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世劫 461、清點

    九天失神呢喃，延靈似也從她隻字片語間看出了多少端倪，走上前來輕手搭在她肩上：「你是在何時產生了這種想法？」

    「你是什麼意思？」九天一驚，已發覺自己方才有所失言，連忙強行掩飾。

    延靈再度開口已沒有了半點詢問意思，而是旨在求證：「你我自一魂衍生而成，有些事情，無論如何也瞞不了彼此。我只問一句：是否自最初相見之時，你便存了這種心思？」

    九天如何聽不出對方所指問題？所幸此刻葬雲谷中並未有別人在旁，她也用不着過多掩飾，認命一般開口答道：「應是與你一樣，自最初相見之時便萌生了這種不該有的想法。」

    「原來如此……」

    沉吟一陣，延靈似是打定了注意，又向九天問道：「九天姐姐，事關我與芸兒的『計劃』，不知道你可否施予援手？」

    「說。」

    九天回答簡潔明了，甚至沒有半點猶豫。

    ……

    棲霞堡在無聲無息間化作廢墟，直叫天下震驚。哪怕整整一個月時間過去，餘波依舊，未有半點平復跡象。無論江湖豪傑或是販夫走卒為此而驚嘆同時，亦為血海所作出之舉而百般推測。眾說紛紜下，自然有人推測血海不再甘於受制於大唐掌控，誓要脫出其框架之外；也有人認定是棲霞堡暗中包庇冥地餘孽，惹怒了血海絕影堂殺星降臨，直接導致這等滅頂之災。只是無論他們如何推敲，作為此般風波之掀起者，血海一直保持沉默，未有作出半點回應，哪怕是朝堂之上，百官聯名請奏，痛陳血海連番罪狀，求玄宗降下雷霆制裁，程游陸依舊固守自家堅城之中，不作理會，任由他們如同戲子一般，在金鑾殿裏上躥下跳。

    一時之間，血海威名、絕影凶名、游陸狂名，響徹天下，直叫中原震撼。

    就在外界為棲霞堡覆滅沸沸揚揚，因行兇者狂妄態度而提心弔膽之時，血海城中，同樣在無聲無息的漩渦中亂成一團。

    剿滅棲霞堡，乃是絕影堂「獨斷獨行」，程游陸身為血海之主雖沒有輕易干涉，然而棲霞堡富可敵國，收繳其戰利品等事後細節卻免不了由狂濤、暴雨二堂接手。這段時日以來，已不知有多少清點過後的賬本明細經他過目，其數量之多，直叫他頭昏目眩。至於親自清點的莫冷言、殷冰心與其餘人等，從那早已遍佈血絲的雙目看來，心神損耗之巨早不言而喻。

    同時，另有兩件事情，更叫程游陸難以淡然處之。

    親手擊殺段環山、張瑾主的絕影堂堂主風寒意，至今行蹤不明。

    被江湖豪傑冠以「一念千斬」之稱的副堂主朱九天，同樣未有出現。

    如今在血海城中逗留的絕影堂成員，除了那三十六位前輩外，便只有仍處於志學之年的判生血槍肖靖與僅僅是掛了個名號的霍飛羽、孫子城二人。

    又是一日正午，程游陸此時終於將棲霞堡清單盡數閱盡，在把最後一份賬本扔於旁邊後，他如釋重負般長吁一口濁氣，同時輕輕揉動自己太陽穴，以作養神。

    棲霞堡這些年來專注斂財，其成果豐碩，已超出常人所能想像，單是這凡間財物，要盡數閱覽一遍已叫程游陸大廢心神，再加上一些常人聞所未聞的天材地寶，恐怕早已超過大唐百年國庫收入總和。所幸現在總算是清點完畢，他再也不用在驚詫陪伴下觸碰這等繁瑣事務。

    如今叫他躊躇之事，便只有如何處理這批外人垂涎的「戰利品」。

    棲霞堡凡間財物雖多，但憑血海城多年底蘊，倒也無須太過在意，程游陸本就存了將其盡數上繳朝廷的打算。然而那些天材地寶，世俗眼光根本分不清其價值幾何，若是貿然上繳，只怕還要惹來不少麻煩。但若瞞之不報，落到有心人眼中，恐怕又會流言四起。

    「若是老祖如今在此，倒也可以向他請示。可惜自棲霞堡一戰後，他老人家似乎為了某些重要事情離開，至今未返……」低吟之下，程游陸總算是想到了一個聽似不太穩妥的處理方法，「肖靖雖然年少，但總歸是風雲王門下，又跟隨寒意多時，或許我該與他商議一番？」

    又是一聲長嘆，程游陸拿起案上的一盅清茶，細細酌飲，這才感覺到自己幾近耗盡的心神開始恢復。

    此時，書房門外傳來兩聲輕叩。

    「程大哥，念箏估摸着方才藥茶已涼，如今已重新徹了一杯為你送來。」

    叩門者言辭謹慎，語氣中倒也含着幾分期待，這叫程游陸又再舒緩不少：「請進。」

    言畢，他又將手上清茶喝了一口。

    房門推開，一道碧玉嬌影手托清茶，謹慎走入，在見到程游陸剛剛放下手上舊茶時，那對俏眉稍稍皺起：「程大哥，這茶已涼，多喝傷神，我先為你換上吧。」

    「抱歉，口乾舌燥，實在忍耐不住。」程游陸聽到對方語氣不悅，難免悻悻。

    「這也是念箏的失誤，應該早一陣為你換上的。」

    孫念箏之懊惱，更多的乃是向自己而發，話語間，已快步走上，將新泡藥茶放到程游陸面前，就要離開。

    這般謹慎姿態，倒叫程游陸心中略微顯出不忍，連忙開口挽留：「無妨，恰好今日事務已了，不如待我喝過這杯茶後，陪我出去走走？」

    「好！」

    聽到程游陸這般提議，原本謹慎懊惱的孫念箏頓時煥發出精神，雙眸之中滿是期待。

    如此模樣，叫程游陸也是苦笑。血海收留孫存邈一家及其餘鄉親至今，已有近兩年時間。因此事乃老祖親自顯靈下命，加上孫存邈乃是當世罕有名宿，程游陸對他們也不敢有半點怠慢，不但時常打點關照，偶爾無事之際還親自拜訪年事已高的孫存邈，盡顯晚輩謙遜。因此他與孫念箏之間倒也日漸熟絡起來。他近來常為公務勞神，孫念箏知曉後甚至時常來此，為他泡上幾盅香茶，以作清心養氣之用，幾日下來，雙方雖未有太多接觸，彼此間的關係倒似是近了不少。如今諸事將了，程游陸再看孫念箏，心中已泛起幾分感激與親近，故此才有這邀約散心一說。

    只可惜，未待他們步出書房，卻又有人前來匯報，擾了這難得的放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