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蓉回府後,與賈珍說了要去長安之事,賈珍對他的事倒挺支持,道:「咱家就出息了你叔叔一人,你好好給他做事,將來少不了你的好!」
賈蓉道:「兒子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大叔叔想讓母親同兒子起去長安,還請父親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賈珍正要祥問,忽有人來回:「大太太來了。」賈珍聽了這個,倒吃了一驚,忙要藏躲。
不想王熙鳳進來了,說:「好大哥哥,帶着兄弟們幹的好事!」賈蓉忙請安,鳳姐拉了他就進來。
賈珍還笑說:「好生伺候你嬸嬸,吩咐他們殺牲口備飯。」說了,忙命備馬,要往別處去。
王熙鳳哪裏肯放,扯住他的袖子,笑道:「一起去的北邊,您還是領頭的,妹妹正有些話同您說說呢!」
賈珍堆笑道:「大妹妹何苦找那氣受,人都進了門了,還扯什麼以前呀!我真有事,有話你跟蓉兒說,他現在能做我的主。」說着掙脫了王熙鳳的手,一溜煙跑了。
王熙鳳古怪的看了看賈蓉,笑道:「你現在出息了,都能管你老了啦?」
賈蓉陪笑道:「嬸子又取笑侄兒,我哪敢過問他的事呀!」
王熙鳳繃起臉,帶着賈蓉走來上房,尤氏正迎了出來,見她氣色不善,忙笑說:「什麼事這等忙?」
王熙鳳道:「將人帶過來也讓我瞧瞧。」
尤氏笑道:「我的妹妹嘢,你說的都是什麼呀?」
王熙鳳「啪」的一聲,用力拍在桌子上,道:「少跟這兒裝糊塗,你們家幹的好事!明着給我弄回來個小的,暗着還養着一個,真欺我王熙鳳不敢鬧騰嗎?」
尤氏和賈蓉互視一眼,嘆氣道:「早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蓉兒你去把人帶來。」
賈蓉道:「好的,我這就去找小嬸子。」說着就要出去。
王熙鳳火大,蹭蹭幾步躥到賈蓉身前,掄圓了手臂,「啪啪」的抽了他幾個耳光,罵道:「王八羔子,她是你哪門子嬸子?」
賈蓉捂着臉道:「侄兒知錯了,我去把那女人帶來。」說完就撒丫子跑了。
未過幾時,賈蓉就帶着一絕美女子進來,讓她行禮道:「這是我大嬸子,你快拜見吧!」又對王熙鳳道:「嬸子,這就是那阿巴亥。」
阿巴亥儀態萬千的深施一禮,道:「奴家見過大太太,大太太萬福!」
王熙鳳道:「抬起頭來!」等阿巴亥將俏臉仰起,她仔細端祥了片刻。
王熙鳳突然轉向尤氏,照臉一口涶沫啐道:「你尤家的丫頭沒人要了,偷着往賈家送!難道賈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絕了男人了!你就願意給,也要三媒六證,大家說明,成個體統才是。
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竅,偷偷摸摸就把事弄成了,我又是個沒腳蟹,整個遼東官場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你兄弟指名要休我。
我來了你家,干錯了什麼不是,你這等害我?或是老祖宗、婆婆有了話在你心裏,使你們做這圈套,要擠我出去。如今咱們兩個一同去見她們,分證明白。
回來咱們公同請了合族中人,大家覿面說個明白。給我休書,我就走路。」一面說,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見賈母。
急的賈蓉跪在地下碰頭,只求「姑娘嬸子息怒。先把話說清楚!」
王熙鳳一面又罵賈蓉:「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種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調三窩四,干出這些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的營生。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還敢來勸我!」哭罵着揚手就打。
賈蓉忙磕頭有聲說:「嬸子別動氣,仔細手,讓我自己打。嬸子別動氣。」說着,自己舉手左右開弓自己打了一頓嘴巴子,又自己問着自己說:「以後可再顧三不顧四的混管閒事了?以後還單聽叔叔的話不聽嬸子的話了?」眾人又是勸,又要笑,又不敢笑。
王熙鳳滾到尤氏懷裏,嚎天動地,大放悲聲,只說:「給你兄弟納妾我不惱。為什麼唆使他偷摸着養外宅,將混帳名兒給我背着?咱們只過去見了老祖宗和官面上的人,大家公議了,我既不賢良,又不容丈夫娶親買妾,只給我一紙休書,我即刻就走。
你妹妹要進賈家門,我現在就將正妻位子讓給她!我王熙鳳也不是那死皮賴臉,佔着地方不挪窩的人!」說了又哭,哭了又罵,後來放聲大哭起祖宗爹媽來,又要尋死撞頭。
把個尤氏揉搓成一個麵團,衣服上全是眼淚鼻涕,並無別語,只罵賈蓉:「孽障種子!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說不好的。」
王熙鳳聽說,哭着兩手搬着尤氏的臉緊對相問道:「你發昏了?你的嘴裏難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們給你嚼子銜上了?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去?你若告訴了我,這會子平安不了?怎得鬧到這步田地,你這會子還怨他們。
自古說:『妻賢夫禍少,表壯不如里壯。』你但凡是個好的,他們怎得鬧出這些事來!你又沒才幹,又沒口齒,鋸了嘴子的葫蘆,就只會一味瞎小心圖賢良的名兒。總是他們也不怕你,也不聽你。」說着啐了幾口。
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這樣。你不信問問跟的人,我何曾不勸的,也得他們聽。叫我怎麼樣呢,怨不得妹妹生氣,我只好聽着罷了。」
眾姬妾丫鬟媳婦已是烏壓壓跪了一地,陪笑求說:「大太太最聖明的。雖是我們太太的不是,大太太也作踐的夠了。當着奴才們,太太們素日何等的好來,如今還求大太太給留臉。」說着,捧上茶來。
王熙鳳也摔了,一面止了哭挽頭髮,又哭罵賈蓉:「出去請大哥哥來。我對面問他,當大哥的給兄弟拉皮條合不合理。我問問,也好學着日後教導子侄的。」
賈蓉只跪着磕頭,說道:「這事原不與父母相干,都是何常在起的頭!也怪侄兒當時沒攔着,有什麼氣您只管往侄兒身上撒,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就別鬧得人盡皆知了!」說着,又磕頭不絕。
王熙鳳見他母子這般,也再難往前施展了,只得又轉過了一副形容言談來,與尤氏反陪禮說:「我是年輕不知事的人,一聽見有人告訴了,把我嚇昏了,不知方才怎樣得罪了嫂子。可是蓉兒說的『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少不得嫂子要體諒我。」
尤氏道:「這事也賴我,是我管不住家呀!」說着便唉聲嘆氣的低頭垂淚,忽然越想越不對勁,道:「且慢,你剛才老說我尤家怎麼怎麼的,又說我妹妹要進賈家門,你都把我說懵了,這裏有我們家什麼事?」
賈蓉也反應過來,道:「對呀,嬸子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王熙鳳呸道:「放你狗臭屁,老娘的眼還不瞎!這不是你三姨尤三姐是誰?還想糊弄我?」
賈蓉哭笑不得看着王熙鳳,道:「嬸子,真不是我三姨,只是有些像罷了!不信你問我母親!」
尤氏沒好氣的道:「我們尤家雖窮,但也干不出這上趕着的事!阿巴亥就是滿族姑娘,與尤家沒有一點關係!」
王熙鳳猶疑的盯着阿巴亥道:「你真不是尤三姐?」
阿巴亥道:「奴家烏拉那拉·阿巴亥,是烏拉部的格格,先被叔叔強行送給努爾哈赤,幸被老爺所救,奴家發誓要終身報答老爺、太太!」
王熙鳳道:「你也別在寧府住着了,跟平兒回府吧!」又囑咐平兒道:「將她安排到我那!」
阿巴亥心裏大喜,磕頭叩謝了王熙鳳後,跟着平兒去了節度使府。
王熙鳳遣退了一眾姬妾丫鬟婆子,只留尤氏、賈蓉,由晴雯在跟前伺候。
王熙鳳道:「剛才是我認錯了人,豬油蒙了心,我先給嫂子陪個不是!」說着便要起身行禮。
尤氏忙拽住她,笑道:「也不怪你,就連我一開始都以為是三妹呢,兩人長的太像了!」
王熙鳳道:「雖然有這點誤會,可你確實不該瞞着我呀!」
尤氏歉意道:「是我做錯了,妹妹說吧,要怎樣你才能原諒姐姐?」
王熙鳳道:「聽說你母親和兩個妹妹還在長安?」
尤氏道:「是啊,好久沒見她們了,有時候看到阿巴亥姑娘,還挺想她們的!」
王熙鳳道:「正好,我有件事想勞煩你去一趟長安,你也可以將她們接來遼東享福!」
尤氏瞬間明了前因後果,氣道:「興師問罪是假,要我做事是真吧!王熙鳳你太缺德了!」
王熙鳳笑道:「姐姐息怒,問罪是因,辦事是果,因果相抵咱們姐妹不就和好如初了嘛!」
尤氏道:「唉,合該我欠你的,說吧,讓我去做什麼?只要力所能及,我都可答應你!」
王熙鳳沖賈蓉點點頭,賈蓉轉身到外面警戒了,王熙鳳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回到長安後,你想法陪我姑媽進趟宮,偷偷告訴元春一件事即可!」
尤氏忙問何事,王熙鳳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隨後說道:「此事只能告與元春,千萬不能讓姑媽她們知曉!事關重大!」
尤氏心驚膽戰的道:「妹妹,不行你另找他人吧,我怕壞了你的事!」
王熙鳳道:「我們老爺說了,大嫂子辦事最可靠,事成之後必重謝尤家!」
尤氏聞言一振,她無兒無女,也沒什麼念想了,唯有老母與兩個妺妹令她牽掛,若能得到賈玢的照拂,那就萬事大吉了!
王熙鳳見她眼光漸漸發亮,道:「醜話說在前頭,尤三姐可不能出現在老爺面前!我可不想再與你鬧了!」
尤氏笑道:「放心,你肯我也不肯,我妹妹可不能受你的氣!」
王熙鳳與尤氏商議妥當後,就由賈蓉護送回府,賈玢交給賈蓉幾封密函,道:「事成以後立刻脫身,長安風波咱們不再參與!」
賈蓉應諾退下,準備了半夜,第二日天將蒙蒙亮,就帶着尤氏出發了,一月後,寧靜的長安引發軒然大波,此乃後話不提!
賈玢打發走賈蓉後,回到王熙鳳屋裏,見到阿巴亥,笑道:「進了府就好生侍候太太,她不會委屈你的!」
阿巴亥道:「只要能時刻見到老爺,阿巴亥什麼委屈也能受!」
王熙鳳笑道:「好像我多厲害似的!」
賈玢道:「你今天作為可着實嚇住了不少人!」
王熙鳳道:「還不是因為你,你怎麼補償我?」
賈玢當然是以實際行動來補償了,王熙鳳、阿巴亥兩人被他肆意蹂躪了半夜,直到王熙鳳哭泣求饒了,才放過她們!
翌日清晨,賈玢在兩女的糾纏中脫身,由平兒服侍着梳洗,賈玢道:「平兒,咱們府上誰的針線手工最好?」
平兒笑道:「老爺可問錯人了,您該問問那一位。」說着沖晴雯的方向一指。
賈玢笑道:「晴雯快過來,你平兒姐姐點了你的將!」
晴雯走過來笑道:「老爺有什麼吩咐?平兒姐姐又要偷懶了?」
平兒斥道:「我說老爺怎麼總說我懶呢,原來是你在背後壞我的名聲!」
晴雯笑道:「我可不敢,你是真懶!」
賈玢大手在平兒翹臀上把玩着,笑道:「別鬧了,平兒說你的針線最好,是這樣嗎?」
晴雯看着平兒嬌羞的模樣,略微吃醋道:「奴婢哪有平姑娘命好呀,只能靠手藝吃飯了!」
賈玢擰了一下她的臉蛋,道:「一會兒,你叫上三夫人屋裏的鶯兒,跟着持劍去給我做點手工!」
晴雯道:「什麼活還得這麼多人?」
賈玢道:「去了就知道了,別問這麼多!」
此後一段時間,晴雯如同消失了一般,府里再無了她風風火火的身影!
建熙二年就這麼過去了,遼東大地一片祥和,春節期間到處張燈結綵,經過一年的勞作,遷徙到此處的流民,獲得了大豐收,久違的笑意也掛上了他們的臉頰。
正月剛過,一封朝廷邸報傳到遼東,賈玢迅速召集行署官員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