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年已值冬季,長安城內飛雪三千,天氣寒冷,璃兒前幾日不甚偶感風寒,至今還臥病在床,兒臣不能舍她而去,她也離不開兒臣!」夜語非拱手道。
開始,皇上聽了,並不十分在意,但直到夜語非說到「她也離不開兒臣」這句話時,皇上這才漸漸沉了臉色。
待夜語非一句話說完時,皇上更是面沉似水。
「所以,非兒,你剛才所說的走不開,也是為了賢王妃?」皇上忽的開口冷冷問道。
看出了自己父皇的不悅,但為了元思璃的安全,也為了不讓玲妃和太子夜寒風的計謀得逞,夜語非如今也只得冒着巨大的風險一再的違抗自己父皇的命令了。
「回稟父皇,兒臣與賢王妃是兩情相悅,如今她臥病在床,還不知什麼時候會好,兒臣實在是不放心離開這麼多日,此等焦急擔憂之情,想必父皇最是清楚,還請父皇准奏,派遣其他人去擔當此眾人,兒臣有負父皇期望,父皇大可責罰,兒臣絕無半點怨言。」
說完,他便「撲通」一聲徑直的跪倒了皇上面前。
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所培育出來的兒子,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而不要這千秋名萬世功了嗎?皇上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莫測的看了堅定跪在底下好久的夜語非好久,半響,才悠悠開口問道:「非兒,你可知如今你還是戴罪之身,難道此番你就甘心錯過一個能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嗎?」
他才不會在乎這些虛幻的東西呢?夜語非當即堅定道:「兒臣知曉,兒臣來日定當找尋機會戴罪立功,但此次,還請父皇能夠成全兒臣對賢王妃的一片真情。」
「你……」皇上見他胸有成竹,對自己所說的話十分的不屑,心裏也十分氣憤。
對也不再多說多勸他了,只是威嚴道:「非兒,朕如今也不想再跟你多費唇舌了,今年的遣物救災你必須前往,這是朕的命令,難道你想違抗不成嗎?」
「可……」夜語非繼續推脫道。
「沒有可是,如果你還想要賢王妃的病好的話,你最好乖乖的聽朕的話,賢王妃的命還是遣物,由你自己選吧。」說完,皇上便將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上躺着,眼睛閉上,再也不看下面仍在跪着的夜語非。
「父皇您竟然拿璃兒威脅兒臣?」夜語非苦笑道。
他實在是沒想到,他們父子之間有朝一日也會走到這一步,他的父皇為了逼迫自己落入敵人的圈套竟然狠心拿自己心愛女人的性命來威脅自己。
這……這叫他以後還如何能相信父子親情啊?
聽見他的問話,皇上這才輕啟薄唇道:「父皇也不想的,但是,為了那賢王妃,非兒你如今可真是魔怔了,好好的戴罪立功的機會都不要了,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幹的?父皇只能如此了!」
皇上驀地睜開眼,冷冷的看了顧星寒一眼,又繼續說道,「你要父皇放過賢王妃,也不是不可能,父皇還是剛才那句話,今年的遣物救災你必須前往。」
他不緩不慢的說着,但是一字一句落在此刻夜語非的耳朵里卻猶如針刺一樣,他就知道,自己父皇為了玲妃那個女人,開出的條件絕不可能那麼簡單,單憑這件事情,就足夠讓自己膽戰心驚的了!
「父皇啊,您,還真是狠心啊,竟然能把我逼到這個地步。」夜語非當即冷笑了一聲,言語裏的意味不言而喻,這次,他是真的對自己這個父皇死心了,為了玲妃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他又有什麼做不出的呢?現在竟然連父子親情都能罔顧了。
可皇上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半響,他才又微閉了眼,神思迷茫,因為,他此番有把握能讓夜語非答應他的條件。
夜語非心裏猶豫了片刻,心想遣物一般只是在長安城的周邊派遣,快的話不出三日即可返回,慢的話也只需五日,自己到時候帶着吳辰一路小心,專門挑小路走,避開玲妃和東宮那邊的耳目就是了,不過,此次離京應該也不會太久吧,而璃兒那邊,就交給方知遠了,然後自己再在府中多多加派些人手時刻守護着璃兒,定然也出不了什麼事來。
這樣已經是最兩全其美的方法了!
於是,皇上的算盤此次算是打對了,果不其然,沉寂了半響之後,皇上這才聽見自己的兒子夜語非終於輕聲開口道,「好,父皇,兒臣答應你!」
當想通其中關竅,夜語非心裏也不再猶豫,當即衝上手,依舊朝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的皇上道:「兒臣即日便出發,遣衣遣糧,定不辱父皇使命,但還請父皇定要護璃兒周全。」
皇上聞言,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答應一般,也不驚訝,依舊是閉着眼睛,鼻腔里發出一聲「嗯。」表示聽到了他的話。
半響後,他的心裏終究是於心不忍,驀地睜開了眼睛,他慢慢的走下了台階,向着夜語非所在的地方緩緩走了過去,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非兒,這樣就對了,這才是父皇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兒子,朕只想看着你成長,而不是困於兒女情長,此番對於玲妃,朕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年輕氣盛,難免有些衝動罷了,朕能理解,但朕也不想你錯過這麼好的能戴罪立功的機會,非兒,你要知道,身為皇家的人,有時候是註定要犧牲自己的幸福!」
其實當年的他也是這樣,為了能鞏固自己的皇位,最終不得不選擇犧牲了蘭妃,造成如今一生也無法彌補的苦痛啊?而如今夜語非身為他的兒子,身為皇家的一員,又怎能獨善其身呢?
可是,他卻卻忘了,夜語非跟當年的他不是一樣的,虎父無犬子,他們之間註定是不同的,正如蘭妃和賢王妃也是不同的。
「父親,其實,你錯了,擁有了江山,卻永遠的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兒臣也是不會快樂的,未來的日子,兒臣會向您證明,兒臣今日的話是對的!」夜語非忽的抬起眼皮,眼眸里滿是堅毅,他熾熱的直視着自己的父皇,他那個永遠都高高在上的父皇,卻是毫無畏懼。
皇上忽的被他這個兒子此番眸中的堅定給驀地怔住了,半響,他才猛地回神過來,又恢復了以往的沉着冷靜,語氣冷厲說道:「這件事情朕已經就這麼決定了,你不要再拒絕了,現在大千國還是朕在做主,非兒,你要明白這個道理。」
甩下這樣一句冷漠的話語之後,皇上又甩了甩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退下吧!」
夜語非又是深深的朝皇上行了個禮,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聽到夜語非的腳步聲越去越遠之後,皇上這才也慢慢的走出了這議事殿,可卻是腳步沉重,心裏也十分的沉重。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變強而已,怎麼會變成如今父子相殘的地步呢?
接着,他又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天空,風雲變色,這長安城的天,終究是要變了。
他的心裏忽然有一絲苦澀,卻是稍縱即逝……
但願自己的兒子將來不會步他的後塵罷……
與此同時,剛走出宮門的夜語非眼底隨即閃過一絲苦澀。
是啊!自己父皇剛才所說的話真對,這大千國是他在做主,而不是自己啊?自己此番不過只是一個被廢了的王爺罷了,要拿什麼來跟夜寒風和玲妃斗啊?
此刻的他還不夠強,父皇的話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如今,自己甚至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幾個月前,因為自己的疏忽,讓元思璃差點就被別人給糟蹋了,僥倖那時自己及時的趕來了,但是第一次僥倖,卻不一定會有第二次,他自身的實力根本就不足。
明白過來這一點的夜語非不禁打了個寒顫。
當下,他不禁苦笑出聲,他所想要的生活,是絕不會成為父皇那般殘忍與絕情的人,也絕不會學他當下為美色所迷,而忘記父子親情,他要的是等這一切完結之後,就和元思璃歸隱山林,隱退江湖,落戶山水,尋常布衣家一生永遠相隨。
忽然,有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頓時萌芽,或許,有時候,換一個方向會有讓自己意想不到的收穫。
他喃喃低語着,目光透過前方高大的宮牆門,直直的凝望着遠方,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心中升起。
此番,看來自己是真的要離開這長安城了……
只是不知自己為未來又會是怎樣呢?
……
時間緊急,明日一大早,夜語非卻是連早朝都被皇上給免了,只說怕貧苦百姓們受到更多的苦,皇上便讓他明日一大早就出發,這可真是苦了他了。
夜語非回到府上,一面內疚自己不就才答應會一直陪在元思璃的身邊,沒想到此番他這麼快就要食言了,也不知道等下該怎麼跟她解釋呢?她聽了會不會又生自己的氣啊?
他此刻心裏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