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二月,天炎煌統領的十三萬北涼大軍開始攻打臨江城。
此時天寒地凍,臨江城同樣澆水成冰,將整座城池變成一座巨大的冰川,城牆被寒冰包裹,滑不留手,四周同樣是光滑的冰面,士卒攻城比想像中還要困難。
「大帥!此時仍是寒冬,如果沒有上神出手,單憑軍隊,這城不好攻破啊!」
「是啊!這臨將城城高牆厚,又被澆灌了水結成冰層,實在是不好攻打,不如稍等些時日,等冰化了之後再攻打如何?」
不少人在寒風中看着眼前的冰川,都被這氣勢所攝,心中紛紛出現退縮之意。
「十日之內,本帥決意拿下臨江城,諸位都執行命令吧!」天炎煌說着,轉頭看向一旁的天炎玉,沉聲問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回稟大帥,一切準備妥當!」天炎玉目光幽幽,頷首說道。
「很好!即刻準備攻城!」天炎煌一聲令下,十三萬大軍都動員起來,除了五萬大軍佈置在四周拱衛之外,其餘大軍都悉數出動,但不是手持利刃奮不顧身的朝着臨江城進攻,而是驅趕那些被臨江府神祗拋棄的人族到了臨江城下。
人族對神祗來說是寶貴的資源,是信仰的來源,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放棄信徒的,但此時臨江城中糧草有限,只能供應部分人口,軍隊自然優先,接下來的普通人族就有很大一部分被拋棄在城中,也有想着消耗北涼城一方糧草的打算。
可惜,這些神祗的打算落空了!
天炎煌此次攻城的主力就是這些臨江府的民眾。
此時這些衣衫上滿是灰塵,蓬頭垢面的民眾被北涼大軍驅趕着來到臨江城下,不是以這些百姓的生死威脅城中投降,而是每人肩頭上都扛着一袋土沙,將近十數萬的百姓在大軍的驅趕下依次將肩上的土沙扛到城牆下,隨後拋在光滑的冰面上之後很快離開,後面的百姓不斷重複,很快臨江城一面雄偉高大的城牆下被堆滿了一層沙袋,冰面也被沙土掩蓋,離城牆稍微矮了一點。
看到這,城上守軍很快明白了對面北涼大軍的意圖,這是要積土成山,生生抵消掉城牆的優勢,最後大軍直接殺上城來!
城中很快有了決斷,一排排弓箭手出現在城垛上,開始張弓拉弦,箭矢朝着下方被北涼大軍驅趕的百姓射殺了過去。
「將軍,下面的可全都是我臨江的子弟鄉親啊!」城上守軍中,一個副官不忍的說道。
「不然還能如何?」這將領也是臨江府之人,面對往日的鄉親子弟,也不忍心下殺手,但那又如何?如今城中主事的是各大神祗,得了神旨,凡是抵達城牆之下,無論何人,格殺勿論!這將軍也是身不由己。
語氣蒼涼的長嘆一聲,這將軍走到城牆邊,朝着下面大喝道:「不想死的都離開下面!!!」
嗖!!!!
一支箭矢直直沒入這將軍眼窩中,帶起一股血線,箭尾的黑羽仍在嗡嗡顫動,這將軍喉嚨中咯咯怪叫着,隨後身子一軟,倒在城牆上再無聲息!
「將軍死了!將軍死了!」士兵們哭喊着,很快城頭上一片憤怒的吼聲:「為將軍報仇!」
這將軍被殺,徹底激起了城上守軍的憤怒,不只是箭矢如蝗蟲般鋪天蓋地的蔓延下來,還有之前準備應對的北涼大軍強攻的滾木擂石,紛紛砸了下去,無數百姓被砸成了肉醬,血肉模糊一片,和沙土混在一起,難辨彼此。
「啊啊啊!!!死人了!快逃啊!!!」
城牆下一輪攻勢射殺砸死大半正在搬運沙石的百姓,餘下百姓頓時被嚇住,紛紛朝着四面逃竄,但很快,一陣慘叫聲響起,這些逃跑的百姓被四周的北涼軍隊一陣砍殺,又留下了滿地的屍首。
「從今天開始,每人朝城下丟一袋沙土,就會得到一根簽子,靠這根簽子就能領到一碗熱粥和一個饅頭。每天丟五袋,除了饅頭和粥,還有一塊肉。丟十袋,十根簽子能換取一袋糧食!」一個軍官冷聲喝道。
「要是不上去,就等着凍死餓死吧!」
「什麼?這不是讓我們上去送死嗎?」不少百姓驚怒交加,但在大軍的威懾下紛紛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平復下來。
「現在開始,五千人一輪,都過來搬沙土,記住,一定要丟到城下才算數,丟完之後就到那邊去領簽子!」
這軍官說着,開始組織這些百姓扛着沙袋朝着城下搬過去。
「動作麻利點!到地方之後就直接丟過去就行了!」
戰場上喝罵聲不斷響起,如同螞蟻搬運食物一般,今天這些臨江城的百姓被強迫搬運沙土堆山,看樣子是要生生將城牆堆平整,以力破城了!
城上的守軍也知道這些沙袋的威脅和可怕,竭力阻止,箭矢不夠用之後,乾脆直接將冰冷的河水運到城頭上,朝着下面搬運的百姓兜頭澆了下來,寒冬時節被一大盆冷水澆灌全身,就算當場不死也會凍出一身的毛病,幾乎活不下去了!
還有城中凍結的冰塊,也被搬上了城牆,當成石頭砸落下去,首批五千人的搬運隊伍,回來的不到一千,城頭下至少有三千多人丟掉了性命,永遠的沉睡在這冰冷的大地上。
天炎煌看着遠處的進度,目睹這些百姓的死亡,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冷冷開口說道:「這速度有些慢了!」
「是!屬下這就去催促!」一旁的侍從連忙下了高台,剩下一身火紅狐裘的天炎煌目光冷然,和一身青袍的天炎玉獨處在高台上,彼此也不說話,氣氛格外詭異。
「依你之見,此法何時能破城?」天炎煌突然問道。
「若是不計犧牲,十萬人的屍首堆在城下,此城最多五日就可攻下!」天炎玉望着遠處密密麻麻仿佛蟻群的人群扛着沙袋前赴後繼的朝着城池沖了過去,臉上雖然滿是憐憫之色,但眼神深處卻是一片漠然。
堆土成山的法子自然是天炎玉想出後獻計於天炎煌,天炎煌也是梟雄性子,愛惜自家士卒,直接徵用這些留下的百姓,先是將其中精壯挑出編成一軍,每日伙食供應相當優渥,準備在第一批攻城戰中投入使用,剩下的幾十萬百姓早就被飢餓打敗,為了活下去幾乎什麼都能做,在天炎煌一聲令下被徵到大軍陣前,一碗粥、一個饅頭就是這些百姓一條命的價格。
不過短短半日,城牆離地面近了兩丈,也就是足足六米,填充地面的不只是沙土,還有城池之上扔下來的滾木擂石、冰塊冷水,結冰之後反而讓這些沙土更加堅固。
除此之外,就是上萬具百姓的屍骨,被埋在這些沙土之中,一層層壘高了地面,也醞釀出了無數冤魂,在城池上方盤旋嗚咽着,煞氣沖天。
面對如此殘酷的傷亡,這些臨江百姓在死亡的威脅下發起了一次次暴動,但是最強的青壯早已被天炎煌抽走,剩下的老弱根本不足為懼,剛剛有暴亂的苗頭就被輕易撲滅。
有了人頭震懾,剩下的百姓也明智的老實下來,在挨過九死一生的一天之後,忍着飢餓和寒冷,縮在被安置好的房屋中,彼此互相抱團取暖,準備熬過這漫漫長夜,迎接新的一天也可能是最後一天。
但這些百姓想差了!
攻城可不分白天和黑夜,到了晚上,城外燈火通明,無數百姓仿佛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着城牆下前赴後繼的沖了上去,將肩膀上的沙土推在已經很高的斜坡上,隨後忙不迭的逃離遠去。
城上的守軍都快吐了!
城牆四周全部都是濃濃的血腥氣味,即使是寒冷的冬夜也格外刺耳,還有不時響起的慘叫聲,城上的守軍已經不記得今天殺了多少人了,實在太多了,哪怕從軍上過戰場,但是像今天這般一天之內就死了足足上萬人,還是扎堆死在這城牆之下,尤其是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詭譎,不時傳來的鬼哭狼嚎聲加上寒冷的風肆虐着,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但攻城的意志不容更改,北涼大軍統帥的命令不容違抗,整整三天,數十萬臨江府百姓生生死了十萬,煞氣沖天。
即使是那些頑抗的神祗,也被天炎煌的酷烈震住了,視人命如草芥,好狠的心啊!
隨着屍首不斷堆疊在城下,還有一袋袋沙土,原本高大巍峨的城牆已經被一面生生堆出來的巨大土坡填平,土坡最高層已經離城垛不足數尺,一個人隨隨便便就能踏上城牆。
不過城中守軍也沒閒着,從城中傾倒出大量的冰水,傾倒在這面斜坡上,讓坡面光滑無比,成為一層冰面。
「今日將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攻城!」天炎煌玉面寒霜,周身散發着煞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事實上,這些天無數百姓的死亡也讓天炎煌變得可怕起來,所有人都畏懼這位冷酷的統帥,在見識到了這位統帥的冷酷手段之後,紛紛心生敬畏,不敢有絲毫二念。
「壯士營,準備攻城!」大軍之中,一位將軍身着甲冑,對着身後的大軍發出命令。
隨着戰鼓聲響起,這些一身戰衣的青壯臉上浮現緊張之色,圍着一具具巨大的木架,都是用一根根大圓木釘在一起,吃力的舉着這些木架朝着前方的斜坡沖了上去。
轟!!!
龐大的木架倒在斜坡上,無數粗大的鐵釘狠狠刺入光滑的冰面之中,隨後一具具木架開始鋪設,不到一會兒這些特製的木架就鋪開在斜坡上,形成了一處巨大的斜坡,最高處已經和城牆齊平,戰馬一個衝鋒就能直接衝上城頭。
「放火燒掉這些木板!」
「快!倒冰水!!!」
城上慌亂的聲音不斷傳來,天炎煌面無表情,輕輕一抬手,北涼大軍之中上萬弓弩兵出列,開始對着城牆上一陣萬箭齊發,而士卒在箭矢的掩護下,終於對着臨江城發起了攻勢。
「殺!!!」
喊殺聲直衝天際,箭矢如蝗蟲般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臨江城破城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