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方君候鬥了這麼久,私下裏他只找過林孝珏一回,他們一起吃的飯。
林孝珏聽了巧娘的通報頗為意外。
想了想,放下正在校正的書本。
「請到後院來。」
聽林孝珏肯見他,方君候也鬆了半口氣。
跟着丫鬟到了醫館後院。
這裏院子不算寬敞,也不怎麼利落,院子中既然還有柴薪籮筐,滿是下人用的工具,這要是在他家,想都不敢想,他家不別處,下人的罩房都要收拾的乾淨整齊。
再看左右兩排廂房,窗紙有新有舊,也不統一。
不過積雪到沒看見,有忙碌的身影從廂房進進出出,只要一開門,不一會的功夫空氣中就會飄來一股特別的藥味。
所以這裏窗紙發黃的廂房,其實是裝藥材的。
方君候目光落在兩個端着簸箕的廝身上,二人從一間廂房出來,轉身到隔壁的房間區,期間又看他一眼,但隨即目光就彈開了,像是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者見慣了有外人來。
這院子亂雖亂了,但到處都充滿着忙碌的氣息,勃勃生機,有人氣。
終於進到這院子裏了。
方君候曾想法設法安排人進來當臥底。
可是都失敗了,因為這醫館用人很特別,每一個人林孝珏都要親自面談,有本事的,她有時候會嫌太精明,沒學過的,有時候他又嫌太老實。
可是她也會收有本事精明的和沒本事老實的。
但就是能成功的排除他派來的人。
所以琢磨很久,他也找不到林孝珏需求的點,不知道她收人到底看重什麼。
後來他就買通病人,有的病人可有在醫館裏住上一天兩天,他希望能得到林孝珏的把柄,然後好拿捏他。
可是病人不僅拿不到把柄,有的甚至還會倒戈,因為身影姐沒有一處不令人敬佩。
起初他還不信,在他心裏,她是那麼的可惡。
後來聽得多了,才知道她是個很有德行的人。
她的醫術,絕對不是招搖撞騙來的,她會刻苦攻讀一本書到深夜,而這本書,可能都是她背過的,但是還要不停的琢磨。
她也從不勉強別人做什麼,不是因為與她無關的那種冷漠,是她能施與援手的時候,就會出手幫忙,事後也不計較別人領不領情。
她喜歡斂財,但是出手很大方,只要是她的親朋好友,她從不會在錢上跟人計較,她的二伯母見錢眼開又淺薄,放在別人家裏,以她的能力,早就不管不顧了,可是她會給二伯母錢,哄二伯母高興,讓人不要鬧。
只有內心足夠富裕的人才會這樣行事。
較真起來,她真的不是較真的人。
這些他都了解,越是想要打敗她而搜集關於她的信息,就越會被她的性格所吸引。
她是一個十分怪異的人,跟別的女人都不同。
她是一個好人。
可是他們兩家有仇。
巧娘見方君候站在廊下打量着院子不懂,叫了聲:「方大公子,您是來採風的?」
方君候:「……」
努力那麼多次都打探不到她的後院,現在他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這裏,還是她允許他進來的。
方君候心裏不出什麼滋味,收回目光,微微頷首:「請。」
林孝珏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門口,姿態就是知道有人會來,所以很客氣在等候,不是危襟正坐,也沒有姿態閒閒,很私人,像是在等老朋友,但是很禮貌。
方君候走進門上前微微一禮:「永安公主。」
林孝珏道:「您有事?」
方君候在她臉上看不出特別的情緒,點點頭。
林孝珏看了巧娘一眼:「用迴避嗎?」
巧娘心想,公主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這人可是方君候。
她還沒有摸清楚公主的脾氣,公主心中有一定的界限,但是即便是這些仇人,來了她也沒有甩臉子的時候。
方君候卻知道這才是這個女子的可怕之處。
你什麼她都能聽進去,但是她不會信你的。
他微微搖頭:「不必迴避。」
林孝珏道:「大公子是直爽的人,那麼大公子認為我呢?」
她更直爽。
方君候神色艱難道:「是,在下是來求公主的,我母親被歹人傷了,受了重傷,等着公主救命。」
巧娘聽了臉色驀然一喜,真是風水輪流轉,他也有求到公主頭上的一天,他不是一直在阻止公主行醫嗎?
林孝珏也很意外,站了起來:「伯夫人受傷了?沒有護院嗎?怎麼能受傷。」
因為大意,女人上街跟的都是丫鬟婆子,所以……
就是大意了。
方君候不知道林孝珏是不是明知故問。
他還是把事情的經過了一遍。
林孝珏很是意外:「公孫衍怎麼不找我去找你娘了?」
這點方君候也很鬱悶,他無奈的看着林孝珏:「他就是遷怒與我了,悲劇已經釀成,多都沒用了。」
林孝珏突然哈哈大笑。
方君候:「……」
笑完,林孝珏勾着嘴唇道:「大公子應該可以理解的啊?您您做過那些事,現在夫人受了傷,讓人聽着真的十分好笑啊。」
方君候沒有一點不滿意,聲音溫和道:「是,能理解,我也常常看公主笑話。」
所以大家都不用虛偽客套,都是希望對方死的。
林孝珏收起笑容道:「那麼大公子也做好了準備了吧?」
方君候撩起袍角倏然一跪:「是,準備好了,以前都是我在迫害公主,風水輪流轉,現在遭報應了,不求公主能大人不計人過,但求公主能給我生母一次求生的機會,哪怕讓我方家傾家蕩產也行,或者你要如何才能解氣,您隨便提。」
倩娘聽了瞪大了眼睛,心想,一直聽人方君候比他老子厲害,果真能進能退,是個聰明角色。
因為這個時候,別的都沒用了。
林孝珏沒用讓人方君候起來,她點着額頭道:「你讓我想想,我要什麼。」
只要她有要的,就有交易的可能性。
方君候臉上一喜,道:「其實算起來我跟公主鬥了這麼久,都是我在吃虧,我家在吃虧,沒用傷害到公主分毫啊,若是經此之後公主能不計前嫌,君候願意摒棄仇恨,與公主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