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世劫 381、蒼炎

    唐翎降下光牆，阻截死氣、邪屍向外蔓延後，並未就此將絕影劍收回。在再往嘴裏塞了一顆返元丹後，他悠悠長吐一口濁氣，這才向眼前空間扔出一句問話：「如今方圓之內，除了作為誘餌與人質的渡津，便只剩下你我擁有靈識。此時此刻，你仍舊不打算現身麼？」

    死氣之中，並未有回話傳來，但唐翎憑藉自身靈識感應，已察覺到各種邪屍、不論強弱，早已向四方分散而去，似是要作出最後一搏，以突破光牆困鎖，逃之夭夭。

    冷笑聲起，劍芒再現，又有數十具不死邪物在一瞬之間化作飛灰。

    「我既應邀入局，但你此時卻仍未作出招待舉動，真要等手下傀儡盡數滅盡才追悔莫及麼？」

    又是良久過去。

    死氣里終於傳來回應。

    「如此氣魄、如此舉止、如此修為，閣下來歷，怕是已超脫了六族範疇，只是不知閣下與九位聖者是何關係？」

    對方聲音虛無縹緲，更無半點情感起伏，似是未曾擁有肉身形相，僅僅以魂識與唐翎交談。然而唐翎聽到他言語之時，竟是再度連連冷笑：「事到如今，你人就要掩飾自己身份，故弄玄虛麼？」

    反問過後，唐翎氣息陡變，恍如仇人見面，正欲將對方殺之而後快：「形相盡毀的小魔，難道你認為只以魂識傳音，我便看不穿你的身份了麼？」

    死氣深處，再度沉寂。

    唐翎也不着急，絕影劍芒繼續迸發，將邪屍逐一毀去。得王月瑤煉製的返元丹相助，他此時所能施展功力早已遠超當初受恆族圍攻，身陷六界困靈陣之時。若是有心，頃刻間已可將邪屍盡數剿滅，這般優哉游哉的模樣，更顯他如今對那幕後「小魔」的蔑視調侃。

    短短數息過後，對方聲音再度傳來，只是語氣之中平添了幾分唐翎熟悉的戲謔挑釁：「原來聖者早已看出了明川身份，倒是小民無禮了。

    「你的無禮之舉本就不少，再多一點也是無妨。」唐翎依舊催動劍芒滅殺邪屍，「早日我曾聽說邪屍之禍在數月前才剛剛成型，又聽說這些不死邪物更是因為你向冥地派發逆天丹所致，當時我已懷疑是否有恆族在背後作祟。沒想到今日一探，竟然能碰上當初的仇人之一啊。」

    死氣深處，明川卻似依舊不懼唐翎的尋仇語句：「哈，當日我被聖者擊散形相，千年修為折損大半，後得嵐月將軍相助才能在此地養魂，期待有朝一日能重獲軀體。沒想到在即將功成之時，居然會被聖者撞破，想來正是天要亡我啊。」

    「倒行逆施，仍舊妄想得到天道相助，看來恆族之中也不乏異想天開者。」

    「非也，我族與聖者積怨已深，今日明川自知在劫難逃，故此才有此一嘆。」苦笑聲中，明川看似已然認命，「只是可惜……」

    「可惜作為你們暗樁而百般掩飾的懷塵未能藉機將仙體擒下，反而連累你也要白白折損在我手上麼？」

    聽到唐翎居然點破懷塵身份，明川似乎也在意料之外，微微一怔後，開口又問：「原來聖者已洞察他的身份，想來方才讓仙體將他帶走只是有意為之？」

    「不錯。」

    鋒芒收斂，絕影劍已然入鞘。然而唐翎周身氣息並未就此減弱，只見他單手抬起，「嘭」的一聲輕響，一團蒼藍火焰已在他掌心處生成。同時，腳下大地亦開始隆隆震動，為即將到來的煥然一新而感到雀躍。

    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明川語氣已將方才挑釁盡數抹去，反而帶上幾分虔誠：「今日大局已定，但既然能再遇聖者，明川心中尚有一個疑問，厚顏求教。」

    這回改換唐翎表示輕蔑：「以恆族目空一切的作風，也有虛心求教之事？」

    「哈，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一些事情恐怕連聖者也無法解答，又何況我們這些螻蟻？」明川虔誠不改，「請問聖者，這片天地之中，何謂頂峰？又如何攀上頂峰？」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話倒是沒錯，而你這個問題，恰好正是我無法回答的其中之一。」唐翎將手中蒼炎隨意往地上扔去，「你們或許認為聖者創世，便是這世間巔峰。數不知道，我們同樣只是一群連自己處於何處都不知道的可憐人而已。」

    「因此，各位聖者才會分天地、創六族，為自己打理出一個棲身之所麼？」

    「沒錯。正因為如此，我們不容任何人攪亂這片天地俗世，你們恆族的所作所為已觸犯了我等逆鱗。」唐翎說罷，又是冷笑，「若非我等不得隨意涉足凡塵，你們早在三千年前便已盡數敗亡，又豈有今日張狂的機會？」

    蒼炎落地，並未就此消弭，反而是順着大地擴散而出。所過之處，天機重現，地脈受滌。蝕世死氣如同受波浪沖刷，在蒼炎洗禮下消散得無影無蹤。便連那不死邪物，也在瞬間失卻狂態，撲倒在塵煙之中，重新變回一具死寂屍骸。

    而在蒼炎擴散之時，早已失卻軀體的明川仍舊止不住自己感嘆之言：「我族籌備無數歲月，才布下這個逆轉地脈之陣，以供族中將士養魂重生。沒想到聖者隨手便能將之破除，不得不說——嘆為觀止。」

    「聽你語氣，並無什麼不忿與怨念，莫非我的動作正中你之下懷？」

    「聖者滅去陣法，等於斷去我族將士重生機會，讓他們不得不捨棄多年功力，進入輪迴，可說是將我族骨血毀去大半。按理而言，明川的確需要憤恨才是。然而能在了結今生塵緣前能再度見識到聖者手段，雖死，亦無憾。」

    「哦？你倒是灑脫。」

    明川言語聽似是早已看淡生死而發，如此率直，倒也叫唐翎對這名昔日仇人略微改觀了幾分。未待多久，周遭死氣已消散大半，或許因為失去依仗所致，明川再度發聲之時，已顯得有氣無力：「敢問聖者，可知道當年我等為何會叛出神界，自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