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
在春秋之時,這座城市還只不過是衛國南部的一個小城邑,叫做儀邑。後來鄭國從衛國手中奪取了儀邑,接着又過了很多年,春秋時楚國北上直抵黃河,將儀邑從鄭國手中奪走。
公元前391年,韓趙魏組成的三晉聯軍大舉伐楚,在儀邑、榆關一帶大敗楚軍,儀邑自此歸魏國所有。
26年後的公元前364年,魏惠王將魏國國都由安邑遷至儀邑,並將儀邑改名為大梁,由此戰國大地多了一座新興大都市,魏國也多了一個梁國的稱呼。
這座戰國大都市位於華北大中原三角洲尖端,周圍有濟水、穎水、丹水、睢水等天然水道,還分佈有圃田澤、蓬澤、牧澤等天然湖澤,再加之遷都以來歷代魏國君王大舉興建各種水利工程,因此航運極為發達,魏國船隻從大梁城出發可以直抵韓、楚、衛、齊、魯、宋等國,堪稱「中原水鄉」。
生活在這樣的水鄉湖澤之中,泛舟垂釣無疑就是一件非常風雅的事情,作為魏國當代國君的魏王圉就很喜歡用釣魚來作為自己的休閒娛樂活動。
在大梁的宮城之中,有一條足夠行遊船的河水流過,這條河的名字叫做汴水。這一天早晨,魏王圉便與自己的男寵龍陽君高基泛舟汴水之上,垂釣作樂。只見汴水碧波悠悠,兩岸宮殿時隱時現,又有那奼紫嫣紅的鮮花點綴其中,真箇是人間盛景。
魏王圉和龍陽君高基並肩而立,兩人的手中都拿着釣竿,魚線自竿中垂下河面,靜靜的等待着魚兒的上鈎。
過不多時,只見高基手中的釣竿突然微微往下一沉,一陣波紋開始從水下的釣鈎處散開,在河面上蕩漾起來。
「魚來也!」高基臉上一喜,手上開始用力。片刻之後釣竿騰空,只見一條兩指大的小魚兒緊咬釣鈎,尾巴在空中翻騰來去,甩出好些水珠,在空中反射七彩的絢爛光芒。
雖然魚是小魚,但是高基還是喜笑顏開的將這條魚兒從魚鈎之上取下。
魏王圉見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贊道:「龍陽君之釣技,勝於寡人矣!」
卻說這高基雖然身為男兒身,但是卻長得唇紅齒白,面容清秀,一襲長衫白袍更顯俊秀,用一個通俗一些的詞語來形容,那麼「小白臉」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只見龍陽君高基得到魏王圉的稱讚,一張俊臉微微一紅,竟顯出幾分小女兒的嬌羞姿態,「柔聲」道:「大王乃福澤深厚之人,臣不過追隨大王而沾光也。」
兩人四目對視,相顧一笑,這場景竟顯出幾分曖昧來···
一旁的幾名魏國宮廷侍衛站立一旁,面色毫無變化,這倒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彎的,而是因為早就對此情此景見怪不怪了···
魏王圉的斷袖之癖男女通殺的取向,那早都不是個新聞了。
一番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柔情蜜意之後,兩人繼續並肩垂釣。
說來也怪,明明兩人並肩而釣,下鈎的地方也不過就隔了那麼一兩米,但是偏偏魏王圉這邊一無所獲,而龍陽君高基那邊卻是接連上鈎,而且釣起來的魚兒還在慢慢的變大,從一開始的小魚到最後甚至釣起了好幾條大魚,加起來足足有十幾條魚,可以說是相當豐收了。
這麼一來的話,魏王圉的心中不免漸漸的就覺得有些無趣了,有點不太想玩了。
天底下的君王都是一個尿性,做什麼都想自己是老大,結果現在這零比十幾的戰果,怎麼讓人接受嘛!
魏王圉的心理變化,被一旁的龍陽君高基觀察得清清楚楚。
自古以來在君王胯下得寵者無非就是兩點,一點是「色」,也就是容貌外表,畢竟不管哪個年代也好,世界一直都是看臉的世界,這點毋庸置疑。
另外一點則是「心」,也就是足夠貼心,知道君王們的心思,能夠讓君王們歡喜。
龍陽君高基之所以能夠和魏王圉另外一名正常取向的夫人如姬爭寵,正是因為高基不僅有「色」,而且在「心」之一道上,也是相當厲害的。
於是高基這眉毛一彎,清秀的小臉蛋一癟,紅艷艷的嘴唇這麼一嘟,然後就開始——哭。
是的,這貨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的「菊花帶雨」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周邊諸位看官的感受。
魏王圉這一下就有點愣住了,這寡人一條魚沒釣上都沒哭啊,你哭個什麼勁?
但畢竟高基是魏王圉的男寵,是「王的男人」,所以魏王圉便按捺住性子,問道:「君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於寡人也。」
高基這個小白臉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抽抽噎噎的說道:「臣、臣、臣無敢不安也。」
沒事還哭,騙鬼吧你!
於是魏王圉便繼續問道:「然則君為何而泣?」
龍陽君一邊抽噎一邊道:「臣之始得小魚也,臣甚喜,後得之魚又愈大,令臣直欲棄臣前所得之小魚矣。以臣之面容兇惡卻得為王拂枕席,爵至人君。四海之內,美人亦甚多矣,聞臣之得幸於王也,必褰裳而趨王,似那如姬般與臣爭寵也。臣亦猶臣之前所得魚也,臣亦將棄矣,臣安能不泣也?」
高基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簡單的說就是高基自己見了新的大魚就想要丟掉舊的小魚,然後他覺得這是一種喜新厭舊的行為,於是他便害怕自己身邊的魏王圉將來也會喜新厭舊將自己拋棄,然後高基就哭了···
之所以高基會產生這種情緒,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高基如今已經在魏王圉的胯下得寵了好幾年了,這幾年之中魏王圉對於魏國王宮之中的其他嬪妃幾乎是不假辭色,天天和高基雙宿雙飛過二人世界,簡直好得蜜裏調油。
但是這一切卻在不久之前被打破了。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信陵君魏無忌向魏王圉進獻了一名美貌的女子,名喚如姬。
如姬是中山國女子,身材極為高挑而美貌,該挺的挺該翹的翹,又能歌善舞善解風情,進宮以來漸漸的獲得了魏王圉的歡心。如今魏王圉一個月里也有那麼二十天陪着高基,但是其他的十天卻已經是在如姬那邊過夜了。
這讓高基頓時就感受到了威脅。
說白了,高基和魏王圉其他夫人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以色侍人,都是要倚仗君王的恩寵才有風光的生活。
而且高基本身是個男人,那是不能生育的,所以也不能像其他夫人那樣還有個兒子作為念想,對於魏王圉的恩寵就更是無比的在意了。
於是魏王圉這才明白了過來,感情鬧了半天,這位「美人」高基,竟然是爭風吃醋來了。
魏王圉呆了片刻,十分無語的一搖頭,正色道:「君此言,大誤!如姬不過一女子,如何能與君相提並論也!君,才貌雙全,深得寡人之心也。寡人今日,便留宿於君之陽宮之中!」
沒錯,為了方便雙宿雙飛,魏王圉還特地為龍陽君在魏國宮城之中留了一座宮殿,宮殿的名字就叫做「陽宮」···
可以說是非常之有意思的了。
在魏王圉的一番安慰之下,龍陽君高基這才轉嗔為喜,不多時,那柔情蜜意又開始在船上緩緩的蕩漾開來···
片刻之後,本已經破涕為笑的高基突然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露出一番憂愁之狀來。
魏王圉這一下是真的有點鬱悶了,這好好的怎麼又開始了呢?你高基簡直比女人還作啊!
但是鬱悶歸鬱悶,魏王圉還是朝着面前的可人兒問道:「君又有何憂?」
高基看着魏王圉,嘆道:「臣今之憂,實憂大王之魏國也。」
魏王圉不解道:「魏國有何憂也?」
高基道:「臣方才想起,那趙國先前與大王訂有盟約,如今卻背盟而結好楚、齊,此三國者皆魏之強鄰,又乃天下之雄也。若三國破秦於長平,則其後必攻我魏國也!臣故此憂之。」
此言一出,魏王圉一下子就呆住了。
因為這位魏國國君突然發現,自己這個男寵龍陽君所說的···好像還真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