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曾聽得老人家說道,若是常穿着濕衣褲,老來可多毛病了。
她是個大家閨秀,對這方面也素來講究,若是天寒地凍風雪肆虐的日子裏,她怕這些傷了肌膚,便是連大門都不出的。
當年司徒家慘遭滅門的時候,她什麼東西都沒能留下,只能化裝成男乞兒,隨着難民潮背上避難。那些日子裏飽一餐餓一餐,幾日沒能吃上一口飯都算是小事情,要說恐怖的可多了去了。有些可憐的女難民,被**給玷污了,哭得生不如死,她只敢縮在一旁咬咬牙當做沒有瞧見。。難民生活環境骯髒,發生了瘟疫,當地的官差怕事情鬧大,就想把他們聚集在一起活活燒死,一勞永逸。。甚至有人餓瘋了,半夜起來,抓着別人的膀子就給活生生地咬下一塊肉。。
記得有次遇上了一個紈絝,一臉的輕蔑高傲,拿着一個饅頭,對難民們說,誰願意往他的胯下鑽過,他就把這個饅頭賞給誰。都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了,誰管的上尊嚴呢,一大伙兒幾乎是爭先恐後地要往他胯下鑽過去,求得一頓飽餐,好熬過今天。那時候她餓了五六天了,實在是沒了法子,仗着自己身子骨小,衝到了人群的最前頭,咬咬牙就往那人的褲dang底下鑽了過去。
她有想過乾脆地死去罷,這般苟且彌留在世間,卻過得豬狗不如,實在沒意思,倒不如早些去黃泉尋老父母。
她便開始想着法子求死。
有天,難民們一齊走在北上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只是想要找個地方碰碰運氣,他們是沒有家的,沒有地方願意留他們,朝廷的救濟指不定正在哪個高官家的飯桌上呢。
忽然,後頭傳來一陣馬蹄聲,踢踢踏踏,跑得飛快,是一輛高高大大的馬車,正往這邊駛來,揚起了一地的塵埃。
她眼睛眨了眨,下了個決心。
和她同行的難民看她精神恍惚,便想要拉她靠邊些走,免得被馬車撞了去。結果卻沒能夠拉住她,只能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往馬車跑來的地方栽倒了下去。
呵!小乞丐,找死麼!
她那時候確實是在找死,覺得生無可戀了,來世就算做個畜生也比做人要好許多。
偏偏駕馬車的人不讓她死,明明馬兒跑得飛快,完全拉不住了,馬車上人卻一個飛身,跳到了馬背上,而後又借力一腳踩在馬頭上,愣是從馬上飛下來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然後兩人往路邊一滾,從馬蹄下撿回了一條性命。她緊緊地閉着眼睛,感覺到有人救了自己,卻始終不敢睜開眼睛。
她不是應該死掉才對麼,為什麼會被救下?!
馬蹄聲漸弱,馬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有人氣急敗壞地下了馬車,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怒氣沖沖地大吼:「傅若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剛剛又多危險你知道麼,若是再慢一秒,怕是就要被馬給踩着了,你差點又......」
而這個救了自己的人,卻不急不慢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說別怕,現在已經沒事了。然後慢慢扶她站起身子,語氣不急不慢,對那個氣壞的人說道:「表哥莫要生氣了,既然是差點差點,始終不還是沒事嘛,嘿嘿。」
那人的聲音很好聽,稚氣未脫,還隱隱帶着笑音,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算不上大事情。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那人,那人年紀不大,面容俊秀,眉眼飛揚,笑着對她說道:「你看,沒事了吧,下回走路可得擔心點吶。我叫傅若狹,你呢?......」
我叫司徒蜜兒。
她想這麼回答,眼裏卻忽然有了點溫熱的感覺,她莫名鼻酸了起來。看着那人的笑顏,正要回答對方,卻突然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而且喉嚨疼的厲害,裏面似乎燒了一把熊熊大火,要把喉嚨給燒壞了一樣。她咬咬牙,越是想要出聲,越是疼,急得一頭大汗,突然卻發現面前那人清爽的面容漸漸模糊了起來。
忽然間,一盆冰水潑了她全身,森森寒意穿透了皮膚刺入了骨髓,司徒蜜兒猛地睜開眼睛,才驚覺自己方才是做了一場夢,想起了往事。
原來是往事。。她想要拍拍胸口壓壓驚,卻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能!
眼下的情況又是哪般?
司徒蜜兒的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粗繩給綁了起來,而且嘴巴裏面塞着一個布糰子,堵在了喉嚨口,堵的很深,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難怪方才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眼下又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全身無法控制地在瑟瑟發抖。而那潑她冷水的人正拎着盆子站在一旁,發出了一聲嗤笑,她趴在地上,看不清那人的臉。
蜜兒抬眼往周圍看了看,只見自己現在身處在一個漆黑的暗室內,暗室很大,空空蕩蕩的,只放着幾條凳子。暗室周圍並沒有小窗子之類的設置,想來可能是在地下。暗室旁邊的爐子裏面燒着火,借着火光,她看見自己周圍大概站了六七個人。有四個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站在暗室的角落裏頭,蜜兒認出這是綁架了自己的四個人。現在四人沒有蒙面,蜜兒仔細看清他們的面容,皆是長相粗獷,輪廓分明,顴骨較高的模樣,可不就是典型的蠻子長相!
呵!這些蠻子抓她過來做什麼?
再看向主座,那裏端坐着一人,身材壯碩,也是臨昭國人,目光陰翳森冷,看着就讓不寒而慄。
蜜兒自問從不做臨昭的生意,何況臨昭和大宋關係現在正處在白熱化階段,這些蠻子為何要冒着危險潛入漠北將她抓來此地?
正疑惑着,頭頂上有人在大聲地嚷嚷了起來:「看什麼看,看什麼看啊,大王在前面坐着呢,還不快快行個禮!」說着,隨手把手裏的盆子丟在了一旁,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蜜兒下意識地一個躲閃,他見着了,竟一腳就踹到了她身上。她本就凍得厲害,現下一腳疼痛更是無法言說。
連忙倒吸了一口冷氣,想要瞪那人一眼卻又抬不起頭來。
她全身被綁着,嘴裏又被塞了布團,怎麼個行禮法子,這人腦袋當真也是個不好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