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不是史詩 第013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六）

    雪護城，廣原郡偏城之一，位於西荒和廣原郡的交界之處。

    七十年前，西戎人頻繁掠奪邊境，時任廣原太守的蔡卓親率三千精騎西出雪護城，縱橫荒原三月，打得五萬西戎人龜縮在雪山之中不敢露頭。

    從那以後，西戎人部族逐漸衰落，雪護城也從邊陲重城變成了如今這般默默無聞的偏城。

    雪護城臨近西荒，一年之中將近有半數的時間在吹着刮臉的寒風，尤其是到了凜冬時節，大白天的都沒有人敢出門，只能縮在被窩裏靠着火盆來度日。

    如今凜冬將至，雪護城的守衛就成了一個苦差事，特別是如今廣原郡已無過冬軍糧，所以如今守在這裏的不過區區二十個士卒而已。

    「呸！一座破城，有什麼好守的！」城頭，一個個衣着邋遢的軍卒坐在女牆下抱怨着。

    「就是！要人沒人，要地沒地，聽說有個行商想要在這裏建個腳棧，結果半年賠了個底朝天！」另一個同樣窩在女牆下的軍卒附和道。

    雪護城很荒涼，方圓百里沒有都是戈壁灘，糧食根本種不活，這裏的居民不到一千，全都是犯了重罪而被發配戍邊來的犯人，可以說，如果不是朝廷連續不斷的朝這裏發配重犯，雪護城根本不會有居民。。

    雪護城的人無法自給自足，都靠着郡府分發過來的軍糧度日，如今軍中缺糧，所以現在城內幾乎人人都吃不飽。

    「要我說，這座破城根本沒什麼用處，難道西戎人還能打過來不成？說什麼以防萬一，結果那些尉官在郡府吃喝玩樂，咱們兄弟卻要在這裏喝西風！」

    雖然說是守城的人有二十個，但是因為雪護城實在沒什麼可守的，所以這二十人每兩人一組，每三日一輪換，也就是說一個月之中真正守城的只有兩個軍卒！

    「誰讓咱們哥倆命不好來着，偷偷出營喝酒被都尉給抓了個現行，否則全營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咱們兩個被選過來了？」

    「唉！」說到這裏，兩人長嘆了一口氣，接着眯着眼看着頭頂上的太陽，縮了縮脖子，就像兩隻風雪中的大鵪鶉。

    「咦？」就在兩人安然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的時候，一個軍卒突然偏了一下頭，接着對身旁的同袍問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同袍轉了一下頭，眯着小眼說道。

    「好像是馬蹄聲，就在城外！」那個軍卒皺着眉說道，「你站起來看看，城外是不是來人了？」

    「憑什麼要我看？牆頭那麼大的風，傻子才會受你的騙！」另一個軍卒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懶洋洋的眯了起來。

    「不對！你仔細聽聽！」看到同袍又眯起了盹，那軍卒的聲音急促起來，他聽得很清楚，那個聲音越來越近了。

    「咦？」這時候，另一個軍卒好像也聽到了什麼，兩人有些疑惑的對視了一眼，接着猛地站起身！

    西風如同刀子一樣割在兩軍卒的臉上，可是他們卻渾然無覺，兩人瞪着大眼，迎着風吹來的方向，數以千計的奔馬在嘶鳴，竟然讓他們有一種窒息之感……

    就這樣打下來了？鄭人的城池，傳說中堅不可摧的鄭人城池就這樣被打下來了？到現在為止，阿古達木依然有一些身在夢中的感覺。

    他從父輩那裏聽到過鄭人的傳聞，那些鄭人擁有強壯的戰馬，骨箭都射不穿的鎧甲，他們的長戈能輕易的穿透族人的脖子，一個鄭人能殺掉七八個族裏的戰士！

    阿古達木曾經聽說過，鄭人有二十萬的軍隊，而自己這邊所有的族人，包括婦人和兒童，加起來才兩萬多一點，他曾經想像過鄭人大軍進入草原的景象，那真是一場噩夢。

    但是現在阿古達木突然發現，鄭人似乎和他想像的有些不同，傳說中堅不可摧的城池，他竟然連一箭都沒有放就打下來了！

    「首領，這些鄭人該怎麼辦？」突然，一個族人來到阿古達木身前，指着不遠處被戰士們圍在一起的鄭人問道。

    阿古達木遠遠看去，那群被族中戰士圍起來的鄭人正在罵罵咧咧的推搡着，這些鄭人並沒有畏懼族人手中的骨矛，反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戰士們。

    這就是鄭人嗎？看起來和族人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個子似乎矮了一些……

    阿古達木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鄭人，不由得有些發愣，在他的印象中，鄭人應該是威武雄壯、身披甲冑，一拳能夠放倒氂牛的強大戰士，但是眼前的鄭人明顯不是這樣。

    「首領？」那個詢問的族人看到自己首領突然發愣，有些不解的喊道。

    「恩……，這些鄭人先圍着，至於怎麼處置，等我請示了大別乞再說。」阿古達木揮了揮手讓族人下去，此時他的心口有些堵，總是想找個人打一架。

    當阿古達木找到大別乞的時候，這個老人正在拉着琪琪格在城中閒逛，琪琪格緊緊抱着懷裏的白貂，一臉好奇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她從小到大見過的建築物只有帳篷，從來沒見過用石頭壘起來的房屋。

    「大別乞！」阿古達木走上前，跟在了兩人身後，有意無意的，他微微遠離了女孩，似乎那是什麼不祥之物一樣。

    「出什麼事了？」老人頭也不回的問道，說着繼續領着女孩領略鄭人城池的風光。

    「族人們抓了一些鄭人，我們該怎麼處理？」阿古達木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看起來就像一個跟班，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讓他臉色一僵。

    「不用管他們，讓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老人停下腳步，轉身對阿古達木說道，「快些把城裏的東西搜完，我們要繼續向東，一點也不能耽擱！」

    「我明白了！」阿古達木點了點頭，迅速轉身離開，離開之前他看了琪琪格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阿烏，父親為什麼不喜歡我？」就在阿古達木離開後不久，琪琪格突然問道。

    老人似乎被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了，想了一會，一臉認真的對侄孫女說道，「琪琪格，你的未來不需要別人喜歡，你最終只能成為令人敬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