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
聽完劉新星一番話後,桔梗重複了一遍。
簡單總結就是,劉新星孤零零一個人,異國他鄉的也沒個照應,想要找個有實力的夥伴,搞個大新聞。
中國是個人情社會。
日本也不例外。
有這樣一個故事,一位中國籍留學生,認為日本人人情冷漠,事情是這樣的,中國學生在返校時會送給教授一些家鄉的人情禮物,沒有意外的被教授收下,因此,變得熟稔起來,認為自己與教授成為了朋友。
隨後,考勤時有了一次遲到記錄,這將影響到申請獎學金。
毫無疑問,這是歸結於自身的錯誤。
可當學生看到熟稔的教授時,認為事情有了轉機。
僅僅五分鐘遲到而已,這種小事,憑咱倆的關係,是可以被放過一馬的吧。
可以的,在中國。
在日本也不是不可以。
然後教授拒絕了該學生的無理要求。
理所當然的,該學生認為教授不近人情。
明明之前都有說有笑的樣子,為什麼突然翻臉了。
鄉土人情跟利益人情要區分開來。
我幫你你幫我,是正常的朋友情誼,無論哪裏都是通用的道理,但得建立在幫助平等自願的前提上。
教授沒有做錯任何事,其一,事實上,這是對其他學生不公平的無理要求,本就該嚴肅拒絕,收禮賄賂本就是一種不正常的行為。
其二,一點小禮物,就自我意識過剩的以為給了多大的恩惠。
並不是少數人這樣認為,在國內,如此認為的不在少數。
簡直就像是,我給了你牙籤,然後你必須還給我一盒寶石一般。
獎學金錢可不少。
聰明的應該商量獎學金下來几几分成。
直接拒絕你的小禮物,才叫不近人情,讓你在原地尷尬的不知所措,正因為你是中國人,教授才會接下這份並不值錢的禮物。
這要說道在日本教師的待遇,極其優越,無論是工資還是在社會尊重程度上。
地鐵上有教師專座,大街上有教師商店,教師買火車票不用排隊,就算領取政府配給,也是教師優先。
即便沒有教師節這種形式主義,感謝也在日常的方方面面體現出來。
而這份優越,隨之而來的是壓力。
終身制的工作,並不代表是鐵飯碗,學生是有權利制裁品德敗壞的教師的,證據屬實的話。
如此,不光是教師生涯的結束,社會輿論壓力也能使作為人的這一生完蛋。
這般體面又待遇豐厚的工作,沒有任何必要冒險接受任何的禮物。
換個日本學生來做同樣的事,教師會看在親近程度上,才會接下並不過分的禮物,因為有過學生陷害教師的先例。
相反的是,如果是個奇怪的教師,比如鵺野鳴介,反倒會為學生大破費。
這是有實例的。
當然,任何國度都不缺乏這般優秀的人類靈魂工程師。
教授同樣是人,殘酷點來說,你給的禮物,太渺小了,渺小到人不樂意幫你。
鄉土人情是純粹的,你給予的就不要奢求回報,一旦奢求,就是利益人情,要放在交易的平天上,衡量倆者之間的價值是否公平對等。
其三,正因為就是中國人,看似你與親近的日本人拉近了關係,實則你永遠接近不了。
地域排斥是人類的天性。
人習慣性的把自己分類。
且,不要把別人當傻子,懷着別樣的目的接近。
人家排斥你,不是人家不講究,而是一開始,因為各種因素的存在,你就打從心底的排斥接近人家。
心與心的對話都做不到,還想講哪門子的人情。
不光別人在把你分類,你自身也在對自身進行分類定義。
就如之前所說故事,一開始想着打好關係,不就是衝着身份帶來的便利去的嗎。
並沒有黑幕的獎學金,需要用到人情去爭取嗎,靠自身就足夠了。
總之,眼前的男人確實意識到這個國度對外人的友好與戒備之處,不過,還真是個無趣的男人啊。
但並不能怪他。
只不過是向現實妥協的世俗生存戰略。
「劉先生,我相信你的手藝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桔梗問道:「有具體的企劃嗎。」
餐飲是暴利。
桔梗一直都在想着神社創收的途徑。
合夥的話,稍微提起了那麼一點興趣。
既然這個男人想要藉助她的勢力,那麼,收取回報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有!」見有戲,劉新星雙眼亮了起來,說道:「打入上層社會的高級中華餐廳,可我沒有入場的敲門磚。」
「還真是簡單的企劃呢。」也對,這份手藝就足以成為必殺技,不過做生意可不是這樣子的,難怪之前一副落魄樣,桔梗說道:「就憑美味的程度決勝嗎。」
「難道不夠嗎。」
「夠是夠了...」桔梗並不是生意人,犯不着像個生意人一樣正常的做生意,多一筆穩定進賬來源,是她樂於見到的事情,說道:「你想要做到什麼樣的規模呢。」
「世界第一!讓菊下樓的名字,響徹世界!」
中餐在日本響徹世界,這樣的說法有點微妙呢。
是不是在日本待久的關係,就連口氣也微妙的中二起來。
這個男人眼中,燃燒着名為野望的火焰。
桔梗抿茶,挑眉,說道:「恕我直言,這一點,有點難辦。」
「我也知道...」劉新星說道:「桔梗小姐,可以一步步踏實的前進,我對自己的手藝有着自信。」
「不,我只是想問你前期企劃中的具體投資規模,不要畫這些沒用的大餅。」桔梗說道。
這個男人確實不適合做生意。
「先定個小目標,一個億吧...」劉新星期待的看着桔梗。
來神社之前,並不是這樣想的,來之後,那想法就多了。
山茶低聲的笑,看着沒有了言語的桔梗。
「日元?」
「是。」
桔梗覺得,自家的塞錢箱,正常來說一百年也塞不了這麼多錢。
「那麼,你覺得你的廚藝作為合夥資本,能拿多少呢。」桔梗問道。
自知之明這點還是有的,餐廳的食物,不一定要多絕讚美味,能勝過一部分就足夠了,重要的是餐廳的運作資本與方式。
而且,劉新星可不想被沉進東京灣。
之前在香港做事的時候,就差點被洪興的餵魚了,要不是老表夠義氣。
他只是想要一個能保護他不被奪取勞動果實的靠山。
人要有傲氣,但不能傻。
「桔梗小姐是不會欺負我的,就照桔梗小姐的意思辦吧。」
一副身家性命由你做主的意思。
雖然不會做生意,但足夠的聰明。
桔梗看着這個男人,笑道:「作為朋友的照顧,餐廳你拿五層。」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劉新星愣了一下。
意料之外又仿佛意料之中的依然溫柔與親切。
心臟仿佛被電擊了一下,仿佛四肢百骸都流過一股暖流。
「我並不是個生意人,所以,經營的事,就靠你自己了,當然,如果遇到麻煩可以通知我,前提是,你不給我找麻煩。」說着,桔梗在袖子裏解封了便簽,寫下一串號碼,說道:「這個號碼你會用到的,就說是我介紹來的,他會幫你運作一切官方手續。」
劉新星看向便簽上的名字。
藤村健。
「這位先生是...」
「黑幫出身的流氓政客,不必在意,也不用過多的謙卑,保持必要的禮貌就好。」桔梗說道:「他會很樂意幫助你的。」
「我明白了。」劉新星點頭。
「就這樣吧,資金會在稍後到位。」桔梗說道:「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休息,就不打擾了。」
說着,桔梗站起了身。
「桔梗小姐!」
桔梗轉頭看向同樣站起的劉新星。
「十分感謝你的幫助!」
「無趣的男人。」桔梗笑道:「我知道你很感謝了。」
桔梗走了,留下的男人攥緊了手中的便簽。
是什麼迫使一個男人離開生養的家鄉來到異國他鄉,獨自一人打拼呢,活得小心翼翼,謙卑又謹慎呢。
是因為夢想這種空話嗎。
大抵不過是現實的無奈罷了。
就像是沉入大海,想要掙扎,卻不知道掙扎着游向何方,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能溫柔的幫助自己,就好了。
這個男人的眼中,不光是只有貧窮而已。
「為什麼要幫助這種市儈的男人。」山茶在桔梗身後小聲問道:「難道你會缺錢嗎。」
「就憑他是小當家呀。」桔梗又說了山茶無法理解的話。
就憑人與人之間的溫柔呀。
看了眼山茶,桔梗沒有對這孩子說出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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