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水城三面環水,常年又雨水偏多,因此而得名。瀝水城相對其他偏遠地區,繁華程度偏高,人口密集度僅次都城君璃城,總體而言,是個比較適合居住的二線城市。
顏朝歌並不是第一次來瀝水城,她的師娘……也就是應先生的娘子正居於此城,她估摸着是否該抽空去看她一下。
一整晚的好眠緩解了顏朝歌一身的不適,她在床上又賴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起身梳妝整理,若不是君羽堯提出今日去集市走一走,她才不願離開暖暖的被窩。
待顏朝歌下樓,君羽堯已用完了早餐,他一邊品着茶一邊讀着手中的書,絲毫不受周圍嘈雜聲的影響,至於楚風與落軒,並沒有看見他們的身影。
「公子早。」君羽堯「天生麗質」,即使換上了粗布衫,依然氣度非凡。
「早,餓了吧,粥還是熱的。」君羽堯放下書本,親自替顏朝歌乘了碗粥。
「別,別,我自己來就好。」顏朝歌一個小小的書童哪敢勞駕君大少爺。
「出門在外,不必拘於禮節。」君羽堯也不惱,將碗筷放好便繼續看書。
「嗯,謝謝。」昨晚趕到瀝水城天色已暗,途中又是車馬勞頓,顏朝歌並沒有吃很多,現在聞到粥的香味,頓覺得飢腸轆轆,她拿起碗筷,不再多言,沒一會兒便已一碗粥、一隻包子下肚。
「可飽了?」
顏朝歌點了點頭,滿足地直了直身體:「咦?怎麼不見楚大哥和落爺?」
「他們去辦事了。」君羽堯答着,將書本收起,似乎是打算起身了。
「公子不去嗎?」
「我答應了今日陪你去集市走走的。」不知為何,顏朝歌覺着君羽堯今日的臉色好了許多,也沒怎麼聽到他咳嗽,難道是這裏的環境更適合他養病?
「走吧,集市已經開始了。」君羽堯沒有瞧見顏朝歌眼中的那抹異色,只是側過身先行出了客棧。
瀝水城的集市與君璃城大同小異,但是作為外鄉人走在街頭上,心情頗有些不同,比如顏朝歌從不愛看字畫,此刻卻站在字畫攤前,指着其中一幅畫感嘆:這蝦畫的真逼真;又比如顏朝歌不喜買首飾,此刻卻拿着一隻白玉簪獨自出神。
「小哥可是要買給心上人的?眼光真不錯,這白玉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顏朝歌此時正是書童裝扮,若不是賣主突然出聲,她差點就要往頭上比劃了。
「呃……是很別致。」
「喜歡就買下吧,我想弟妹會喜歡的。」不待顏朝歌開口,君羽堯已掏出一錠銀元遞給賣主,也不詢問價格,「夠嗎?」
「夠了夠了!」賣主看見那一錠銀元,眼睛都直了,忙眉開眼笑道,「我替您包好。」
等顏朝歌再次回過神,這隻玉簪已穩穩地放到自己手中了:「王……謝謝公子。」
「走,再去看看別的吧。」
雖然對於君羽堯的這一舉動,顏朝歌有些意外,但她還未來得及深刻體會其中的含義,這一插曲便被另一個插曲所替代了。
事情就發生在顏朝歌轉身離開首飾攤的那一瞬間。
一個身影忽然從顏朝歌身邊晃過,這樣的場景……顏朝歌一驚,忙低頭看向自己的腰際——荷包果然不見了!
「竟然敢偷到我頭上來了,膽子真夠大的!」顏朝歌雙眉一皺,將手中的玉簪放入君羽堯手中,君羽堯動了動嘴角還沒發出聲,只覺得耳邊一陣風颳過,再回首,身邊已不見了顏朝歌的身影。
「顏……」君羽堯站在原地看着手中仍帶有餘溫的玉簪,先是一愣,而後嘴角意外上揚,喃喃自語道,「這輕功……怕是沒幾個人能追上吧。」
果然沒用多久,顏朝歌便滿面春風地回來了,身後還拖着一個衣衫破舊的小男孩。
「顏……歌,這是?」
「這小屁孩竟然偷我的荷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顏朝歌雙手插腰,裝成男人樣,故意壓低了嗓音道。
「什么小屁孩,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這孩子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唯獨那一雙清澈的眸子惹人移不開眼。
「就算沒幾歲也是比你大!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偷東西……就算要偷也要把輕功學學好再偷吧!不然偷完了怎麼逃走!」原本君羽堯還覺得顏朝歌有了大姐姐的樣子,但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差點憋出內傷。
「你……」同樣驚訝的還有那個被抓來的小孩。
「想你哥哥我輕功不錯,偷別人的東西從沒有被發現過,所以說,你還嫩着呢,等學好了輕功再去偷吧……」
顏朝歌沾沾自喜地繼續着她的滔滔大論,但君羽堯實在不願這孩子繼續被毒搽,於是接口道:「別聽這位哥哥胡說,他在和你開玩笑呢,告訴我,你怎麼會去偷東西?」
提及這個問題,小男孩彆扭地低下了頭,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句話來,倒是君羽堯在他低頭的片刻瞥見了他耳垂上的耳洞……
「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我猜你很久沒吃上頓好的了吧,我請你去吃飯,順便梳洗一下。」而後又將視線轉向顏朝歌,「我的衣服他穿不了,先穿你的將就一下吧。」
「我?可是我的衣服……」除了身上兩件男裝,其餘都是女裝啊……
「不行的……」小男孩也是用力搖着頭,雙頰騰地通紅。
君羽堯淡淡一笑,視線放佛有穿透力一般:「安心吧,這位姐姐和你一樣……都只是穿着男裝而已。」
「咦?你說她是女孩兒?」不說顏朝歌還沒發現,這一說……彎彎柳眉,櫻桃小嘴,還的確有幾分女孩兒的秀氣。
「行了,回客棧再說吧。」
原來,這女孩兒名叫素織錦,家境貧寒,父親惹了一屁股賭債,沒多久便鬱鬱而終,母親身體本就不好,為了還債,日夜操勞,還染上了疾病,素織錦一個女孩子家又不能幹重活,只能替別人繡繡花,洗洗衣服,可這點收入連買藥都不夠,母親最終還是熬不過病痛,走了。
債主見素織錦長的還算靈秀便把她賣到了**,但她哪裏肯接客,每次不是把客人趕走,就是砸場子,**沒法子只好遣她去了廚房。這不,素織錦不好容易逮到了個出**的機會,忙半路開溜了,她特意準備了件男人衣服,還把自己搞的蓬頭垢面的。
「這樣說來,你的賣身契還在**那裏?」只要賣身契一天在**手裏,素織錦每天都面臨着被抓回去的危險。
素織錦大口吃着飯,點頭表示回應。
「罷了,今日我們既相遇,便是老天的安排,我讓人替你贖身吧。」
出呼意料的,君羽堯竟然提出替素織錦贖身,這是連顏朝歌都沒有想到的,她從不認為君羽堯會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
「公子,這……」素織錦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臉詫異地望着君羽堯,「公子是說真的嗎?」
「自是當然。」君羽堯微微一笑,平靜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破綻。
素織錦忙放下飯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好了,起來吧,以後你就留在顏姑娘身邊,給她打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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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傍晚,落軒與楚風才遲遲歸來,顏朝歌與素織錦換回了女裝,一行人簡單吃了晚飯後便各自回房休息。
顏朝歌讓店小二燒了熱水,準備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可這身體還沒泡上一會兒,皮膚已傳來一陣異樣感。
「織錦!快過來!幫我抓抓後背!」顏朝歌背過手撓着癢,無奈手不夠長,夠不着。
聞言,素織錦快步來到了屏風後,儘管都是女人,但看見顏朝歌裸露的後背時,素織錦還是忍不住臉紅了:「姐姐,你哪裏不舒服?」
素織錦本要喚顏朝歌一聲姑娘,但被顏朝歌制止了,她只道:你不是我的下人,喚姐姐足矣。
「我也說不上,就覺得渾身都痒痒的……」
「癢?」素織錦順着顏朝歌手抓的地方看去,卻見一顆顆紅疹突兀地長在顏朝歌白皙的皮膚上。
「姐姐?你是不是過敏了?」
「過敏?我不對什麼東西過敏的啊……」除了……顏朝歌一驚,原本被熱水熏紅的臉頰瞬間蒼白如雪。
「織錦,你可看清楚了?是紅疹嗎?」顏朝歌眉頭微蹙,又看了看自己的雙臂。
「嗯,是紅疹沒錯。」
「替我更衣。」
「咦?姐姐你不是才泡了沒多久嗎?」素織錦順帶試了試水溫,並沒有涼啊。
「織錦,我發紅疹的事情先別說出去。」將衣服穿戴整齊,顏朝歌回想着這兩日的行程,「織錦,剛剛我們在樓下吃飯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素織錦睨着頭,似在努力回想。
「我們周圍是不是有幾個……」顏朝歌依稀記得,離他們不遠處的角落裏坐着幾名穿着一致的男子,他們一聲不吭地吃着飯,與這客棧的氣氛十分不和諧。
「對了!姐姐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剛剛上樓的時候還看見他們朝着我們所在的房間看了看,後來我進屋了,他們就走了。」
這下可不妙了……
不過顏朝歌既能察覺,君羽堯一定早就發現了,料想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傷不到自己,只是……
「織錦,我要出去一趟。」
「這麼晚了,姐姐要去哪裏?」素織錦哪會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只是擔心顏朝歌的安全罷了。
「回頭再和你解釋,先按我說的做……」顏朝歌湊過頭,在素織錦耳邊輕輕道。
素織錦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半柱香之後,顏朝歌打點好隨身香包,簡單將長發束起便打開房門喊道:「小二!」
「哎!來了!姑娘有何吩咐?」小二快步從另一頭跑來,一臉殷勤道。
「麻煩小哥把浴桶幫我收拾一下吧。」而後又摸出些許的碎銀子來,輕聲道,「小哥,你們廚房裏是不是有個女孩兒?我要出去一會兒,能讓她暫時來陪陪我們小姐嗎?」
那小二接過,忙眉開眼笑哈腰道:「好咧,姑娘請稍等,那女孩正是我家妹子,現在手上也沒什麼要緊事兒,我讓她立刻上來。」
「麻煩小哥了,這件事可別讓別人知道了,我怕我們家公子知道了怪罪於我。」顏朝歌說着,伸手指了指隔壁君羽堯的房間。
「姑娘放心就是!」小二應着,拿着錢立馬張羅去了,顏朝歌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下意識地揚起。
很快,小二便帶着女孩兒和幾個夥計進屋收拾浴桶了,顏朝歌與那女孩兒說了幾句,又換上了女孩兒的外衣,這才低着頭,隨着搬浴桶的夥計一起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