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勝有點疑惑。
「李牧,你不是準備逃回義渠國嗎,怎麼現在又回來了?」
李牧沒好氣的瞪了義渠勝一眼:「吾甚麼時候打算逃回義渠了?簡直是一派胡言!還有,汝的義渠國現在可都還沒有建立呢!」
義渠勝嘿嘿一笑,對着李牧說道:「自從見到你之後,我就相信義渠國的建立絕對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不要你你我我的,是汝和吾!」
義渠勝聳了聳肩膀,道:「你不要用你們華夏人的那一套來約束我。」
「那汝也不應該用趙語如此怪聲怪氣的說話!」
兩人的吵架並沒有不歡而散,因為義渠勝仍舊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只要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好奇的時候,這兩個人之間就很難發生冷戰。
所以說想要追一個女孩子其實是一件比較簡單的事情,只要讓這個女孩子對你能夠產生好奇心就行了。
無論她是對你的相貌、內心、氣質、才華還是金錢或者老爹產生好奇心都可以,都沒問題。
當然了,男人之間的好奇就比較不一樣了,至少義渠勝並沒有想和李牧搞什麼斷袖之癖,義渠勝只是希望能夠和李牧成為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
如果能在這個好朋友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成為君臣的話那就更好不過了,義渠國相邦的位置可是隨時隨地都為李牧而留啊。
至於李牧一直都不喜歡給自己面子這件事情,義渠勝其實並沒有太當一回事。
草原上的民族和中原人是不一樣的,在草原之中只要你擁有足夠的智慧和能力,不但不用向大王行禮,大王反而還會對你畢恭畢敬,就比如說那些負責和上天溝通的巫師,很多時候說的話比大王還要更加的管用。
於是義渠勝又再一次的開口了:「李牧,這般進進退退當真有意義嗎?」
這已經是李牧率領着趙國騎兵們從櫟陽城撤退的第四天了。
在這四天之中,李牧率領着兩萬趙國騎兵們和秦國的大軍在關中平原之中抓起了迷藏。
憑藉着騎兵相對於主要由步兵構成的秦國大軍所勝出的機動性,李牧一直將雙方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天的路程之中,從來沒有讓秦國人靠近過,也沒有將這個距離拉得太遠。
在追逐了整整三天之後,王齕似乎也已經意識到了這樣是根本不可能追上李牧的,於是放棄了追逐行動,開始紮營。
而李牧在得知秦軍紮營休息之後,就作出了一個讓包括義渠勝在內的大部分人都意外無比的決定。
李牧居然率領着兩萬多騎兵再度掉頭回返,朝着秦國大軍的方向而來。
「你不會真的覺得就憑這兩萬騎兵,我們就可以打敗王齕的八萬大軍吧?」義渠勝看向李牧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個傻子。
雖然說李牧的確是一個聰明人,但是聰明人偶爾犯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是嗎?這個世界上總不可能有人一輩子一件蠢事都不做的。
李牧沒好氣的瞪了義渠勝一眼,知道這個傢伙完全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格,如果不告訴他原因的話那麼就一定會對自己窮追猛打問到底為止。
於是李牧咳嗽一聲,對着義渠勝說道:「兵家先輩有言,騎兵在面對大量步兵之時,硬碰硬乃是最為愚蠢之做法,所以吾自然是不會這麼做的。吾此次所要做的,正是貫徹這兵家先輩的十六字真言。」
「十六字真言?」義渠勝一聽就立刻肅然起敬。
沒聽到這是「真言」嗎?
這種相當於真理一般的東西,那對於任何一名想要在戰場之上有所作為的統帥來說,都絕對是無比寶貴的東西啊。
義渠勝喉結上下十分艱難的滾動了一下,吞了吞口水,臉上諂媚的笑容猶如向日葵盛開一般燦爛:「那個,李牧啊,我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嘛,你看你是不是……」
李牧哼了一聲,用佔據智商高地的眼神斜斜的藐視了義渠勝一眼,這才正了正臉色,用極其嚴肅的口吻開口說道:「汝且聽好了,這十六字真言便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義渠勝同樣也是十分認真的將這十六個字默念了好幾遍,直到確認自己已經完全不可能再忘記之後才開口對着李牧問道:「這是哪位兵家大能所言?」
李牧想起了那份來自邯鄲的書籍和密信,對着義渠勝十分嚴肅的搖了搖頭:「不可言。」
「布柯岩?」義渠勝皺起了眉頭,卻想不起來這到底是那位大能的名字。
而且布柯岩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有一股胡人的感覺?
但義渠勝馬上就將心中的這些異樣心思給拋掉了,管他什麼中原人還是胡人,只要是兵家大能說的話,那准沒錯!
義渠勝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會,突然恍然大悟:「所以在之前的幾天裏你所做的就是『敵進我退』,而現在你打算要做的就是」
李牧接口道:「現在要做的當然便是敵駐我擾了。」
「接下來就會變成敵疲我打?」
「正是,最後自然便是敵退我追了。」
義渠勝一拍大腿:「有道理,實在是太有道理了。但是啊李牧,我說真的你別生氣,這十六字真言真的有用嗎?」
李牧重重的哼了一聲,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惱怒:「汝這傢伙,竟然懷疑兵家大能之言?」
義渠勝乾笑幾聲,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李牧搖了搖頭:「朽木不可雕也!」
這幾年來,李牧的指揮藝術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從之前一名還算是合格的騎兵軍官躍升到現在舉世公認的騎兵將領第一人。
這裏面固然李牧自身的天賦和聰敏的頭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點,但也有一點是必須要提一下的,那就是由趙丹命人從邯鄲宮城之中送來的三篇兵法。
孫子兵法的兩篇自然不用說,作為一代兵法大家,這兩篇兵法對於李牧指揮水平的提升完全可以說是立竿見影的。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篇名為《現代篇》的兵法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這個現代篇之中,記載了李牧聞所未聞的許多東西。
比如說「大踏步前進,大踏步後退。」
又比如說「大範圍縱深穿插,集合優勢兵力殲敵一路。」
還比如說剛剛李牧告知給義渠勝的十六字真言。
如果說是指揮能力的提升,那麼孫子兵法兩篇無疑是居功至偉。但是論到對李牧指揮藝術的啟發,這個現代篇兵法就是獨一無二了。
用一個形象一點的比喻就是,孫子兵法兩篇讓李牧的功力迅猛提升至巔峰,摸到了某個境界的桎梏。
而現代篇兵法則對陷入桎梏之中的李牧起到了極大的啟發作用,讓李牧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完全突破了這個桎梏,悟出了全新的、專屬於李牧自己的東西。
在突破了這一層桎梏之後,李牧自認為在這整個天下之中論起指揮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人是自己的對手了。
就連白起和廉頗這樣舉世聞名的名將也不行!
但是作為一個軍人,作為一名肩負着大王重任和希望的領兵大將,單純的吹牛逼顯然不是李牧所想要去做的事情。
李牧現在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將自己的才能完全的發揮出來,讓這整個華夏世界都知道這麼一點
吾,李牧,天下無敵!
……
「砰!」在秦軍的帥帳之中,王齕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臉上帶着憤怒的神情:「這李牧竟然去而復返?簡直猖狂!好啊,吾倒要會一會這個李牧,看看這李牧究竟有多少本事!」
在王齕的面前,幾十名秦國將官列隊肅立。
王齕站了起來,對着這些秦國將官們沉聲道:「諸位,吾知道汝等心中對吾未必服氣,但是對吾的任命乃是大王所發佈,如今武安君率領大軍作戰在前,關中唯有吾等這麼一支軍隊,吾等乃是所有關中子民的希望。所以若是有任何人膽敢陽奉陰違的話,那麼就不要怪吾軍法處置了!」
「喏!」整齊無比的話音響徹整座大帳。
「很好。」王齕十分滿意的看了面前的這些秦軍將領,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便讓吾等點兵出發,好好的和這李牧大戰一番,讓趙國人也知曉一下老秦人的厲害!」
剛剛才紮好沒有幾個時辰的秦國營地再一次的變得熱鬧了起來,無數休息了不到半天時間的秦國士兵們再度出發,雄赳赳氣昂昂的朝着趙軍的方向而去,準備給李牧和那些該死的趙國人一個好看。
兩個時辰後。
王齕臉色黑如鍋底,聽着面前斥候的回報。
「將軍,趙國人似乎發現了吾軍的動向,再次轉頭向北逃去了!」
不僅僅是王齕,就連王齕周圍的所有秦國將領也愣住了。
特麼的,這個李牧不是才剛剛回頭向南準備擺出一副和秦軍決戰的態勢嗎?怎麼我們秦國人剛剛準備迎戰,你李牧就一下子慫了呢?
王齕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差不多已經是黃昏時分的天色,咬牙切齒的說道:「傳令下去,全軍紮營!」
第二天早晨。
「將軍,李牧又率領趙軍南下了!」
「拔營,出發!」
第二天下午。
「將軍,李牧又往北跑了!」
「……」
第三天早晨。
「將軍,李牧又南下了!」
「……派四萬人馬先行出發!」
第三天下午。
「將軍,前鋒人馬和李牧發生交戰,損失兩千人!」
「李牧戰損如何?」
「不到一百!」
「什麼?」王齕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一把抓住了面前信使的脖頸,喝道:「怎麼可能會有這般事情發生?」
「將軍,李牧所率領的全是騎兵,一擊即走,前鋒軍根本毫無辦法。」
「蠢貨!」王齕的咆哮聲傳遍整個帥帳:「統統是一群蠢貨!」
時間來到第四天,當王齕絞盡腦汁的想要找出辦法來應付這個該死的、如同牛皮糖一般的李牧之時,一個來自咸陽的信使帶着八百里加急的命令到了。
「大王晏駕歸天,王齕將軍毋須和趙軍糾纏,速速率軍回歸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