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世劫 10、 執念
夜色之中，戰聲單調，卻足以令神魔辟易。
面對着那個自稱是創世聖者、妖族之祖的對手，九天此刻竭盡所能為之的，僅僅只有左閃右避，避免着與對方正面交鋒。
面前一記爪風掃過，在九天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倘若不是她躲閃及時，恐怕現在已經被對方狠狠掐着脖子，任憑對方處置。
此時此刻，受到多時壓制的九天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即使將自己被逼至如此境地，對方依舊只動用了一隻手，而另一隻手依舊握着那枚青色小石。
更讓九天無法接受的是對方似乎只是隨意揮動着自己的手臂，並非真正的要用心捉拿自己。
瞅准一個空擋，九天跳出數丈之外，雙眼怨恨地看着那個看上去只是拿自己消遣的創世聖者，一口玉齒已咬得咯咯直響：「你現在在拿我消遣？」
「吾無意消遣你，更無意傷害你。」
「妖」站定身形，方才那只在九天脖子上留下血痕的手緩緩收回，藏入斗篷之中，「吾只是要讓你知道，彼此之間所存在的差距，希望你可以乖乖合作隨吾離去。」
「放屁，憑什麼要我跟你離去？」
對方這般輕巧語氣，更叫九天惱怒，又再急退數丈，這名桀驁小妖雙手結起法印，隨即，體內原本枯竭的功力急速運轉。而隨着法印變化，她周身上下逐漸流溢出濃郁的青色氣息，再逐步凝結成一枚只有指甲大小的晶塊，懸浮額前。
眼看晶片成型，「妖」也不禁收手而立，似乎對九天的那枚晶塊大感興趣：「本源技法？吾還以為它已流失在妖族的千萬年傳承歲月之中。只是不知道你能發揮出多少威力？」
支撐至晶片成型，九天似是已經竭盡全力，話語間已無法掩飾自己的虛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一陣沉重的脫力感傳來，九天腳下一虛，差點支撐不住身軀的站立，就在此刻，額前晶片一分為四，開始圍繞着她的身軀飛速旋轉，同時迸發出強勁的青光，照亮了她身邊數丈的環境。
招式蓄勢已成，九天雙手隨即向前猛推，四枚晶片朝着「妖」呼嘯而去，最後就在「妖」的面前交擊爆炸，引發出一聲巨響以及一片強光，將整片密林籠罩在一片青芒之中。
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九天雙腳一軟，已跪倒在地上，之上那嘴角微微上揚，冷笑聲從她的嘴裏傳出，面對着前方瀰漫起來的煙塵，她清楚地知道對方已是硬受了她的反戈一擊，而她也一直都對自己的本源技法有着不少自信。
就在此時，戰果揭曉。
「不錯，如此傷疲之身，還能催動本源之氣，施展技法，而且有着這種威力，可稱作及格。」
揚起的塵土中傳來一句說話，抹去九天臉上的冷笑。
塵埃漸漸落定，身披斗篷的身影再度出現。正是硬吃了一記本源技法的「妖」。只見他隨意站立於原地，顯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方才一招，仿佛他斗篷的一角都無法掀起。
勉力支撐自己傷體，九天驚愕地看着恍若無事的對方，方才反戈一擊，已是她將自身體力透支而使出的最後絕招，然而此時此刻，別說是傷敵，對方的反應就只是微微的一句「不錯」？
雖說心中不忿，在這名自稱是創世聖者的對手面前，九天哪怕再是桀驁，也不免生出一分渺小感覺。只是這種沮喪並未維持多久，傷疲之身加上一再的透支體力，使得她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本源乃九位創世聖者所屬，除卻「天」、「地」、「靈」的天清、地濁、靈滌，另外六種分別名為神驁、魔霸、妖僻、仙遙、人念、鬼意，這六種本源隨六族嬰孩降生而存在於他們體內，其成長、修行、得道均源自於此，如今九天體內本源幾乎全數耗盡，又怎可能再支持自身意識？
「倔強、好勝，凡人的劣根性此刻表露無疑，這妖體或許是以凡人之身成道。」
注視着暈厥過去的九天，「妖」並未有多餘動作，手中那塊碧綠小石已開始逐步分解，轉化為青色的妖僻之氣，緩緩注入九天體內。待得最後一縷青氣入體，九天虛弱身軀隨之懸浮，似是在消化着方才注入自己體內的妖僻之氣。
就在此時，「妖」的身邊已多出了七道身影。
「如何？」
「天」同樣注視着正陷入昏迷之中的九天。
一道道淡青色的微光從後者身上滲透而出。
「吾如今用自身的妖僻之氣來探究她的魂魄肉身，至於她的意識，相信一時半會不會恢復過來。」
「妖」微微側視，並無過多言語，方才凝於他手上的石子早已完全化為妖僻之氣注入九天體內，在他的操控之下在九天體內的各大經脈之中飛速遊走。亦因如此，「妖」才能憑着妖僻之氣的遊走揣摩着這個一魂四體與尋常妖族的差異。
而隨着時間推移，「妖」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
「她經脈、魂魄異於一般妖族，並不如尋常妖族般強韌，而且似是有所殘缺，但帶有相當大的吸附力，對本源有着非同尋常的渴求。」
緩緩地道出九天體內經脈特徵，此刻的「妖」已臉帶驚異。
「那種渴求不僅僅是對本族的本源，還包含着對其他族群本源之氣的渴求。」
「妖」繼續向他的兄弟們報告着自己在探查中得悉的每一個要點，「體內充斥着各個族群的本源之氣，但彼此間卻又不會引起衝突……有趣。」
「這一情況『靈』亦提及過。」「天」回憶起當日與唐翎的對話。
「唯一知道的，是這小妖吸收本源的速度，可稱得上是恐怖，若是一般小妖，吸納如此之多的本源之氣，早已因為排斥反應而灰飛煙滅，而她居然沒有絲毫危險。」
「不知這小妖若攝入本源若是過量，又會如何？」
「或許可以一試。」
談話到此為止，在場創世聖者已將目光集中在「人」身上。凡人幽鬼可憑藉自身修為晉身為神魔仙妖四族，正因人念、鬼意兩種本源所擁有的兼容性乃是其餘本源所無法比擬，兼且如今出現的一魂四體中，除了他們面前的九天，便是一直跟隨在唐翎身邊的芸兒，因此以人念之氣一試，乃是最穩妥的決定。
「人」並未言語，左手一張，一縷淡紅的人念之氣已從掌心中滲出，然而尚未待這縷本源之氣成型，九天身體已發出了異常耀眼的青光，一瞬之間，「人」手中的那縷本源之氣已被吸納殆盡。
「妖體體內的經脈有所反應，人念之氣融入她的體內後，只在周身經脈上遊走一遍便蘊藏於心房之處，靜止不動。」
「妖」的陳述讓聖者們皆是一愣。凡人雖能修習神通，倘若得道成為神魔妖仙四族之一，自身本源人念也將隨之化為該族的本源，屆時必然不能再與其餘本源之氣相溶，而這身為一魂四體的九天居然還能將這異族的本源之氣蘊藏起來？
「再試，這次務必搞清她體內各種本源之氣是如何運行。」
「天」的話音剛剛落下，除卻九天自身的妖僻本源以外，神驁、魔霸、仙遙、人念、鬼意五種本源之氣從相應聖者手中同時亮起，如方才一般，這五種本源依舊是異常迅速平穩地被九天吸進體內。同時，本已無聲無息的妖體身上已發出陣陣青光，顯然她已恢復不少元氣。
眾聖者見到這一情景，不由暗暗稱奇。
居然能吸納別族本源並滋潤修復自身經脈，這一魂四體不愧是千萬年才出現一次的異數。
就在聖者們驚異之時，原本陷入昏迷的九天居然吐出了一句說話：「小靖。」
一聲夢囈，使得「人」臉色一滯，驚叫：「妖體體內正在排斥吾等本源！」
本源之氣，各族互不相容，九天方才雖吸納了五種本源修復自身經脈，但各本源之間終歸無法兼容，正如微量砒霜雖可入藥，用量若果過多必會危害性命一般，如今妖族之軀與過量的別族本源相融合，產生排斥根本不在意料之外。
而其後果之嚴重，則能叫聖者臉色一凝。
「退開！」
「地」率先發聲，聖者終於回過神來，紛紛往後急退。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漫天的塵埃再度飛揚，待得塵埃散盡，眾聖者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天、這地、這一片樹林，已完全變成了虛無，而這一片虛無之中，居然還傳來陣陣破裂之聲。
聖者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一時間居然面面相覷。
當煙塵完全散盡，聖者放眼望去，以九天原本所處的位置為中心，周遭百丈區域已空無一物。而九天則已甦醒，雖然仍顯得甚為虛弱，但她已能不藉助外物而站立。面對着八名創世聖者，九天依舊面無恐懼，只是高聲嘶喊：「聖者！你們就只有這種能耐？」
「妖」再次開口：「小妖，別試圖挑釁創世聖者。」
「創世？聖者？我呸！」九天顯然對此稱謂甚為反感，「還是那一句舊話：要將我捉拿，那便使出你的真本事！」
「小妖，似乎你真的想見識下創世聖者的真本事。」
「妖」的語氣已表露出微微慍色，但九天卻只是輕輕一笑，五種色彩各異的本源之氣凝聚在她的手中，正是方才創世聖者輸送進她體內的五種本源之殘餘！
「我有我要完成的事情，在此之前，誰也無法阻礙我。」
九天說罷，朱唇一張，一團濃郁的妖僻之氣被她噴進那團剛剛聚攏的雜亂本源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再次響起，漆黑的天際瞬間被染成白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