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紛飛的雪花如同柳絮般飄舞,隨風越疾越密,仿佛要在天地間拉開一張白網,把海津的高架、立交、大廈、名勝統統覆蓋。然而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生機勃勃的城市也頑強的展露歌舞昇平、燈火闌珊的生命力。
海津大學裏的喧鬧漸漸平息,操場上堆着各種造型的雪人,雪仗後的校園未免顯得有些狼藉。
體育館裏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離去,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無比的籃球賽,火熱的氣氛也讓大家暫時忘記了冬日的嚴寒。
管理室的門打開,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學生站在門口。他身高約在一米八左右,即便身上裹着略顯陳舊的綠色軍大衣,也不顯得臃腫。濃眉飛揚、雙目明亮,是個頗為帥氣的學生。只是腿上那條已經嚴重褪色的牛仔褲和腳上那雙不值錢的運動鞋,把他的經濟情況畢露無疑。
軍大衣的前襟晃蕩着一塊吊牌,上邊有他的照片,旁邊打印着:體育館管理員卓遠。
卓遠看着同學們紛紛離去,有些小小羨慕。其實他的籃球打的也不錯,如果上大學的時候認真考核,八成也能打打系隊的。
然而在這個拼爹的年代,經濟實力決定一切。卓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的出身就是個普通家庭,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洪水,把他的故鄉毀的一乾二淨,父母也雙雙遇難。好在政府後續的安置工作做的不錯,他才能得以繼續讀完高中,並且考上大學。
看着學校里的新生參加各種社團,掃舞盲、參加運動隊什麼的,玩得不亦樂乎。可他沒這個資格,既然沒爹可拼,總要自己把自己養活好了。
於是,他申請勤工儉學,原本是想當圖書館的管理員。江湖傳言,很多風起雲湧的大人物,年輕時都曾是圖書館的管理員。然而意外的是,圖書館沒輪到他,就來到了體育館。
作為一個沒背景沒鈔票沒女票的三無人員,想要出人頭地,難度可想而知。卓遠轉念一想,自己還是有特長的嘛。
家裏有一門世代相傳練氣的法子,當然不是什麼光腳踩燈泡、胸口碎大石的本事,也不是掐指一算就通曉前生後世的絕學。
聽爺爺說,祖上就是練這個,夢想是為了踏破虛空,羽化成仙。當然,有沒有成仙的就不知道了,倒是當了算命先生的有一大把。據卓遠的感覺,這法子就是對身體健康有些用處。
可要是把這練氣法推廣出去,一是難度很大,二來想起當初風光無限如今雞飛蛋打的氣功大師們,卓遠還是搖了搖頭,得了吧,終究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比較靠譜。
館裏的人已經走完了,他搓了搓被凍的冰冷的雙手,費力的推上體育館的大門,鎖上。
校園到了熄燈睡覺時間,他拿着一支長掃帚,繞着體育館的看台正在打掃。如今的學生素質不錯,晚上一場兩個系的籃球隊比賽,看台上也沒有留下多少垃圾,大多學生都知道把廢棄物丟到垃圾桶去。
不過還是得打掃乾淨,勤工儉學嘛。卓遠忽然停下了掃帚,前方的看台椅子下一支白色的手機安安靜靜的落在那裏。
卓遠走過去撿了起來,按了按home鍵,果然有鎖屏密碼。這種事在體育館很常見,經常有人看比賽遺失手機,卓遠都習以為常了,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如果手機還有電,機主會聯繫的。如果沒電,就在學校廣播站廣播一下找機主嘍。
他正要把手機塞到褲兜里,忽然手機震動起來,一陣悅耳的小提琴鈴聲響起。卓遠看了看來電提示,接了起來:「喂!」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接通,遲疑了一下,說道:「你……你好,那個手機是我的。」
那女孩子的聲音很柔順,讓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卓遠嗯了一聲,照慣例說道:「手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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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在了體育館裏,如果你是機主,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來體育館的管理室,能打開手機密碼,當場驗證一個經常通話的人,就可以取回了。不要來晚了,八點之後我要去上課。」
電話那邊明顯輕鬆了不少:「原來是丟在體育館,那……我現在去拿吧。」
卓遠看了看體育館那個巨大的時鐘,已經到了十一點多,便問道:「你是學生吧,那女生宿舍區的大門早就關上了,你刷卡也出不來啊。」
「我……翻牆。」
「得了,我覺得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可能騙別人手機,別翻牆了,反正我不住寢室的,我現在到女生宿舍區北門那兒,你去那等我。」
掛了電話,卓遠慢悠悠的走向體育館大門,琢磨着現在的女同學啊,晚上不是跟男朋友拼命聊天,就是各大網站購物,手機已經是她們的半條命,讓她一晚上沒手機用,不如一拳打暈了她。
校園裏一片寂靜,那雙略顯陳舊的運動鞋踩在雪地上,時常會讓人有想滑倒的感覺。卓遠走到了女生宿舍區的北門,隔着柵欄,看到一個穿着粉紅色羽絨服的女孩子,撐着把白色小傘,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候。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雖然羽絨服裹着身材,但身高至少有一米六八,烏黑的秀髮隨意披在腦後,彎彎的眉毛,清秀明亮的眼睛,高挑小巧的鼻翼,帶着俏麗微笑的小嘴……最起碼也是系花一級的。
讓卓遠更意外的是,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會化妝打扮一番,這個女孩子除了抹了點唇膏之外,竟然是素顏出現。
看到卓遠拿着手機走了過來,那女孩子並沒有急着要回手機,而是充滿歉意的說道:「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有禮貌,這姑娘不錯。卓遠滿不在乎的說道:「總比叫一個女孩子翻牆出來拿手機的好。」
她尷尬的笑了笑:「謝謝,手機密碼是9527,最後一個撥出電話,是打給爺爺的。」
卓遠解開密碼,看了一眼,還真是打給爺爺。就是那個標籤為『爺爺』的手機號有點奇怪,說是小號吧,長了點,說是正常號碼吧,又少了幾個數。不過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把手機從柵欄里遞了過去,說道:「以後別這麼粗心大意了,還好是丟在體育館,要是丟在操場或者學校外,那就找不到了。」
她點點頭,說道:「以後我會注意的,對了,同學你叫什麼啊,我是哲學系的秦詩嘉。」
秦詩嘉?卓遠可不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名字,早在他還沒有搬到體育館,住在宿舍的時候,每天晚上的臥談會,就經常出現這名字。
室友趙金山說她絕對是哲學系的當家花旦,絕對有資格競爭校花的人物。當然了,美女總是高冷的,至於她別的資料,有沒有男朋友,家裏是幹什麼的,就基本沒人知道了。唯一了解的是,追求過她的男生絕對不止一個排。不過好像都是慘遭拒絕。
「土木工程的,卓遠。」
「你幫了我,明天我就把這事兒寫成通訊稿,送到學校廣播站去。另外,請你吃一頓,表示謝意吧。」秦詩嘉笑盈盈的說道:「這個手機對我可非常重要,丟了手機不打緊,可後續的麻煩事真不少呢。」
能有多麻煩啊?無非就是去營業廳補個卡,再買個新手機,至多是丟了裏邊的照片,聊天記錄什麼的。總不是裏邊有什麼艷照吧?
卓遠胡思亂想着:「廣播站就算了吧,我在體育館,哪個月不撿兩三部手機的,這事兒也要上廣播表揚?沒那必要。倒是請吃飯可以,天這麼冷,我就不客氣了,你覺得方便的話,哪天就請我吃個小火鍋吧。」
通常來說,男女約飯,肯定是男士買單。對於卓遠就完全不存在這個概念,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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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啊,拿什麼請美女吃飯逛街看電影血拼……既然美女要表示謝意,又不給現金的話,吃一頓還真不錯,不管火鍋質量怎麼樣,至少旁邊有美女陪着吃飯,養眼嘛。
秦詩嘉要了卓遠的手機號,想了想,把小傘收起來,從柵欄遞了過去:「下着雪麻煩你送手機來,你也沒打傘,先拿着用吧,這兒到體育館可不近,看你穿的也不多,別凍着了。」
卓遠笑道:「冷是有點,可要是凍感冒,我還高興壞了。」
「少吹牛,拿着。」秦詩嘉收起笑容,言語中莫名的竟有種威嚴。
卓遠接過傘,道謝後,兩人就各自離去。
宿舍區外的停車場,一輛寬大的suv停着。坐在司機位的男人約有二十四五,他咂舌道:「頭兒,大事件,宿舍區關門,這一兩年來,小姐還是第一次跑到樓外,跟一個男生聊了半天,走的時候,把傘給了那小子。」
「八卦,我們是來保護小姐安全的,記清楚,是暗中保護。至於小姐跟男生還是女生交朋友,哪怕談戀愛,管我們屁事。」
後座上一個男子斜靠在車門上,懶散的批評道:「我看你們是太無聊了,已經要當八婆了。」
他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按程序,查過了嗎?」
司機看了看手錶:「第一時間已經拍照發回去了,最多再有2,30秒,就有結果。」
話音剛落,後排座那兒的一部座機便響了起來,後排男子接起電話:「可以匯報情況了。」
「是!」電話里的聲音很是宏亮:「報告隊長。據照片與相關檔案核對結果。此人名叫卓遠,皖中人,漢族,19歲。當年大洪災的時候故鄉被毀,成了孤兒,由孤兒院撫養,學習成績出色,高考考入海津大學土木系。享受學校的助學金,他家鄉銀行為他批了助學貸款。同時也在學校里勤工儉學。之前沒有案底,無任何不良信用記錄。」
「嗯,知道了。我去搭個話。」那男子掛了電話,推開車門,溜着步追上了緩步慢行的卓遠,一低頭鑽入了傘下:「兄弟,擠擠,這雪太大了。」
卓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搞得有些意外,但下着雪嘛,擠擠倒無所謂,他看了看那男人,論年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緊身皮衣、牛仔褲、保暖皮靴,這身行頭倒是不錯,價值也不菲。
「師兄?」卓遠問道:「你住哪棟宿舍樓?要麼先送你過去?」
「不用了,兄弟,我當年學習差,現在沒事來你們學校旁聽點學問。到時間回家了,我就是順道搭個傘,你去哪兒啊?現在宿舍區都關門了。」他笑呵呵的說道。
卓遠答道:「我是孤兒,以前學校給我免了住宿費,後來申請勤工儉學,打掃管理體育館,就住在體育館的管理室。也不錯啊,每個月學校給我1000塊呢。」
「老弟,你行。」他伸了伸大拇指:「行了,快到體育館了,你就回去吧,這兒到學校西門也不遠,我走到門口打車得了。我叫荊浩,你呢?」
「卓遠!」
荊浩帶着一絲戲謔的眼光看着他:「我瞅着你從女生宿舍區那邊走過來,怎麼?小情侶談戀愛還真是難分難捨啊,痴纏到這時間。」
卓遠不以為然:「老哥你說笑了,我就是去還個手機,說起來,我可是土木著名單身狗,以後要立志成為鑽石王老五的人。」
「行,那不開玩笑了,兄弟,走了啊。」
看着走向體育館的卓遠,荊浩從懷裏取出一包煙,彈出一根,點着,悠悠然的吐了個煙圈,心想,小兄弟你可別對小姐有什麼想法。上邊那位老爺子,雖然說開明,可論及他最疼愛的孫女,就你這背景資格,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