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妹的臉圓圓的,有些雀斑,但是她不僅嘴角常常帶着微笑,就連那雙清澈的眼睛也常常帶着微笑。
你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能想到她的微笑,一種充滿了生命力的微笑,這是她最大的魅力。
微笑本就是一種極大的魅力。
就算她故意沉着臉警告陸九不要欺負二柱時,也仿佛帶着那種魅力。
陸九還是第一次這樣認真的觀察一個女子。
他從前只相信紅顏是禍水,他認為長生蟬之所以長生,是因為它是孤獨的,如果有另一隻異性的長生蟬的話,它或許就不會長生了。
但現在他想,自己從前可能錯過了一些東西。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看上的柳小妹,只是柳小妹讓他在自己從前沒有在意過的東西身上,發現了美的存在。
於是,當一個叼着狗尾巴草的青年帶着兩個青年走進來,指名道姓要找柳小妹時,剛吃完飯坐在一個小竹凳上里剔牙的陸九有些生氣。
因為他覺得這三個青年有些丑,美與丑可以擺在兩邊相互凸顯,但絕不能混搭。
叼着草的青年踢了踢竹凳,俯視着他。
「你就是二柱撿的那個騙子?你能騙其他人,卻騙不了我,就你在村口說的那些話,如果傳到江右那些世家耳朵里去的話,足夠你死一百遍。」
陸九依舊在剔牙,抬眼撇了撇這青年,什麼江右世家對於他來說根本上不得台面,他只是有些好奇,這個少年為什麼比村裏的其他人懂得多一點。
一個青年有些看不慣了,指着他猙獰的說道:「少托大,像你這種連修為都沒有的廢物,還敢出來行騙,也就二柱那種二愣子會上當。」
另一個青年挽着袖子一臉壞笑走出來:「要我說,這種人,揍一頓就好了。」
說着,一群人就開始動手。
「住手!」正在洗碗的柳小妹走出來,插着腰瞪着李木林,「李木林,你們幹什麼?」
李木林趕緊把嘴裏的狗尾巴草取出來,上前一臉媚笑的看着柳小妹,義正言辭的說道:「這種騙子,還敢騙我大舅哥,就應該揍一頓……」
噼里啪啦啪啪啪……
嘿,揍起來了。
「呸,誰是你大舅哥……哎,真打啊,別打啦……」剛要準備上前阻止的柳小妹突然張着嘴,一臉震驚的看着院子裏。
「嘭……嘭……」兩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察覺到察覺到不對的李木林連忙回頭看過去。
陸九風輕雲淡的拍了拍手掌,看也不看蜷縮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的兩個小青年,重新坐回小竹凳上,下意識的往後面躺,躺倒一半想起這不是自己從前最喜歡的躺椅,又立了回來。
這個凳子果敢不行,等二柱把竹子砍回來,就趕緊弄張舒服的竹躺椅。
像這樣風和日麗的天氣,酒足飯飽之後,搬一張躺椅躺在樹蔭底下,聽着鳥叫蟬鳴小眯一會兒是最舒服不過的……
「你等着,等我哥回來有你好看。」李木林帶着兩個小弟灰溜溜的跑了,臨走時放的狠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哥很厲害?」他扭頭看着柳小妹。
「你趕緊跑吧,他哥李樹林是東邊一個仙家門派的弟子。」柳小妹好不容易收起震驚得神色,好心的提醒他趕緊跑路。
陸九伸了伸雙腿,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東邊?難道是白泉劍宗?」
「什麼白拳黑拳?是叫什麼初一山的,可厲害了,那些仙人站在劍上飛過路,瞧見了李樹林,然後要收他做徒弟,說是以後能像他們一樣飛天遁地。」柳小妹美女之間露出嚮往之色。
「妳是不是想說,沖夷山?」
「對對,你知道啊?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樹林他娘最近臥病在床,李木林昨天已經用那種白鳥傳信給李樹林了,估計李樹林已經在騎馬回來的路上了,等他回來後,李木林一頓添油加醋的告狀,嘿,有你好受咧。」
「騎馬回來,怎麼不飛回來?」
「你以為要飛那麼容易?上元節他回來時說了,起碼得後年他才能學會那種能飛的遇見術,不過這名字也挺怪的,難不成仙人們飛來飛去是為了相互碰個面?」
「遇見術……」
不怪她,不怪她,這是沒有見過世面、沒文化惹的禍。
聽了柳小妹的話,陸九知道了,這個李樹林大概在武境六品。
修行者的境界按照修行由低到高分為武境、聖境、天境,每一境又以「一為始九為極」的天道規律分為九品,又將每九品又分為上中下三層,比如武人一品二品三品為武境下三品,四品五品六品稱為武境中三品,七八九品是為武境上三品。
其中,修行者一旦突破武人六品進入武境上三品中的七品,便從「術」進入了「法」,若是劍修,便可以開始御劍飛行了。
李樹林還需要騎馬趕路,顯然還沒有進入武境上三品,只要他李樹林還沒有由術入法,自己就算毫無修為,也能應付得了。
不過,即便他進入了「法」這個層次又如何,只要他沒有突破武境超凡入聖,哼,小爺我輕易就能跑掉。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己現在處於一個孱弱的時期,能欺負的就欺負,不能欺負的,先忍一忍,等自己重回巔峰了,嘿,誰也跑不了。
一定要重回巔峰,自己臨死前得到的那種化身為天地的感覺,那種無所不能的力量,沒有用來欺負過人,真的很遺憾。
「就算你練過些拳腳功夫,但是李樹林是學的仙術,到時候你會被打得滿地找牙的。」柳小妹張牙舞爪的恐嚇到。
「哦。」陸九箕坐在低矮的竹凳上,握着一支樹枝,在兩腿之間的泥地上隨手寫着字,對於柳小妹所說的麻煩,毫不在乎。
從沖夷山到這裏,騎馬白天趕路晚上休息,至少要四天的時間,四天,夠了。
柳小妹見他居然還有心思神神叨叨的出神,氣得呼呼直喘,握着小拳頭,惡狠狠的說道:「你這人,要不是因為我哥,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陸九回過神看了看她,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不想死,誰也弄不死我。」
「吹,繼續吹。」柳小妹一臉鄙夷,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人吶,你越和他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他越是信以為真,你和他說實話吧,他反而不信,你說怪不怪?
陸九坐在院子裏,閉着眼睛聽着遠處的蟬鳴,仿若那些個聽戲聽得入迷的老頭兒般。
據二柱所說,今年為慶安十七年。
十七年前,也就是羲和三十六年,因為天生赤雲異象,大夏國望氣閣上表稱「紫水東覆翻天涌,紅雲垂把西山磨」,這是天降祥瑞,是因為那位大夏王朝的皇帝乃是赤帝下凡,當封赤帝。
於是居然真的封了尹玄為赤帝,與青帝白帝共稱為中州三帝。
只有站在中州江湖最頂峰的四十多個天人以及那位赤帝自己心知肚明,那紅雲分明是「蟬魔」陸九歌臨死前突破天人境進入那前所未見的境界,而生出的劫雲異象。
當然,此時在這個無名山村的一個小院子裏,有個自稱陸九的青年,也清楚那些事兒,而且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因為清楚,所以陸九有些生氣。
青帝陸青玄傳道三千,開江湖之盛世,解開聖境九品的桎梏,大開天境之門,青帝稱號當之無愧。
白帝李柏在中州遭受異域魔宗八部眾肆虐之時,拔劍而起,挺身而出,劍斬八大九品天人於落日平原,拒魔宗於劍壑峽谷,可謂是中州的救世主,其引起的修劍狂潮,更是使得至今中州大陸依舊是以劍修為主,白帝稱號非他莫屬。
可是大夏國這位名叫尹玄的皇帝,僅僅因為一個天降異象就被封為赤帝,與青帝和白帝並列,這算什麼?簡直是瞎搞嘛。
陸九看了看自己隨意的扔在院子裏的那塊黑黢黢的鐵塊,嘆了口氣。
小玄子啊小玄子,倒地是你飄了,還是我揮不動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