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喝了一點酒,也可能是被普朗多叫了幾句,逐漸的修恩也變得清醒了起來。他搖了搖只剩下冰塊的杯子,隨手放在了普朗多的辦公桌上,然後走到了窗邊。普朗多立刻將那外側杯壁帶着水珠的杯子從自己心愛的辦公桌上拿開,還拿着一條手帕擦了擦桌子上淺淺的水漬。
對於修恩這個傢伙,他已經毫無辦法了。從最開始的有些敬畏——畢竟修恩來自於帝國警務調查局,對一直蝸居在特耐爾城的普朗多來說,絕對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到現在的麻木,並沒有用多少時間,有時候普朗多也在懷疑,修恩到底是怎麼當上探員的,他根本就沒有一個探員的樣子和覺悟。
整天就和一個人渣一樣到處鬼混,從來不關心這座城市裏發生的案件,就連首都發來的電報,也常常被這個傢伙直接丟進垃圾筐里。他好像已經徹底的絕望,開始放縱自己一樣,對於警察局這樣統一「收黑錢」的行為也不管不問,甚至還主動找普朗多也要了一份。
他的說辭很簡單,他也是特耐爾城警察局的一員,理所當然的應該拿到每個月多餘的「補貼」,而且拿的還是五十塊的那種。
就這樣一個人,即使他有着非比尋常的權力,又如何能讓普朗多敬畏呢?
讓他厭煩才是真的!
吹着涼風的修恩打了一個響指,轉過身坐在了窗台上,「我想起來了,吉姆,伍德,對不對?」,普朗多有氣無力的點了一下頭,修恩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就說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怎麼?他死了?是誰下的手?」
普朗多眼皮耷拉着望着修恩,修恩可能也意識到了什麼,乾笑了幾聲,拍了拍普朗多的肩膀,臉上沒有絲毫羞愧的表情,「我忘記了,你是問我。」,他聳了聳肩膀,「其實要我說,除了格拉夫那群人之外,不會有別人做這件事了,你知道伍德抓走了格拉夫的母親和他的弟弟嗎?」
這件事普朗多還真不知道,一方面他和幫派聯繫的不多,也不喜歡和幫派成員接觸。萬一要是被人看見了,捅了出去,真的是會丟帽子的。其次幫派成員也不願意和他有牽連,對於幫派份子來說,哪怕就是被敵人砍掉了一條胳膊,他們都會忍着,然後尋找復仇的機會,根本不會報警,更不可能藉助警察的力量來自己討回公道。
幫派之間如果產生了糾紛,就必須以幫派之間的規矩了結,任何人敢藉助警察的力量,都會被所有幫派人士所鄙夷,排斥,甚至會上私刑,就像吉姆的老婆那樣。
所以普朗多根本就不知道伍德居然抓走了格拉夫的母親和弟弟,難怪會出現這麼果斷狠辣的報復性仇殺。
在這一刻,普朗多已經把這兩起謀殺案定義為仇殺,當然他也很明白,無論他怎麼定性,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戰爭爆發了。他略微皺褶眉頭問道:「有沒有辦法緩和一下,比如說找一個中間人,把兩邊的boss拉過來,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避免戰爭的爆發?」
修恩輕蔑的斜睨了一眼普朗多,他那個動作,那個眼神,那個味道,像極了街邊廝混的幫派份子,「你在開玩笑麼?伍德已經死了兩個心腹,你覺得伍德會同意你的要求嗎?再者說格拉夫和他的boss杜林敢這麼做,就一定不會收手。這場戰爭必須有一方完全的倒下,才能夠結束。」
「請原諒我的無禮,這已經不是你可以阻撓和干涉的了,你還沒有這個……能力!」,其實修恩想說的是資格,普朗多的確很了不起,是特耐爾城的警察局局長,負責整個城市的治安工作。
可那又怎麼樣?他又不是鋼鐵機械人,不是戰爭機器,他不過是一個胖乎乎的人類,和路邊的混混們沒有任何的不同。他也一樣會有大意的時候,而且他很多時候都在大意中度過,他也會因為一把刀子受傷,也會因為一顆子彈送命。他和今天死亡的吉姆,沒有任何的不同,他甚至比那些人更脆弱一點,因為他不具備那些人的警惕和小心。
當然人們願意在規則的框框裏遵守遊戲玩法進行遊戲的時候,普朗多這位警察局局長的確可以說是最大的一顆棋子,大家都要儘量的尊重並且服從他制定的規矩。但是一旦有人跳出了規則之外,不在遵守遊戲的規則,普朗多算什麼?
無非就是一個帝國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一樣可以被人暗殺,一樣可以讓他閉嘴!
所以在修恩看來,普朗多不算什麼,遠遠比不上那些只要確定就敢下殺手的幫派份子。
修恩的注意力在普朗多的本身,普朗多的注意力卻在修恩剛才說的話中那個不起眼的名字上——格拉夫,以及杜林!
「你說的……是杜林?」,直到這一刻他都不相信是真的,「你是說這次與伍德開戰的是一個叫做杜林的人?」
修恩有些疑惑的點着頭,「對,杜林,現在整個特耐爾城都知道了這個傢伙。年輕,手段狠辣,而且很老道,最關鍵的是他們不怕殺人。當初伍德派去探聽搜集情報的人少了三個,大家都認為就是杜林做的,不過沒有任何的證據。這個傢伙挺有趣的,我很想認識他,據說他才十六歲,嘖嘖,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起,不過我當年也不差就是了……」
十六歲!
年輕人!
普朗多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其他,他摸了摸胸口沉甸甸的帝國中央銀行保險柜的鑰匙,突然間覺得是那麼的沉重。他思索了片刻,也不管修恩在那緬懷他已經逝去的青春,開着車前往帝國中央銀行,找到了鑰匙所對應的保險柜。
保險櫃裏放了十沓十塊的舊鈔票,說這些鈔票舊,其實也不是很舊,都是流通過不連號,被人使用過的鈔票。要追索這些鈔票很困難,即使是帝國警務調查局,都追不到任何的線索,這也是受賄者最喜歡的種類。
如果放在以前,普朗多可能會非常的開心,畢竟一萬塊是他有史以來收過的最大一筆的「捐助」,但是此刻他卻笑不出來。
因為送他錢的那個人叫做杜林!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明白了杜林的風格,那個看起來還稚氣未脫的少年,居然策劃了兩起仇殺案件,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根本就不在乎被人目擊,普朗多覺得甚至是他希望被人目擊到,這是他釋放的一個信號,他要告訴特耐爾城內的所有大亨,他們將有一個新朋友了!