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顏朝歌緊隨青衣男子的步子,視線小心翼翼地掃過竹屋周圍——儘管這空蕩蕩的草坪上只有這一棟房屋,可顏朝歌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都跟我來了這裏,現在才覺得後怕嗎?」青衣男子微微側身,看着顏朝歌稍許有些緊張的臉龐,「放心,我不會害你。」不知為何,青衣男子給顏朝歌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顏朝歌就無需有顧慮……不得不說,人的感覺有時候還真是奇妙。
竹屋裏有些昏暗,興許是只有一扇窗戶的緣故,青衣男子拿起桌上的火摺子,依次點亮了各個角落裏的蠟燭,「蹭」地一下,眼前忽然亮堂了起來,顏朝歌這才看清了房間的佈置。
原來青衣男子所點是放置在角落的琉璃燈,燭火透過琉璃罩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給這冷清的竹屋帶來絲絲的暖意,整間屋子擺滿了高低不一的積案,而積案上考究地擺放着各式琉璃製品,不僅僅是顏朝歌昨日收到的那盞琉璃水晶燈,還有各種精細的掛件、吊墜,一時間,顏朝歌竟看的眼花繚亂。
「這些都是……」
「沒錯,這些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青衣男子說着,又從自己脖頸間扯下一根吊墜,小心翼翼地遞給了顏朝歌,「再看看這個。」
顏朝歌疑惑地接過,卻在看見那顆吊墜時瞳孔瞬間緊縮!半弧形的模樣,藍色印花標記——這是顏朝歌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東西!
「你……你怎麼會有這個……」顏朝歌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雙眸緊緊盯着青衣男子略帶笑意的臉龐。
「給你看這個,只是想讓你安心,我不會是害你的人。」青衣男子又將吊墜重新系回脖間,語氣輕快道,「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顏朝歌……」嘴唇微微動了動,顏朝歌頓了片刻後才道,「你是誰……」
「記住,我的名字叫墨如笙。」墨如笙,人如其名,風度翩翩,氣質儒雅,但當他說起自己名字時,顏朝歌卻瞥見了他眼中那抹難以掩藏的喜悅。
「我記住了,請帶我去見這些琉璃製品的主人吧。」
「好。」墨如笙應着,走到窗戶旁,伸手探向置於高處的一盞壁燈,只聽「咔嚓」一聲,那壁燈竟自動旋轉起來,而後,顏朝歌面前的竹製樓板向下坍塌,漸漸顯露出類似於門一樣的入口,「小心腳下。」墨如笙回到顏朝歌身旁,示意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帶着些許的詫異,顏朝歌順着台階拾級而下,密道與先前的竹屋一樣,漆黑一片,但每隔一段距離必有一盞琉璃燈,墨如笙熟門熟路地點上蠟燭,給昏暗的密道帶來一絲絲的光亮。
「琉璃製品的製作工藝很難嗎?作坊為何要建在地下?」偌大的草坪,清澈見底的小溪,突兀的竹屋,這裏又地處偏僻,根本無需刻意在地底下挖洞建造作坊,只需在竹屋邊上搭建便可,可為何……
「這個問題,你恐怕要請蘭坊主親自解答了。」墨如笙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很快,顏朝歌便跟着墨如笙走到了密道盡頭,一道精緻的雕花石門出現在兩人眼前,墨如笙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顏朝歌,示意她親自推開,顏朝歌暗暗詫異了一番,這才猶豫地推開了那扇看似沉重的大門。
石門後的環境很安靜,顏朝歌悄悄屏氣,注視着室內唯一的一道人影。從側面望去,那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一頭長髮被整齊地挽成髮髻,鬢邊稍許夾雜着幾縷銀絲,她正握着筆,仔細地在紙上畫着什麼,仿佛沒有發現顏朝歌的到來,而顏朝歌也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她收筆。
「娘,我帶了一個人見你。」墨如笙越過顏朝歌,徑自走向那名中年女子,那中年女子聽見兒子熟悉的嗓音,終於從畫中抬起了頭。
「見過蘭坊主……」顏朝歌依言也向前走了幾步,但當她看清中年女子的模樣時,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而同時露出如此錯愕表情的不止顏朝歌一人,還有那名中年女子。
「你……阿笙,她……」中年女子顫抖着雙手,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的顏朝歌。
「娘,這位姑娘名喚顏朝歌,那日我將您的琉璃燈拿到廟會上賣,被顏姑娘看中了。」墨如笙扶着中年女子坐下,又替顏朝歌斟了杯茶。
「顏……顏姑娘?」中年女子望着眼前的顏朝歌,眼眶悄悄有些濕潤。
「蘭坊主喚我歌兒便可。」顏朝歌抿了抿嘴,終於將情緒調整了過來。
「歌兒……你……你今年幾歲?」中年女子突然問了句打不着邊際的話。
「回蘭坊主,小女今年十七了。」顏朝歌雙手交握,柔聲回答道。
「娘,你和顏姑娘好好談談,我去作坊看看。」墨如笙起身,對中年女子行了行禮,又對顏朝歌作了作揖,「顏姑娘,一刻鐘後我會送你離開。」
「勞煩墨公子。」若不是墨如笙提起,顏朝歌差點忘記竹屋外還有雷奕在等着自己。
顏朝歌與中年女子目送着墨如笙走入身後的房間,而後無聲地相互凝望……
當顏朝歌離開竹屋,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雷奕見她完好無恙地出來,緊皺的眉頭稍稍有些放鬆:「顏姑娘,時候不早了,公子已經回去了。」
「好,我們回客棧。」顏朝歌再次回頭望了眼一身青衣的墨如笙,這才跟着雷奕一起,回到了最初的那條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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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在君羽堯房中用的,顏朝歌帶着清洗完雙手的晨兒來到桌前,又關照了幾句後才一同坐下,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君羽堯已經打探出了晨兒的身世背景。
「晨兒,餓了嗎,姐姐給你剝蝦。」今天的菜色還不錯,有顏朝歌很喜歡的椒鹽蝦。
「嗯,姐姐你今天下午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玩,都不告訴晨兒。」晨兒嘟着嘴,小臉微微有些不服氣。
「這次是姐姐不好,下次一定告訴你,好不好?」顏朝歌輕輕一笑,伸手颳了刮晨兒的鼻尖。
「咳咳……」一道咳嗽聲響起,顏朝歌這才想起在座的還有君羽堯,她忙收回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晨兒,好孩子都是不可以說謊的對不對?」君羽堯清了清喉嚨,依舊一臉笑意地看着晨兒。
「嗯……」晨兒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君羽堯的笑臉。
「那你對我們說謊是不是做錯了?」君羽堯的聲音不溫不火,可聽在耳里卻帶着一種說不出味道的寒意。
「我……我沒有說謊……」晨兒輕聲嘟囔了一句,小腦袋卻慢慢低了下來。
「嗯?真的沒有說謊嗎?」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兒?」顏朝歌望向君羽堯,而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你說你沒有爹娘,可實際上,你還有個爹爹。」君羽堯的話讓顏朝歌微微一怔,她原以為晨兒母親是沒了丈夫的**。
「我……我沒有爹爹……我從小就沒有爹爹……」晨兒鼓起嘴,一臉委屈,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
「晨兒不哭。」顏朝歌最見不得孩子落淚了,她忙將晨兒摟入懷中,輕輕順着他的背脊,「公子,有話好好說,幹嘛要弄哭孩子。」
「我只是想讓他知道,說謊是不對的。」顏朝歌不知道的是,君羽堯早在三歲的時候就將三字經、千字文倒背如流,四歲時就不在爹娘的懷抱里哭泣,在他眼裏,哭鼻子是不長進的表現。
對於君羽堯的說法顏朝歌雖然不可否認,但她還是覺得這樣的教育方式不對,畢竟這是個從小缺少父愛的孩子:「晨兒,告訴姐姐好不好?你到底有爹爹嗎?」
「我……」晨兒吸了吸鼻子,抬頭看了看顏朝歌,又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君羽堯,「我從沒見過爹爹……」
從沒見過……而不是沒有……所以晨兒是有爹爹的……
「晨兒,告訴姐姐是怎麼一回兒事兒好嗎?」
原來,晨兒的母親身體狀況一直不佳,她也知自己日子不多了,便將孩子的存在告訴了晨兒的親生父親,而從小沒有父親陪伴的晨兒對親生父親始終帶着一絲排斥,於是母親離世後,晨兒便一個人偷偷跑了出來。
「我才不要認那個從沒見過面的爹爹!」晨兒用力搖着頭,腮幫鼓得高高的。
「唉……晨兒,這樣就是你不對了……」顏朝歌輕輕嘆了口氣,眼神微微有些閃爍,「不論如何,他畢竟是你親爹爹啊。」
「那他為什麼不要我,不要娘親,這樣的爹爹我才不要!」從晨兒開始記事時,他便疑惑自己為何沒有爹爹,但每次只要一提到爹爹,娘親就會偷偷抹眼淚,於是從那時起,晨兒便對這個不曾謀面的爹爹產生了排斥。
「晨兒,你爹爹是好人,明日就讓你顏姐姐帶你回家。」
「我不要……」晨兒搖着頭,淚眼婆娑地向顏朝歌求助。
「公子……」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見到爹爹後若不想跟他走,你可以再跟顏姐姐回來。」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