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州司馬曹定的心情一點都不好,不是因為天熱,而是因為他今天所要進行的差事。
按說能夠親自迎接戎王殿下,應該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如果他是戎州地方最大的官員,他一定也這麼認為。
讓人頭疼的就在這裏,他偏偏只是一個下州司馬,從五品的官身。
如果歐陽刺史在這裏的話,曹定此時定然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可偏偏是歐陽刺史生病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可是個要命的事情,這不明擺着是不給新來的戎王殿下面子嗎?
前天刺史還親自去給工部的官員吵了一頓,那時候無論是去還是回來,歐陽刺史走路都是虎虎生風,絲毫不見病態,現在怎麼說有病就病得這麼厲害?連床都下不了了?
作為一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的多年的人,曹定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刺史在跟戎王玩下馬威,表達胸中的不滿呢!
他們兩個一個是刺史,一個是戎王,爭鬥起來自然沒有太大的問題,關鍵是讓自己這個小小的司馬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
兩邊都惹不起,雙方都不敢得罪,想想前幾天特意讓人收羅的關於這個將要到來的戎王殿下的消息,曹定就有種想要轉身回去的衝動。
毆打個宮女太監這些自然就不必說了,乃是常事,居然還在皇宮裏放過火,如果不是被發現的早,曹定覺得國家早就要重新開始修建宮殿了。
甚至於最後這次更是離譜,居然直接拎着刀子追殺自己的親嫡親兄長,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徹底的觸怒的陛下,被直接趕到了這裏。
這樣一個性格乖張的王爺,來到了戎州,實在不是戎州百姓的福啊!
此時雖然戎王殿下還沒有到,曹定已經知曉待會兒的相間會是一副什麼情景。
一旦發現作為戎州的最高長官歐陽刺史沒有前來迎接,以這位戎王以前所表現出來性格來看,勢必會暴跳如雷。
曹定已經做好了承受怒火的準備,儘可能的將歐陽刺史從這件事情里摘出來,畢竟歐陽刺史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為上官分憂,乃是他這個下屬應該做的事情。
為了儘可能的減少戎王殿下的怒火,他已經親自帶着戎州的官員往前迎出十五里之遙!這已經大大的超出了應有的規格。
就這還不算,前去探路的使者,更是散到了三十里開外!
剛才前去迎接的使者不是說戎王距離這裏已經只有五里之地了嗎?為何到了現在,還不見他們過來?
就在曹定準備再次派人前去打探的時候,忽聽得一聲「嗚嗚」的長號聲響,同時伴隨着幾聲刺耳的銅鑼聲傳來。
只見前方的道路拐角處,突然就轉出來了一個雖然帶着風塵,卻依舊華麗規整的隊伍。
各色旗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控弦之士身披甲衣護衛兩旁,最中央的棗紅馬上,端坐着一個身着九章服的少年,定然是容王殿下無疑!
曹定不敢怠慢,扭頭掃視了一下身後跟着的眾官吏沉聲道:「都打起精神來,這個時候可別捅簍子!」
說罷,整理一下已經被汗水沾濕不少的衣衫,緊繃的臉上堆滿笑容,率先朝着前方迎去。
而玄寶這邊,李追夢護佑在身側,長史劉晨在左側,靠後半步,同樣身着官服,跟在玄寶身邊。
「戎州司馬曹定率戎州官吏,拜迎戎王殿下!」
拉長了的恭迎之聲響起,在曹定的帶領下,一眾前來迎接的官員,跪拜於地。
他們中間官職最高的司馬曹定,也只不過是一個從五品的官身,面見玄寶這樣的親王自然不敢怠慢。
更何況因為刺史歐陽彬沒有到來,擔心玄寶會勃然大怒,所以他帶領着戎州的一眾官吏,把禮儀做的很足。
即便是玄寶身旁,一直以挑剔的目光來打量眾人的戎王府長史劉晨,也找不出毛病。
玄寶笑了一下,打馬上前,前方執掌儀仗的僕從分裂兩旁,讓開道路。
李追夢和劉晨一左一右追隨而去。
不知道為何,平民百姓對着自己下拜的時候,玄寶心裏會有一種極度的不適應感,可是當看着眼前地上跪了一排官吏的時候,那種不適應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且,還隱隱有一種暢快之意。
自己前世也不是一個仇官仇富的人啊,怎麼會生出這樣奇怪的感覺……
曹定拜服於地,大氣都不敢出,看來戎王殿下果然是生氣了,不然的話怎麼可能一點讓自己等人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直到跟在身側的長史劉晨,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玄寶之後,玄寶這才從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中清醒過來,意識到不妥,就張口道:「都起來吧,本王只是一個閒散王爺罷了,諸位用不着這樣大禮相迎。」
戎州司馬曹定,聞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有些苦笑,話是這樣說,可是自己一階下州司馬,又怎敢真的無視皇家威嚴?
拜伏於地,謝過戎王殿下大恩之後,這才帶着一眾官吏起身。
曹定滿臉堆笑的躬身來到玄寶身前,親手牽着棗紅馬的韁繩,笑道:「在得知殿下被賜封戎州之後,微臣等人就喜不自勝,戎州本是邊區荒僻之地,如今有了殿下的到來,定然會熠熠生輝。
殿下一路車馬勞頓,實在辛苦,下官等人早就備好薄酒,等待多時,還請殿下隨微臣前往,洗去風塵。」
他說着就要牽着棗紅馬往前緩緩走去,剛走了幾步,卻聽得一旁的長史劉晨忽然出聲道:「酷暑之下出迎十五里,曹司馬勞苦!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戎王殿下遠道而來,緣何不見刺史大人的身影?」
劉晨上前兩步,伸手拉住棗紅馬的韁繩,站在那裏,微帶冷笑的看着曹定。
早在曹定自稱戎州司馬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事情的不妥,只是那是不適宜自己開口,而且也想給曹定一個解釋的機會,因此上並沒有開口發問。
此時見曹定不聲不響的就想將這件事情糊弄過去,那裏還會忍得住?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戎王殿下的臉面可就丟盡了!
戎王殿下年幼,不知道這些禮數,但是自己作為戎王府的長史,卻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