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日宜既來了君璃城便沒有不進宮的道理,但大家默契地都沒有提起昨日大鬧宴席的事情,儘管君梓謙心知肚明,卻沒有在意。招待項日宜不同於接待大臣,冷清的書房並不適合她,於是,君梓謙一行人來到了後花園。湖心亭早已準備好了茶點,君梓謙幾人依次落座,打發了始終立於身後的隨從。
座位上提前鋪上了軟墊,項日宜愜意地向後仰靠,視線掃過亭下悄然綻放百花:「君主,這裏可比王爺舒服多了。」不遠處的荷塘里,粉色花骨朵含苞待放,如同含羞女子半遮面,別有一番嬌媚之味。
「宜兒說的哪兒的話,這裏可是王宮,區區君府哪能與之相提並論。」若不是此刻沒有旁人,項日宜此話可要被別人誤認為君梓謙苛待兄弟,是為大不敬。
「宜兒此話也不假,君府是該好好修繕一番了。」君羽堯所居君府正是三年前的宰相府君府,朝代更替後,君府並未重新修繕過,只是將宰相府的牌匾改為了君府。
「皇兄,不必刻意大興土木,君府一切安好。」君羽堯本就不喜過於奢華的裝修,保持原有風格即可。
君梓謙卻是搖了搖頭,不贊同道:「即使現在不修繕,你大婚之前必要整修一番,堂堂君璃王朝王爺,怎能如此寒酸,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
「就是就是!我心裏的主院可不是現在這樣子的。」昨晚,項日宜吵着搬到了君羽堯主院的房間裏,還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君羽堯雖面不改色地點頭應着,心裏卻是半句都沒聽進去。
「哦?宜兒,你還是這麼想嫁給羽堯嗎?」君梓謙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望了眼一旁微微皺起眉頭的君羽堯。
「三年前我就說了,我要嫁給王爺。」項日宜抬頭望向君羽堯,白皙的臉龐泛起片片紅暈。
「咳咳……宜兒,你是我義妹,於情於理都不能與我成親。」君羽堯掩嘴咳了咳,稍稍拉開了與項日宜間的距離,「皇兄,是不是該告訴宜兒項日族長的來信了?」
「我大哥來信了?」離開項日一族前,項日宜還覺得奇怪,怎麼這次項日修竟沒有阻止,原來已事先送來了書信。
君梓謙點了點頭,對着遠處的一個侍從使了使眼色,那人接收到君梓謙的目光,立刻捧着一個托盤走入了湖心亭:「宜兒,這便是你大哥的書信,自己看看吧。」
項日修寫了整整兩頁紙,除了開始的一些客套話……後面……
「不可能!大哥怎麼會同意!」拿着信紙的纖纖細指陡然握緊,本還有些紅潤的臉頰瞬間變得蒼白,「怎麼會這樣……我不信!我不信……」
「宜兒,認你作義妹的決定早在三年前就定下了,只是那時候的君璃王朝還不穩定,我們無心舉辦儀式。」沒錯,項日修此信的內容正是正式答應了項日宜封郡主之事,而現在只差一個體面的受封儀式了。
「可是……可是我要嫁給王爺……」自她第一眼看到君羽堯,她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而他卻始終對自己淡淡的,除了客套的禮儀,不曾有別的話語,「王爺……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宜兒,你是項日的妹妹,我也只當你妹妹一般,從未有過非分之想。」當斷即斷,感情更是如此。
「宜兒,羽堯或許並不適合你,君璃城有的是俊男才子,只要你喜歡,朕一定滿足你。」想牽制住項日一族,與之聯姻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但君梓謙不想以此毀了君羽堯的終身大事,亦不想毀了項日宜的下半輩子,他清楚地知道,君羽堯不喜歡她。
「可是……」
「宜兒,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失才有得,朕會選個好日子舉行受封儀式,屆時,你將成為君璃城最受關注之人。」項日宜不過是迷戀了君羽堯的容貌,若是除去這張傾國臉頰,君羽堯不過是個「病秧子」,項日宜還會對他苦苦追尋嗎?答案不得而知。
「我……」項日宜着急地紅了眼,還想反駁卻望見了君梓謙略帶寒意的雙眼,她下意識地朝後靠了靠身體,收回了視線。明明是有幾分相似的臉,可為何,君羽堯總能給人帶來無限溫柔與陽光,而君梓謙卻……或許這就是當日自己喜歡上君羽堯而不是君梓謙的原因吧。
「君主,當真沒的商量了嗎?」項日宜將頭壓的低低的,沒了先前的生氣。
「宜兒,朕是為了你好。」若真的娶了她,卻對她不聞不問,這才是更痛苦的折磨吧。
「君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項日宜再次望了眼君羽堯,眼神中帶着些許的哀求,而君羽堯卻依舊選擇了沉默。得不到回應的項日宜神情黯淡地站起了身,舉步走出了湖心亭,始終在一旁待命的侍從忙悄悄跟上。
項日宜漫無目的地走着,抬頭望着有些陰霾的天空,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忽然烏雲密佈,仿佛下一秒就要飄下傾盆大雨。
三年前,君羽堯剛成為王爺,項日修當上族長方一年,自己也只是個剛剛及笄的少女,那時候,她總喜歡跟在項日修身後奔跑,累了就喊一聲大哥,而項日修總會停下腳步,揉揉自己的頭,關切地遞來一杯水,正是在那樣的一個午後,項日宜第一次見到了君羽堯。
依然清晰記得那日君羽堯身着一襲藍色長袍,烏黑的青絲隨風而起,陽光下,他的側臉清秀而明亮,給炎熱的夏日帶來一絲涼意,她就這樣呆呆地站在樹下,看着君羽堯從眼前走過。後來她從下人口中得知,他是君璃王朝二王爺君羽堯。
那是項日宜第一次知道心動的滋味,臨走前她出人意料地攔住君羽堯的馬車大聲道:「王爺,我做你的王妃可好?」
那時,項日修嚇壞了,忙向君羽堯賠不是,而君羽堯卻撩開車帘布,面帶微笑道:「你便是宜兒吧,多好的姑娘,嫁給我真是可惜了,你若是願意,便喚我一聲哥哥吧。」
項日宜沒想到,當初自己一度認為是戲言的這句話竟然成真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一行清淚終是順着臉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