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軒藏猝不及防,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隨口提了句《白骨觀》裏的分言,樂陽都能立刻解讀出來。
諸葛軒藏看向自己的師父,同時也看見了骷顱老怪,心裏明了,是了,定是他師父是修的鬼系道法,他定然也是從這一部分的道藏入門,只是碰巧罷了。
心神大定的諸葛軒藏心中念頭急轉,開口說道:「那麼『生而不知生,死而為之死』,作什麼解釋?」
諸葛軒藏看着樂陽,他有把握樂陽定然答不出來。
樂陽卻是笑了,在諸葛軒藏的注視之下,開口緩道,「這一句卻是《君王論》中《長生篇》的分句了,整篇講的是一統天下的君王到了將要死的時候,抓住了一個道人,威脅他給自己長生的丹方,否則的話就要殺死他。」
「可是道人卻說,我如果有長生不死的丹方的話,我怎麼會怕你的威脅。可是我沒有長生不死的丹方的話,你就算殺死了我又有什麼用呢?」
「生而不知生,死而為之死。道人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在君王的眼前羽化登仙了,這句話說的是我等修道之人莫要強求那些不可為的事,否則都只是緣木求魚而已。師兄,不知道我的解釋可對。」
樂陽解釋完畢,看着諸葛軒藏。
其實就在樂凡說出這句分句的緣來的時候,諸葛軒藏就知道自己錯了,他之所以挑這一句,不僅是因為這是一本非常冷僻的道藏,更是因為這一句和《白骨觀》中一句「生而不知生,死而不知死」極其相似,沒有想到這都沒有誤導到樂陽。
「不,我就不信你通讀所有的道藏。」
諸葛軒藏此時已經失了那謙謙公子的風度,那一枚五彩香丹本是他自己留着準備成就金丹之後使用的,為了搜尋到這一顆香丹,他的家族幾乎傾盡了一半的家財。原本這也是值得的,畢竟家財萬貫也抵不上一個金丹大修士。
不過現在卻出了差錯,本來十拿九穩的成就金丹之法,諸葛軒藏的心懸了起來,這樣的感覺,就連當初拜師求道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樂幽師兄,也該我問了吧。」
樂陽打斷了變得有些驚慌的諸葛軒藏,只說了一句話。
「大道三千。」
「哈哈哈,你是在搞笑嗎,哪有一本道藏上有過這樣的分句。」
諸葛軒藏的心終於安安穩穩地回落到自己的胸膛,他是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無所不精的小師弟居然還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念錯道藏的分句。
「小師弟,明明是『大道萬千』,這一局,承認讓了。」
諸葛軒藏不敢給樂陽絲毫重說的機會,出題出錯這樣的事情,就算放在整個道藏論道的歷史上,都難得一遇啊。
「沒有嘛?」
樂陽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師父,後者搖了搖頭,不過樂陽也沒有因此灰心,本來他就聽到師父的傳音,讓他選個簡單點的題目給諸葛軒藏解釋,所以他才選了道藏的總綱,他以為這一本總綱如此重要,但凡修道之人定然十有八九都是看過的。
不過看過歸看過,對分句的解釋卻要看個人的理解,每個人的理解不可能完全一樣,樂陽讓歸讓,卻想聽聽築基境的諸葛軒藏對此分句有沒有自己沒考慮到的解釋,沒想到卻擺了個烏龍。
道號之爭也到此為止,再比下去,諸葛軒藏要是真的輸了,這陰陽宗怕是要被鬧得雞犬不留了。
那長須長老宣佈兩者平手,樂陽的道號也就此定下。
也就是說,至此門中的鍊氣弟子,無論境界高低,見了樂陽,都要拱手作禮,稱一「師叔」,若有不從者,自有宗規宗法相罰。
陰陽宗的弟子們心裏還有不服,卻在長須長老宣佈了下一個消息之後,把至少把臉上的不服都藏到了心裏。
「祖師庇佑,我宗長老樂枯,如今已然成就金丹之境,當得千山來賀。」
樂枯子,正是樂陽的師父骷顱老怪的道號,只是他因為修煉的道術導致身體與骷髏無意,被稱呼成骷顱老怪恰如其分,慢慢的知道他道號的人越來越少,就連他的一些徒弟都不知道。
等骷顱老怪凌空致意的時候,許多弟子才後知後覺地認識了這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樂枯長老。
「樂枯長老已然突破到了金丹境,道號自然要尊為快枯,眾弟子山呼。」
「弟子見過快枯長老,長老道法春秋,壽與天齊。」
眾弟子連呼三次之後,長須長老這才宣佈禮畢。
但這只是宗門內的道賀,門內有長老突破金丹之境,對於陰陽宗這樣的山門來說,相當於提高了一倍的實力,自然不是小事。
長須長老在神鍾之前點名,讓那些弟子手持道帖,去邀請陰陽宗平日裏來往的其他山門,足足有七十二宗。
這七十二宗山門之中,有三家宗門是青雲州頂級的修道宗門,除去這三家之外,再有一十八家是陰陽宗難以望其項背的大宗門,再有就是與陰陽宗勢力相仿的三流宗門,足足四十三宗,接下來就是八家在陰陽宗勢力範圍之中的弱小宗門,其中的頂級強者,能有築基中期已經是先祖福德深厚了。
長須長老在殿前分派眾弟子在一個月之後的金丹大典上他們該做的任務,以及在面對各宗各派的修士時的注意事項,切不能發生因為照顧不當引起的修士大戰,若是金丹以上的大修士出手,將這陰陽宗山門夷為平地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樂陽此時跟着骷顱老怪回到了大殿之內,除去在外面處理大典事物的四位長老,陰陽宗剩餘六位長老盡數在此,樂陽若是不算的話便只有五位了。
「樂風、樂焱、樂雨、樂幽,你們卡在築基大圓滿或者築基後期已然有多少時日了?」
等眾長老坐下,掌門問道。
眾人一一回答,便是時間最短的樂幽,也就是諸葛軒藏,也停留在築基大圓滿三年之久了。不過其中最誇張的還是樂雨,諸葛軒藏的師父,那個女道,如今停留在築基後期足足有三十五年了。
樂陽看向師父骷顱老怪,後者則是在他的耳邊傳音,「修煉一途,能者為先,其他雖然不忌諱,但是師徒之情是萬萬不能忘的,古往今來,徒弟超過師父的,比比皆是,不足為奇。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在我之上,不過要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反而會更高興。「
樂陽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師父高興的緣由,說到底修煉還是要靠天賦的,若是沒有天分,縱使苦修死修,到頭來熬不過壽命的上限,還是一堆洞中枯骨而已。
掌門這個時候把那女道樂雨叫上前來,看着掌門和樂雨兩人一板一眼的對話,從師父口中得知掌門與女道本事夫妻的樂陽忍不住地猜測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才變成了這個模樣?
不過按照師父所說的,是樂雨練岔了功法,活生生地把中品雙修功法《欲女心經》練成了《玉女心經》,才有了如今這一臉的jue經模樣。
樂陽止住心裏的笑意,在被掌門喊上去的時候,忍住自己不去看樂雨長老,嚴格算起來,他現在該是叫樂雨這個女道師姐的。
「樂陽,你當着只要看一遍就能看出所修功法當中的錯誤之處?」
掌門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即使有快枯師弟成就金丹的例子,但是有了這能力的樂陽,就像是一個活着的寶藏,移動的機緣,他們陰陽宗不過是個三流宗門,難道是哪一位師祖曾經下過地獄斬殺眾鬼創下不世的功德不成?
樂陽不去看女道樂雨,點頭稱是。
「那你便試試吧。」
掌門先前已然和眾位長老詳說了此事,現在就靜待樂陽展現他的這份讓人嫉妒卻無法複製的能力。
女道樂雨卻有些放不開來,她雖然把好端端的雙修功法修成了一個人修煉的玉女功法,但其中仍有不少春閨之中難與外人言的羞惱姿勢,怎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示。
「師姐,你看我這『千金帳』可使得。」
一旁的長老樂風卻是個急性子,他恨不得自己先上去嘗試樂陽的能力,但是有掌門說了讓師姐先來,他也不好搶先,便從身上掏出一個黃色小物,迎風見長,落在地上便成了一張黃色幔帳蓋着的巨大圓床。
這圓床卻是個沒有四腳的怪床,落在地上搖搖晃晃,床幔上鑲着風鈴,發出一陣陣的銀鈴聲,就好像那激ao歡時的鶯聲燕語,也不知是雕床的木質異香,還是床內另有異寶,香風從床間瀰漫開來,加之那在耳邊回想的歡聲笑語,真真的叫人難以把持的住。
那樂風獻寶似的還準備往外面掏一些奇巧寶貝,卻被女道樂雨用冷眼一盯,三魂凍住二魂,另外一魂動也不敢動。
樂陽年少,還不甚明了這些東西的用處,之是覺得體內的血液都流的快了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衝破這具皮囊一樣。
「速念《白骨觀》中的《紅粉骷顱》篇,守護心神,去除雜念。」
樂陽臉上的異變明顯,耳邊傳來師父樂枯的傳音,他依言照做之時,只覺平時理解卻無甚意義的分言就好像一根根釘子一樣,將體內那一股奇怪的念想牢牢定在自己的身體裏,這讓他越發覺得道,原是這般妙不可言。
「師兄,你何必如日,這般天真爛漫的少年,修什麼陰森森的鬼道,不若你把他交給我,於慾海中尋真自在才是我陰陽宗的功夫精要啊。」
樂風自然知道樂陽身上的幾番變化是因為哪般,說實話他看見樂陽就心生喜歡,這樣的少年,調教出來,必定那些嘴裏說着清心寡欲的仙子道姑的心頭魔障。
「住嘴。」
不需要骷顱老怪開口,女道樂雨出言冷喝,這短短的功夫之中她已有了決斷。
樂陽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黑,在看得見東西的時候,仿佛置身于波濤翻湧的海浪之上,難以站立。
樂陽到底還是個少年,心性雖然堅毅,但是深處陌生的境地,難免有所驚慌,想起骷顱老怪的教導,迅速地觀察四周的環境,手在慌亂間抓住一節樹幹,卻是出奇光滑溫潤,讓他的心裏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