不了他身上清貴無暇的氣質。
他越走,手中的傘就像元思璃那裏偏移了一寸,即使他的肩頭已經被雨淋的濕透,可他卻絲毫未在意,繼續以自己的行動保護着元思璃。
而這一切,都被剛想下馬車的夜語非瞧見,他手裏同樣拿着一把油紙傘,此刻卻被他緊緊的捏在手裏。
他的眼神,緊緊的鎖在前方兩個並肩而立的身影上,犀利異常。
默聲在此時試探性的開口問道:「王爺,我們還要不要……」
夜語非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回王府!」
「可是……王妃她……」默聲瞥了瞥不遠處的元思璃和方知遠,有些為難的說着。
「我不希望說第二遍,回王府!」夜語非冷冷的下達着命令。
默聲只好拱手回道「是!」便驅趕着馬車離開了。
元思璃和方知遠以及小清三人走出了京城,來到了郊外。
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元思璃才將春桃的屍體放在了地上。
此時,雨勢已經慢慢的便小了些,現在只剩下些迷濛細雨。
元思璃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就使勁的刨着泥土。
此時,她渾身已經濕透,即使凍得瑟瑟發抖,她也堅持的做着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小清實在是不忍心看見她這個樣子,一邊伸手要搶過她手中的木棍,一邊哀求着。
「王妃,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讓小清看着很心疼,讓我來幫你,王妃,你不要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裏。」
元思璃此時根本聽不進她的話,雙耳已經被大雨給充斥着。
在被小清搶走木棍之後,她乾脆是自己伸手刨着泥土,眼眶早已憋的紅紅的,卻倔強的不肯讓積累許久的淚水給流下來。
方知遠再也看不下去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將傘往地上一扔,直接蹲下身去,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止住了她過激的動作。
「元思璃,你給我冷靜點,不就一條人命而已,就把你打成這樣了,你不是說我們都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嗎?那你現在就給我振作點,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人心啊?」
方知遠拼命的對她吼着,元思璃有些怔住了。
「你不是瞧不起我們這種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的人嗎?你不是痛恨者一切嗎?我告訴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根本就不可能改變,你只有變強,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
方知遠緊緊的捏住元思璃的肩膀,強迫她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雨水順着他的臉頰,一滴一滴的滑落下去,卻不失清高氣質。
元思璃愣怔的看着他,忽然,眼眶中積聚的淚水都在這一刻全都噴灑而出。
混着着她臉上的淚水,緩緩滑落,最終融合,直至不見。
淚水無聲的流着,而她的心卻已然清明,只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掌握最大的權勢,才能避免這一切再次的發生,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元思璃甩起衣袖,使勁的往臉上擦那不知雨水還是淚水的混合物。
然後重新又撿起一根木棍,和小清一起挖着。
這一刻,她已然像換了一個嶄新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